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恍若梦中
“海鲤！”
突然昏倒的海鲤着实把两人都吓到了，墨路赶过去抱起晕倒的海鲤，向少女请求能否暂且休息。而少女也赶紧点头同意，捡起海鲤掉落在地下的物什。
墨路跨进门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般踉跄了一下，但他立刻调整好自己，一起帮忙把海鲤安置进了客房里。
少女蹲下来替海鲤检查，一手把着脉，淡淡灰白色的光芒从她手指处亮起，墨路盯着她看，蓝眸微微低垂，心里涌动着思绪。
在少女替海鲤检查，确定海鲤是因为受刺激太大，而非外伤而晕了过去时，两人才些许地放下心来。
墨路接受了少女的休憩邀请，在外院的石桌处坐下。
“刚才非常感谢你……小姐。”墨路正襟危坐，正想道谢却发现彼此都还没有互相认识。
少女从厨房走过来，手里还端着烧好的茶壶。她微笑着说道：“不用谢，救人是医者的天职。我先自我介绍吧。”
“你好，我叫暮烟。”
“你好，我是墨路。”他看着暮烟熟练地往放在他面前的茶杯里倒茶。开口询问：“请问，你和海鲤认识吗？”
他仍旧忘不了刚才的那一幕：海鲤像是确认什么一般恍惚地敲响了门，两人在眼神接触时彼此眼中的惊讶，和海鲤浑身颤抖倒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焦急的样子。如此寻常的反应，他断定海鲤和暮烟之间一定有什么交集。
“抱歉，我不认识。”暮烟偏着头仔细地回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抿了一口茶，语气遗憾，“另外，直接叫我暮烟就好。”她补充道。
她望向客房的方向，温和地解释说：“刚才海鲤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匕首，对吗？一个正常人普通地开门，看见一个人拿着武器，就算是漂亮的女孩，我也会被吓到的。”
“况且…”暮烟垂下眼帘，“她看起来，特别悲伤。并且她还晕倒了。身为医者，自然是感到焦急万分。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我也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心里从海鲤晕倒开始冒出的焦躁感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看着暮烟平静温和的眼神，恐怕她确实没有说谎。墨路只得作罢，而是换了一个方面提问：
“请问你是哪方面的医者呢？”
“虽然世界以魔法为主旋律，但魔法也只能清除那些外伤，并不能够彻底地治愈创伤。因此，接下来的调理还需药材的辅助，这也是我的工作。”
墨路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客房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顿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结束了对话，赶紧朝着客房奔去。墨路先一步跑到目的地，推开了门。结果看见海鲤坐在地上，摸着脑袋一副茫然的样子，满脸泪水。
“这是……什么情况……？”
听着少女给她阐述着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时，海鲤却没怎么听进去。她呆愣愣地看着少女，良久才蹦出一句：“你是……暮烟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少女稍稍有些惊讶，但笑容仍旧温婉亲和，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我刚才听墨路先生介绍，你是海鲤小姐，对吗？”
“嗯，嗯…”
太过熟悉了。她曾经的记忆与面前的人完全重叠。时至今日她仍旧记得，20年前暮烟把自己带回家的画面。那一年，她因变故而家破人亡，独自留在【消失之森】时，被只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暮烟发现，带回了家。从此之后，海鲤就作为了暮烟的妹妹，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她们度过了一段非常幸福的时光，然后，然后——
【——】脑子里响起嗡鸣声。
思绪突然中止，海鲤猛地回过神，发现暮烟正担心地看着她，那只白猫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趴在少女身边，也正盯着她看。
海鲤甩了甩头，将回忆的思绪抛出抛出脑外，心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她是不是暮烟。
她心里有一肚子想说的话，可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她张了张嘴，半天吐不出一句话，过去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如今真的有机会时她却无从开口。
过了半晌，海鲤才声音极轻地问出一句：“你不记得我了吗，暮烟姐姐？我是海鲤啊。”
“咦？”暮烟惊讶出声，靠在角落里的墨路则是微微眯起那双蓝眸。少女连忙摆摆手，慌乱地说：“等、等一下，海鲤小姐，我与你今日才第一次见面。”
一旁的墨路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而海鲤也与他有着同样的感受。
“可你的名字也是暮烟，也长得一模一样……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海鲤急切地握住暮烟的手，把脸凑过去贴在少女手心里，愕然的暮烟看着海鲤的眼泪砸到被单上。
“我……”暮烟不断地眨着眼睛，动作有些僵硬，整个人顿在了原地。
她一定是姐姐吧。
【一定是的。】
这时与墨路在【消失之森】的谈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海鲤瞬间找到了关键——难道是……传闻中的转世？！
