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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暗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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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夏日食藕时节,都说蜀州醉客楼梁厨子做的两道招牌菜“泡鲜藕“和”秘炒藕片“是最好吃的,所以郇思远就点了梁厨子到自己府上做全藕宴,让梁厨子一面亮出自己的拿手菜,一面想出新花样来满足宾客们的胃。

    这场全藕宴,郇思远宴请的宾客除了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左右手”赞府风光月、少府杜昀贺以外,还包括:与时。

    郇思远为什么邀请与时呢?原因很简单,他疼爱女儿悦荷,悦荷提议请上文武全才的公子,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也就答应了。

    而紫藤,虽然没人请他,他却自称是杜少府的朋友跟杜少府一块去了。

    “杜兄,你可觉得我厚脸皮?“

    “非也,杜某以为子滕你主动登门赴宴,勇气可嘉,实在佩服。“

    “其实我不是想去凑热闹,我对交结宾客和攀附关系没兴趣,我只在乎一点,那就是与时只吃素,我怕宴席上没有素菜,所以我得陪在他身边。“

    尽管不知道自己能起什么作用,紫藤还是有种自己坐在与时身边就可能会有用的第六感。

    “没想到与时公子竟然是素食者。”杜昀贺感慨道,“若是宴席之上全是荤腥,恐怕与时公子只得饮茶或者喝些葡萄汁了。”

    “他不能喝葡萄汁!”

    就像是葡萄汁会要了与时的命一样,紫藤的表情瞬间如临大敌,迅速道。

    好一会儿,意识到杜昀贺困惑的样子,紫藤才恢复了神色,找出借口补充了一句:“因为他怕酸。”

    “哎,还没尝过呢,怎么知道葡萄汁是酸的?子滕你可别把与时公子当作狐狸。”

    杜昀贺扑哧一声笑了,他以为紫藤在跟自己开玩笑。

    “把与时……当作狐狸?”

    怎么说呢,他本来就是。

    其中门道,紫藤有口难言。

    “民间有种说法:狐狸吃不到藤架高处的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就跟是与时公子还没喝葡萄汁,就觉得葡萄汁是酸的一样。当然了,杜某只是类比,并没有冒犯与时公子的意思。”

    杜昀贺耐心解释道。

    “狐狸怎么可能吃不到葡萄,只是狐族自诞生起就有族内狐妖不可以吃葡萄的规矩罢了。”

    紫藤在耳边小声告诉杜昀贺。

    向来不信神鬼妖魔之说的杜昀贺迟疑道:“这个,杜某好像有些听不懂。”

    紫藤叹气道:“杜兄,你就当作我是在胡说吧。”

    宴席之上,宾客之间相互客气,饮酒吃菜,谈笑风生。

    与时跟郇思远父女共坐一桌,他心中审时度势,外在却表现自然,分寸得当地参与人类的话题;紫藤坐在与时身边,偶尔笑吟吟地侃上几句话,也是讨人喜欢,郇思远看上去对紫藤并不介意,兴许他自己都忘了有没有邀请过紫藤了;风光玉虽是周旋与朋座之间,满脸热情与堆笑,却是暗自在心中喊累。

    就在刚刚,风光玉当着其他宾客的面,称杜昀贺为“手足”,马上就赢得了一句县令大人的赞扬声:“我有嘉宾,知己相交。我有良将,兄弟相照。如鼓如瑟,相得其妙。”

    杜昀贺只道:“误得风兄抬举,不敢不敢。”

    便低头动筷,安心吃菜。

    风光玉心里对杜昀贺“一道一道,一嚼一嚼,尝尽盘中餐,夸尽其中味”的满足模样颇有鄙视。

    他想:杜少府,你不是天天清粥小菜吗?今天你就放开胃口吃吧!小心撑着。

    因为玄通真人也是座上宾的缘故,所以桌面上添了不少素菜,比如说:清炒青椒藕丝、凉拌莲藕黑木耳、黑白芝麻脆藕饼、莲藕山药南瓜羹、五福莲藕糯米饭、花生玉米莲藕汤……

    见与时只夹素菜吃,玄通真人便讥讽道:“装吧!你这妖孽吃素给谁看?”

    从玄通真人嘴里听得“妖孽”二字的次数多了,郇思远倒也惯了,只把“妖孽”一词当作是玄通真人对与时俊美长相的妒忌之言。

    与时轻尝一口莲藕山药南瓜羹,放下勺子,礼貌问:“真人好像不太欢迎我啊?”

    玄通真人猛地一抽鼻子,“哼”了一声。

    “我觉得今日的素菜好吃,所以我不能辜负县令大人的美意,真人就请便吧!”

