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其实我们可以逃走的
“唔…”慢慢睁开眼睛，海鲤圈着柔软的空调被，伸了个懒腰。
她看向窗外，天空没有一丝云朵，只有纯粹的蓝，和下方郁郁葱葱的森绿结合起来，她感觉自己正在看一幅画。
距离他们来到这座宅邸，已经过去了三天。太阳高照时，海鲤才懒洋洋地爬起来，一幅完全没有睡醒的样子。暮烟正在院子里打扫着，白猫趴在旁边的石桌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除去在旅馆睡的那一次，海鲤难得地睡了好觉。海鲤揉揉眼睛，虽然总感觉整个人有些疲倦和无精打采，但能睡这么久还是让她感到很满足，更何况还是和姐姐在一起。
暮烟瞥见海鲤的身影，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海鲤也抬手回应，坐在石桌的凳子上打了个哈欠便着手开始撸猫。白猫在女孩白净的手心下蹭蹭，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翻了个身把肚皮露了出来，脖子上的银色铃铛随着动作晃悠。
“睡得好吗？”暮烟问道，去厨房给她端来一杯水喝。海鲤咕噜咕噜地喝完，瞧着那铃铛，开口道：“我还记得这个小可爱，以前有一次我和你上山采药时，恰好在竹林边附近发现了它，那时它还是一只濒死的小猫仔。话说它叫什么来着？”
“…我也不太记得了，它太通人性，总是能听懂我在说什么。我实在太久没喊它名字了。”暮烟忙完了，也坐在旁边，把铃铛轻轻托起来。“是啊，后来把它救了回来。这个铃铛就是我们专门给它挑的。”铃铛的外壳就由精致的镂空花纹组成，一颗光滑的小银球躺在里边。铃铛声清脆悦耳，敲冰戛玉。
结束了早晨得问候，海鲤接着讲自己的经历：“对了姐姐，我还在【起始之镇】接了一个委托，说的就是要我去找…找——咦？”她感到自己的记忆断层了，自己完全想不起来委托的内容，仔细回想，记忆却越发模糊，脑袋深处开始有点疼痛。她抬头想寻找另一位知情人墨路的身影，但却没有成功。这时暮烟轻轻握住海鲤的手，声音温和：“实在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以后再和我分享，好吗？”
“啊…嗯。”海鲤呆呆地点点头。暮烟微微笑着，用左手为她拂去遮挡目光的发丝。她看着呆呆看她左手的海鲤，接着说：“今天晚上恰好有一场流星雨，这样，今天我带你们去看，好吗？我可是知道一个视野最棒的地方哦。”
流星雨…对了，十年一次的流星雨！海鲤想起来，当过去的她们还住在这里时，每隔十年，在4月19日的这天，晚上十点都会出现一次特别美丽的流星雨。传说，向它许下愿望，也许真的会实现。
“是噢”，暮烟说，“我们可以许愿。”
“姐姐会许什么愿望？”
面对海鲤的问题，暮烟笑起来：“我会许愿——和海鲤永远在一起。”
——
悠闲的下午，地面树影斑驳。参天大树之下，有块很宽的石头。它历经了岁月的冲刷，早已变得圆润，又恰好处于树冠的阴影之下，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海鲤坐在上面已经好一会了，无聊地晃荡着双腿，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而墨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从不远处走来，紧接着和她一起坐在石头上。
“分秒不差，很准时。”海鲤托着腮打趣着他，看向似乎从刚从某处赶来，微微有点喘气的墨路。这几天墨路几乎一直不见踪影，起初她还会担心，但现在并不打算问他去了哪里，墨路有自己的自由，并且找到姐姐以后，她逐渐觉得其他的事物已经不再多么重要了。
已经不再多么重要了。因为有姐姐，有姐姐在，还有白猫…
海鲤突然回神，只看见墨路沉默着看她，这时海鲤才发现神明眼睛下的淡淡的乌青。他现在已经换下了旅行时的装束，而是穿上了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的西服裤，合身又恰好修饰他的身形。虽然很奇怪，但这着实令她联想到了二十年前的死气沉沉的上班族们。当然，墨路比他们好看得多，也有生气得多。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纯净如宝石的蓝。
“海鲤。”墨路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海鲤才发觉她又走神了。似乎是现在的日子太过悠闲，总是容易使她的思绪飘远，但她觉得这未尝不可。“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墨路开口。那似乎是个她没有回答的问题。可惜她完全没办法找到那一点记忆，即使它似乎曾让她困扰了一阵。海鲤又努力地思考了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我不记得了。”
她最近的记忆都变得很模糊，她已经回想不起来很多事情的细节了，但海鲤仍旧不太在意。
于是墨路复述了一遍。海鲤这才想起来这是一个选择题。但是如今她第二次面对这个问题，却已忘记最开始的答案。现在的她本该不假思索，内心深处却有什么在躁动，抗拒回答那个问题，使之感到没来由的心烦意乱。
“我不知道。”海鲤嘟囔着敷衍道，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没想到脸突然被强硬地掐住，视线被强迫着对上苍眸，她被迫看见自己的倒影。而墨路也看见了，看见了海鲤瞪着他，却蒙上了一层灰一般，不再活力有神的金色眼睛。