她急切地又问了很多个问题，颇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而暮烟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仍旧顺着她的话，在只简单地介绍一下了自己的情况下，也成功让海鲤冷静了下来。
“你是一位医生，已经住在这里很久，一直在这照料生病的父亲吗…”海鲤喃喃自语。尽管似乎从白猫出现后，她便遗忘了什么，但并未思考太多。谈话期间，海鲤一直看着暮烟，而暮烟也一直微笑着看着她。
太像了。暮烟的笑容拥有仿佛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如同和煦的春光，无时无刻不在勾起她的回忆。虽然面前的人恐怕不是过去的姐姐，可她想要相信这就是【转世】后的姐姐。
可转世真的存在吗？而且还刚好在【消失之森】里。海鲤忍不住犹豫。
可面前的暮烟，真的不是姐姐吗？
真的——不是吗？
【一定是姐姐啊。她就是真正的暮烟，转世后的她。是海鲤最亲爱的姐姐。】
【这就是——现实。】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知名的杂音，在她耳边用力地回应着。
暮烟盯着发愣的海鲤，微微垂下了眼帘。
——
“如果说你有什么想不通，或者想倾诉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暮烟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她轻轻握住海鲤的手，肌肤相贴的触感让她感到许久未见的安心。
乌黑的眸子无比纯粹，满是真诚。面对这样的眼睛，感受这样诚恳的视线。几乎没有人能把她当做坏人。海鲤用力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讲述了关于【转世】的传言。
“…我可以叫你‘姐姐’吗？”在所有都诉说完成后，海鲤沉默半晌，小心地开口，手微微发颤。
“你想怎么叫都可以。”暮烟笑着，稍微使了一点点力，揉捏着她的手。
“……暮烟……姐姐……”
过去了多久？她恍惚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多久没有再说过的词汇啊。
熟悉的发音，让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
两人聊完天后走进院子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下了一阵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还有草木土壤的气息。这时已经接近黄昏了，因为下了雨，天空黄澄澄的。墨路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客房，到处都找不到人影。
本着一个大活人不会丢的原则，海鲤想给做饭的暮烟帮忙，在极力确保自已没事的情况下，才被同意帮着做饭的暮烟打下手。
待会要是做好了晚饭墨路还没回来的话，就用【交流】联系一下他吧。海鲤把一边把切好的肉递给暮烟，一边想到。
把最后一道清炒油麦菜放在桌上时，墨路正好回来了。海鲤一看见他直接一抖，手上的菜汤差点撒出去，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怎么浑身都是泥啊哈哈，摔泥坑了吗哈哈哈哈哈！”
墨路黑着脸，身前一大块泥泞，手上拿着的斗篷上也是一大块泥渍。说话声音十分郁闷：“刚才去外面逛了一会，没想到被一块石子绊倒，摔进旁边的水泥坑里去了。”
海鲤想象了一下，笑得更欢了。
旁边的暮烟也看见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在海鲤他们先坐下来吃饭后，暮烟告诉海鲤她去给墨路拿换的衣服，刚好也给父亲送饭。
海鲤想一起帮忙却暮烟被拒绝，“父亲的病是传染病，最好不要靠近，我也只是放在门口。”面对海鲤可以使用魔法治疗的建议，她摇摇头，苦笑说：“不是没有用过魔法，但是没有用，只能靠调养。”
面对有些垂头丧气的海鲤，暮烟左手轻轻揉上那头柔软的蓝发，安慰着说道：“没关系的，只要不放弃，一定会好起来的。真的很谢谢你，海鲤。”
海鲤呆了一下，随即用力点点头。待暮烟走后，兴奋地对墨路说：“墨路墨路，你知道吗，她真的是我【转世】后的姐姐啊！我没想到那个传说是真的！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海鲤的眼睛都在冒星星，：“我们在这住几天吧！反正也不着急赶路，对吗？”
“啊，我们……我们……”墨路正想应和，可心中说不出的诡异感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对的，我们不着急赶路。】忽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声音裹住他心里的异样感，将它吞掉了。
“…是啊，不着急。”墨路轻轻开口道。
“海鲤！墨路！”
暮烟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将衣物递给墨路，坐下来开始吃饭。白猫慢悠悠地摇着尾巴，在自己的饭碗里吃着小鱼干。海鲤和暮烟两人有说有笑，扯着过去的内容。
海鲤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握住暮烟的手，布满伤疤的手握住医者有着老茧却仍旧柔软的手。
海鲤像是回到羊水的婴儿，安心地沉溺在这份让她无比眷念的烟火气中，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好像时光倒流，让她再一次拥有了美好。恍若梦中，而梦是最虚幻的现实，但旅者只想闭上眼，和亲人永远在一起。
而一旁的墨路看着他们，只是再次微微眯起了那双蓝眸，打量着暮烟微笑的脸。
——
夜深人静时。所有人都睡下了。
而有谁在漆黑的房间里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是她！是她！她来了！她来了！”
而黑暗里双眼发光的生物沉默着，看着面前兴奋得快要癫狂的同类。
“我们要把她……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