    “妖孽,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赶本座走?”

    “真人,捉妖失手不会惹人笑话,但是你要是把今日吃了素的人都说成是妖,那就是对县令大人的大不敬,挑衅县令大人设宴之美意的刁民,论罪当被驱逐出府和加以掌掴之刑,你说呢?”

    “什么?你说本座是刁民,还敢煽动县令大人对本座用刑?”

    玄通真人气得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发出刺耳响声。

    紫藤抿着嘴,拼命忍住笑。他觉得玄通真人自取其辱,真是解气!

    “好了好了,两位就别争执了。两位都是本官的座上宾,何必一见面就跟冤家似的呢?”

    郇思远摆摆手,让两人安静下来。

    玄通真人和狐妖与时哪里理会这位县令?

    不过是表面上停止了嘴上功夫,暗地里却各伸出一只手来,藏手于桌下,谁也不让谁地斗起法来。

    让玄通真人和狐妖与时停止桌下斗法的,是突然传来的锣鼓声。

    原来,是川剧变脸节目要上演了。

    随着表演推进,变脸师一拉系在腰带上的无色细丝线,用舞蹈动作做掩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脸谱接连交替变换。变脸师的表演毫无破绽,引得玄通真人大声叫好,自然是顾不得同席的狐妖了。

    与时看向紫藤,他发现紫藤跟自己一样,也是对台上的表演没有任何“拍案叫绝”的反应——毕竟对妖精们来,“变化”、“变幻”是生活当中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紫藤用腹语问:“有那么精彩吗?”

    思考了一会儿,与时用腹语答道:“对除了我和你之外的人类来说,确实很精彩。”

    紫藤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就吃起饭菜来。

    对紫藤而言,虽然自己吃不出凡间菜品的味道,但却偏要表现出了一副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那是他对郇思远和同席宾客们的客套。

    随着川剧变脸表演的落幕,宴席之间又恢复了谈笑之声,正所谓:

    精彩纷呈脸谱戏,叹为观止座中人。

    不知公子心底事,众人眼见总失真。

    郇悦荷亲自帮与时盛了莲藕玉米素汤,将碗递于与时面前,笑盈盈道:“公子请。”

    与时温润笑道:“多谢悦荷小姐。”

    与时刚谢过悦荷小姐的美意,二人之间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杜昀贺就起身道:

    “前些日子多亏悦荷小姐打点在下的陋室,在下感激不尽。亦是多亏了悦荷小姐,在下才能将王子安的赠诗找回,他日悦荷小姐若有需要在下出力的地方,在下一定在所不辞。”

    悦荷正要告知杜昀贺,条案上面的诗歌信笺并不是自己放的,却被父亲先说了话:“女儿啊,你有心帮杜少府打点陋室,爹爹自然不会怪你,毕竟爹爹是个惜才爱才的明官,定不会让杜少府在住宿条件上受委屈。”

    听到这里,紫藤在心里冷笑一声:不愧怕摸打滚官场多年的老手,郇思远说起爱才若渴的大话来,真是一点都不会脸红。

    郇思远又道:“女儿啊,你老实告诉爹,这王子安写给杜少府的送别诗,怎么就到了你手里?“

    悦荷陷入了为难,杜昀贺的误会真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亲好了。

    这时候,与时出其不意道:

    “我想是金丝越灵鸟的缘故,那天我在郇府的葡萄藤架上救下两只鸟儿,其中一只鸟儿嘴上正好衔着王子安写的诗。我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两句话写的好,就把鸟儿带来的诗歌信笺收进了衣袖内,不巧过后我被玄通真人误会,打斗当中掉出了诗歌信笺,恰好被悦荷小姐捡到了。我想悦荷小姐一定是看到诗名上写着‘送杜少府’四个字,才把诗歌物归原主的吧?”

    郇思远试探着问道:“是吗?悦荷?”

    悦荷低头道:“是。爹,情况跟公子所说的一样。”

    郇思远朗朗笑了几声,道:“爹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一首别离诗而已,又不是男女间的情话,女儿你又何需紧张呢?”

    悦荷小声道:“是,爹。”

    郇思远语重心长道:“不过爹爹还是要嘱咐你几句,男女授受不亲,你是知书达理的县令家小姐,还未到谈婚论嫁之时,切勿为了过头的助人好心失了身份,白遭他人非议。”

    悦荷答应道:“女儿多谢爹爹教诲,一定铭记在心。”

    紫藤很是想踢杜昀贺一脚,他心想:

    杜昀贺,你到底是老实还是笨呢?你要感谢悦荷小姐可以,但是你别选在这个场合感谢呀!还提什么“挚友的赠诗,多亏了悦荷小姐才失而复得”,真是的!