“你明白的，对吗？”墨路严肃地皱着眉，却叹了口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逃避是没有用的，你要做出抉择。”墨路松开手，恢复了原先的姿态，微微垂下眼帘，轻皱着眉头充满担忧地看着她，对她说。“你应该有所感觉，她是——”
海鲤用力咬了咬嘴唇，毫无征兆地跳下石头，从这窘迫的局面中落荒而逃。墨路没有选择追上去，只是带着无奈看着她离去，神情有些黯淡，但又很快振作了起来。
他跳下石头，朝着森林的某处行了过去。
而在他们都离开后，一道一直听完全过程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
去看流星雨的前夜，睡觉时，海鲤一如既往抱着被子，请求和她同睡。
姐姐也一如既往接受了她的请求，她们两人窝在一起，望着天上的月亮。
通常是海鲤嘟囔着明天该吃什么，而暮烟当着倾听者听着海鲤碎碎念。等海鲤讲累了，她再给她的妹妹讲故事，直到海鲤沉进梦乡。
这次也不例外，但在故事结束时，海鲤迷迷糊糊马上睡着时，暮烟突然开口：“海鲤，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海鲤迷糊回答：“你怎么突然打直球……我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说好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她咬着“再也不”的字眼。
海鲤点点头，接着拱进暮烟的怀里。
暮烟搂着她，却蹙了眉，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自言自语着：
“说好了……再也不分开……”
——
时间过得很快，将近晚上8点，暮烟提着一个纸袋展示在海鲤面前。海鲤看着暮烟专门为看流星雨而准备的东西，忍不住发出赞叹：“薯片——青柠味的！，还有蓝格子的野餐布，三明治和好喝的奶茶…这也太棒了吧！”
暮烟翘起嘴角，双手叉着腰，神情里带点骄傲：“三明治是你暮烟姐姐亲手制作噢！其他的则是我去专门集市上买的！”
难怪跑回来后几个小时都就一直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海鲤心想。她把注意力重新转回那些食物上，心里感到一阵欢喜，对接下来看流星雨充满了期待。
回想起30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海鲤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墨路因有事的理由而没有一起前来，而暮烟也在中途的路上时，因为忘记拿东西而原路折返。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靠着姐姐施下的指路魔法往目的地走去。
夜里温度已经下降，临走时暮烟为她披上了斗篷。绳结很牢固，不会轻易松开。山路陡峭，难以行走的山路让本就沉重的四肢这下更仿佛灌了铅，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只有单调的树木和白色的指引光标发出的照明光芒。她感觉到很晕，却发觉离宅邸越远，思维越正在清醒。海鲤没来由地想起她的过去，却发现那些模糊的画面竟然逐渐变得清晰，因其有些不解，因而并没有发现逐渐松开的结和前方的坑洼。旅人感觉到没来由地燥热，忍不住伸手将领口用力一扯——紧接着被坑洼绊倒，狠狠摔倒在地上。
疼痛袭来的瞬间，绳结也彻底松开，而她终于看清了画面。
——
暮烟到达的时候，正值晚上九点。海鲤坐在蓝色的野餐布上，双手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远方。
“海鲤？”暮烟顿了顿，接着坐到她旁边，直到出声喊她，海鲤才回过神来，朝着姐姐扯起微笑。暮烟以为海鲤是太累了，于是向她介绍着这个地方：“你看，这里既不会被树木遮挡，能看到完全的星空，还能看到【起始之镇】，今天的它会格外好看。”海鲤点点头，【起始之镇】房间里都熄了灯，街道上生起了篝火，许多人们在那里载歌载舞，饮酒作对。旁边似乎也有着旅者，隐约还能听到小提琴的优美的旋律。
她们这里唯一的光源只有一盏小灯，散发着淡黄色的朦胧光亮。暮烟过了一会才看清海鲤的模样，同时发现了妹妹额头上的擦伤，立刻紧张地上前查看：“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还记得我带了创可贴…”
暮烟慌忙地翻找着，而海鲤摇摇头，扯出笑容告诉她自己没事。把创口贴贴上自己的额头后，海鲤低下头转过身对着暮烟，紧紧握住暮烟的手，在姐姐疑惑的目光中，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她明亮的金眸看向她的亲人，与其对上视线，才缓慢地开口：“我想…给你讲讲我们的过去，请你…能够听完它。”
黑夜太深，即使有灯光，她也没有看见，惊恐从暮烟的眼中一闪而过。
——
时光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恍若隔世。那些回忆像一个被埋在杂物堆里的时光胶囊。她五年前将它强行将它埋葬，仓皇逃跑。而现在，她已经决定，要将那落满灰的却仍旧精美的盒子，再度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