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六章：流离之子在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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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没有挥过刀，没入生物的血肉，带出刺目的血花。
可是，这不该……01号的胃里此刻翻江倒海，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吐得天昏地暗。
他目眦欲裂，剧烈地颤抖着，喘着粗气，连手上还握着刀都忘记了。01号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手上沾满鲜血的刀“哐当”一声摔在地板上。他手脚并用爬过去，惊慌失措地把41xy身下逐步扩大的血泊用手臂给笼起来。
推回去，回去啊，为什么不回去，别出来，别涌出来了！
一阵阵的恶心让他忍不住呕吐，却只能呕出些酸水，全部撒进血泊里。
救救我。
01号快要崩溃了，发声器官都像年久失修的锈蚀齿轮，只能发出一些残破不堪的声音。
他“啊啊…啊”地叫唤，他此刻不知道该祈求些什么。
……主啊，救救我……
他开始尝试寻求其他人的帮助，向着高高在上注视着他的研究员与实验员求助。他跌跌撞撞地连滚带爬地祈求，祈求那些身着白衣的创造他的人们，能够稍微地可怜他，救救他所珍视的人，因为他此刻无能又弱小至极。
可他的祈求不会被回应，他注定徒劳无功。
因为他们只是等待着，等待着这场离别，不，实验的结束。而不对面前的「人造奇迹」，抱有哪怕一丝可笑的同情和怜悯。
他们只是黑羊群内，旁观着口吐白沫，快要死掉的白羊的惨状而已。
认识到这一点的01号，彻底的崩溃了。
——
“不要！不要死……求求你……41xy……”
声嘶力竭。
“我求你了！77xx已经死了……不要……我不要……”
依照着「至高指令」，他使用「治愈」，可是眼前却立刻闪现着77xx那时的惨状，看见不断愈合又被划开的伤口。
他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光芒随着魔力的输出反而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不行……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我做不到救不了救不了救不了救不了——】
眼前不断闪回着77xx痛苦的样子，飞溅的鲜血，不断被划开的伤口，刀尖，无神的双眼……
啊……啊啊……
自己的声音在脑海里歇斯底里地尖叫，他不断地深呼吸，甚至开始自言自语，企图把自己拉起来：“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可是他的努力却是揠苗助长，手中的光芒终究像枯萎的花朵，湮灭了。
“不是吧……喂，他用不出来「治愈」了？”
“啊，我前些天刚提交了考虑利用他「治愈」能力的报告！完了，论文没了。”
观察员们小声议论起来，声音混着01号的耳鸣，像从天上传来。
“现象已经记录完成……代号83，你去「人造奇迹」那里检测一下数值，这场实验就结束了。”
博士冷静地下达着指令：“代号54，加大「至高指令」的控制力度，让他再加大魔力输出直到耗尽。”
“代号98，配合54，注意「人造奇迹」的精神状态，别让他疯了。”
01号被摆弄着，可直到魔力都耗尽了，他的「治愈」也再没能出现莹绿的光芒。研究人员们泄了气，听着指令陆陆续续返回了原位，博士的声音也不再是以往的冷静，掺上些失望：“83，最后记录一次数据，实验准备结束了。”
研究人员们都感到沮丧，
可没有一人对崩溃的01号有哪怕一丝的怜悯。
——
“我好害怕……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呜呜…求你再睁开眼睛对我笑啊……爸爸……！”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01号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哀求着，可仍旧只能目睹曾经还会对他露出微笑的人，在被操控的自己的刀下，再也没了呼吸。
“主啊。
救救我……”
“我不是「人造的奇迹」吗…啊…既然这样，我向您祈祷……”
他双手合十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极远天穹，颤抖着，慢慢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讨好的笑容。
无师自通，明明从没有任何人教过他这样的笑容，可是他展露了它，悲鸣着用手扯起自己的嘴角，谄媚地笑了起来。
他知道祂的目光已然投下。
“主啊，求求您，杀了我吧！”
他虔诚无比，卑微地祈求道。
……
可是「天命」，怎么会回应禁忌造物的祈祷。
唯有沉默之中，声嘶力竭的01号重新耷拉下了头，他扼住了自己的脖颈，流淌着泪水的脸上，慢慢展露出极度绝望的微笑。
从那一刻，拥有着无血缘的亲情的少年，随着41xy的尸体彻底冰冷，一同死去了。
——
看完全过程的研究员们确认实验已结束后，便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负责整理的研究员开始关闭器材，直到最后将周围的灯光都关闭，只留下01头顶的灯还在运作。
研究员看着宛如聚光灯下一动不动的01号，这场面宛如谢幕场面，游戏结尾的定格画面。01捧着已然冰冷的头颅，眼泪不断地滴到僵硬的皮肤上。
他深深地低着头，嘴唇张合，小声地在唱着那首，给他上药时、哄他入睡时、过生日时、陪他游戏时、一同欢笑时的歌谣。
“……带我…去远…方…”
“我们……将……得享…美梦……”
——
研究员们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开始不耐烦地催促01号，因为要准备打扫实验现场，整理实验数据了。
这一次虽然没有获得非常有用的信息，但还是有收获的。
“01号，快点走——喂，你——”
……
研究员的声音凝固了。
面前的01号高高举起了双手，刀刃剧烈地颤抖，在灯下闪着寒光。
“我将……自己破除……所有的桎梏……”他呢喃着，听见自己脑子里「至高指令」被他亲手碾碎的声音。
紧接着，01号将手上的匕首用力捅进了自己的脖颈，然后硬生生地向下拉拽，瞬间割出一大道血淋淋的口子，鲜血如泉涌，脑袋能否身处原位也变得岌岌可危，森森白骨露了出来，蓝眸宛如一潭死水。
他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下了死手。
他知道这会很痛，可他仍旧选择了这种死法。
摇晃着倒下的01号，在血泊里微微蠕动嘴唇，念出只有他一人听见自己无声的话语。
——是我招致了诅咒。
全部都是我的错。
爸爸妈妈。
对不起。
对不起。
——
他诘问，诘责着
为什么，
却早已明白，
身处囹圄，
自己不过是——
悲哀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