    你犯错了你知道吗?要不是与时把事情圆了过去,你和悦荷小姐都要受县令大人的处罚,你怕是至今还没意识到吧!

    藕宴过后,郇府花园的葡萄藤架之下。

    郇小姐留下与时,站在与时对面行礼道:“悦荷谢公子解围。”

    与时忙让郇小姐不必多礼,与她一同来在木制茶歇方桌前坐下,谦逊道:

    “我知道离别诗的信笺不是悦荷小姐带入杜少府房间内的,一切都是杜少府的误会。悦荷小姐定是知道王子安虽才华横溢但处事疏阔,因此他在朝野树敌众多,人人对他避而远之,所以,悦荷小姐不会去做惹父亲不高兴的事情——跟王子安认识的人,或者说跟王子安本人的作品扯上关系,对吗?”

    悦荷按着自己的心脏,轻轻道:“公子好似看透了我的心思。”

    丫鬟浅月送上了两盏清茶,便退到了小姐身后。

    似乎已经知道悦荷想问自己什么,与时单手托着茶杯道:

    “在当时的情况下,悦荷小姐要是做解释,反而会招来父亲的不信任,所以我就抢先一步说了。”

    送信这个行动,明知“不是”却说“是”,公子用意何在?

    悦荷问:“为什么公子选择在爹面前指出,诗歌信笺是我捡到后送到杜少府那里去的呢?”

    与时优雅地喝了一口清茶,轻放茶盏于茶歇方桌之上,说道:

    “悦荷小姐,你想想看呀,听完杜昀贺自以为是的言论过后,县令大人在意真的是你送诗歌信笺这件事吗?不是。县令大人在意的,是‘王子安’三个字。所以,我强作逻辑把事情圆了过去,就是想在无形中暗示县令大人:悦荷小姐只是去‘送还了信笺’,而没有去想或去留意‘信笺的作者与出处’。这样下来,我相信县令大人一定不会怪你。”

    与时说的真挚恳切,不知道为什么丫鬟浅月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浅月在悦荷耳边小声道:“小姐,公子的心思太缜密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听着就有些害怕。“

    悦荷单手挡着双唇,回头细声对浅月道:“公子是在暗中梳理爹爹的心思来帮助我啊,比粗枝大叶的杜昀贺不知道好多少呢。”

    浅月却始终眉头微皱,在她看来:

    公子跟杜昀贺就是两个极端,一个聪慧至极,一个脑子生锈。

    为什么这两种类型的人,都让小姐碰上了呢?

    看着身边不远处的一串玛瑙色葡萄,与时道:

    “不瞒悦荷小姐,我住的地方也有一片葡萄藤架园,得空的时候我喜欢坐在大理石地板上,倚着藤蔓看书或者想事情……”

    浅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悦荷的肩膀,在悦荷耳边道:

    “小姐,刚刚公子说……说在大理石地板上长出了葡萄藤架,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邪门呀?葡萄是要有泥土的地方才能长出来的吧?”

    悦荷却喜道:“方才公子说他不瞒我,想来公子是敞开了心扉、没有对我说谎的。葡萄从什么地方生长出来有什么要紧的?只要藤架长对了地方、长在公子只步可及的地方就好。”

    浅月再次提醒道:“可是小姐,我是真觉得不对劲呐。”

    悦荷莞尔一笑,不以为然,道:“你这丫头,真要说邪门,我看我们花园里长出了五彩葡萄才叫邪门呢。这个世间的葡萄无非是红色、黑色、绿色、紫色、琥珀色、墨蓝色,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五彩葡萄了?”

    悦荷指了指茶歇方桌,道:“公子的茶喝完了,浅月,你去帮公子换一盏吧!”

    “是小姐,我知道了。”

    浅月听了小姐的话,便下去了。

    “悦荷想请问公子,府上何处?葡萄藤架园可取了名字?”

    “十遇将至。”

    “十遇将至?这个名字稀奇,可有什么寓意?”

    “此中若遇知己客,十分心迹胜烟轻。愿二者将至。”

    “悦荷愿公子:遇见知己客,互诉心中意。”

    “谢悦荷小姐吉言,但愿我能:遇见知己客,互诉心中意。”

    “我叫与时,与共的与,时间的时,愿与你与人共处的时光都不会被辜负。”

    离开的时候,与时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了悦荷。

    他希望悦荷是自己在凡间遇见的第一个“知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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