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德城名医
是夜，尚景若换好手臂的药后就想睡了，看着坐在书案上还不入睡的萧承宇纳闷地问道，“阿宇，你怎地还不休息？”
“我在看书…”
“看书？”
尚景若疑惑地走向他，还未靠近，就远远望到了书案上那巴掌大的小人书，脸色骤变，堪堪停下脚步，指着萧承宇质问，“阿宇，你在看什么书？”
“大齐禁书《夫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后可是要惩罚朕？”
“嘿嘿，有道是刑不上大夫。阿宇，你请便，我先去睡了！”
尚景若转身欲要逃，却被追上来的萧承宇一把揽进怀里，“若儿，是你要我在程太后弥留之际尽孝的，如今太后既已下达命令，当儿子的不能不从…”
“可是，阿宇，我手上还有伤呢，你忍心？”
“呵呵…所以我方才在翻阅《夫妇》欲寻找一巧妙破解之法…”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唔唔…”
萧承宇怎会容忍尚景若的嘴里再冒出辱骂之词，自以巧妙之法好好折腾了她一番。
没过几日，尚景若带着几个婢女去御花园溜达，远远就瞧见了几日未见的慕容思琪。眼看是两人不得不打个照面，尚景若索性站在那里等她走来。
“臣妾参加皇后娘娘。”
“免礼。”
时节已入夏，今年内务府的蝉翼纱按着皇帝的意思全部送到了椒房殿。
慕容思琪起身瞧见了尚景若身上名贵的蝉翼纱分外眼红，再瞧着自己身上的轻容纱已是黯然失色。
明明慕容家军功显赫，她却处处要低人一等，屈居于一个痴傻过的女人之下，心里便十分不服气。
“怎地没瞧见你妹妹？”
提起慕容星琪，皇贵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妹妹念家，已经回府了。”
“哦？”
以慕容星琪对萧承宇的势在必得怎会甘心回府？怕是被她这个亲姐姐赶回去的，尚景若没有拆穿，瞥了一眼慕容思琪的身后道，“你去勤政殿了？”
自帝后大婚，皇后日日霸占着皇帝就连小产后也不肯松懈，她早已积怨已久，想着自己从来不是倚仗帝王之爱而是家族军功，便大着胆子呛声，“是又怎么样？臣妾是为哥哥请命前去哈密平息战事。”
“嗬…”
莫怪大姐尚景灵会嘲笑慕容家，慕容家还真是行事高调。
尚景若忽而有了逗她的心思，说出的话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哥哥慕容秦月打下拿桑，陛下便进封你为皇贵妃。若是陛下再派他去打哈密，回来岂不是要陛下废了本宫，让你来当皇后了？”
此话听似轻飘飘可藏着锋利的剑，慕容思琪闻言神色慌张，心虚地福身，“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毫无此意。”
“既是毫无此意便不要插手前朝之事。后宫干政乃是大忌！”
慕容思琪闻言直觉自己太过鲁莽，怎地没想到后宫干政这层。幸好今日皇帝没有见她，她亦来不及开口为哥哥请命，否则今日便要酿下大祸。她匆匆跪安，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什么念家！分明就是皇贵妃与自己的妹妹三番两次吵架，才将妹妹赶回府里的。”翠袖见皇贵妃走远了，才不屑地拆台。
“你倒是消息灵通！”尚景若无奈地看着翠袖笑道，“日后便任你为椒房殿的包打听！”
“皇后娘娘，您又要取笑奴婢！”翠袖不满地跺脚。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一月有余，恰逢萧承宇休沐。
懒洋洋地起身后，他就取了螺子黛要为尚景若画眉，漆黑的双眸蕴满深情，轻柔细腻的手法让尚景若很是享受。
“浅螺黛，淡胭脂，美，美，美…”他放下螺子黛，细细端详着尚景若那张精致的脸蛋颔首称赞。
“阿宇，你画功极好，想必画眉亦不在话下。”尚景若说着举起彩绘金境照着，脸上尽是满意之色。
“陛下，皇后，倩倩姑娘在殿外求见，说是带来了德城的名医进宫为太后治病。”琉璃从外间进入禀报。
“德城的名医？”
尚景若讪讪地放下手镜，看向发问的萧承宇笑道，“我听闻德城有位姓樊的名医医术很是厉害，我得知程太后病了便派人去请了。”
萧承宇无奈地捏了下她的鼻子起身道，“我先去书房见见他们，你换好衣服再出来。”
“好！”
以月笼纱遮面的萧翎柔再次进宫已恍如隔世，看着椒房殿书房中最显眼的那一副皇后雪后垂钓图，心知萧承宇这个弟弟亦同她一般为了爱宁愿飞蛾扑火。
“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
小德子命人送上茶水后就乖巧地退了出去将书房门掩上。萧承宇看着长姐红肿的双眼便知尚景若已经将事情全部告知。
“草民携拙荆一路从德城快马加鞭而来，心中焦急万分，恨不能飞身而至，陛下，不知太后娘娘现下情况如何？”
许久不见的樊野肤色亦是比之前黑了几分，想必是骑马晒黑的。
萧承宇再见自小一起长大的长姐，心里被触动，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事实告知，“皇后说，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
话音刚落，萧翎柔掩面哭泣，十分自责。她跪在萧承宇的面前，断断续续地开口，“我为一己私欲竟置母亲于不顾，实在是太不孝，恳请陛下让我能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侍奉床前。”
樊野见状也跟着跪下，“恳请陛下如柔儿所愿。”
萧翎柔是程太后的亲生女儿，与他这个庶子感情到底不一样。
萧承宇对程太后亏欠太多，既然皇后将两人召来了，他就遂了他们的心愿，让程太后在最后的日子里也能快乐些。
“既然皇后以德城名医的名义召你们入宫，你们便在永和殿住下，好好服侍她老人家。”
“谢陛下恩典！”
“谢陛下恩典！”
尚景若过来后，萧翎柔对其行礼，“多谢皇后娘娘为母亲谋划。”
两个弟弟与母亲自纯贵妃娘娘薨逝后就水火不容，此次若不是善良的皇后从中斡旋，她哪还还有机会入宫见母亲最后一面。
“都是自家人，不用言谢。”尚景若知两人心急要见程太后便拉着萧翎柔的手道，“赶紧去永和殿见见太后吧。”
“嗯！”
萧承宇刚踏出门就被人喊去了勤政殿。尚景若就带着两人往永和殿而去，萧翎柔心急如焚，可眼下的身份已不容她在皇宫里横冲直撞。
熟悉的场景令回忆汹涌而来，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永和殿众人见皇后来了恭敬地下跪请安，以前颇为冷淡的桂嬷嬷近几日也变得颇为热情，对着尚景若福身，“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桂嬷嬷，今日太后身子如何了？本宫从德城请了两位名医前来为太后诊治，烦请您为他们两人安排住下。”
“民间的大夫？”桂嬷嬷不由得抬眼望去，心下纳闷太医院的太医们已是大齐最好的大夫，皇后怎地特意从德城请了民间大夫？
只见皇后身后的女子扬手轻轻摘下素白面纱，熟悉的面容展现在眼前，桂嬷嬷的笑容霎时凝固，嘴巴微张，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复又抬起颤抖的双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剧烈疼痛的感觉提醒着她自己不是在做梦。
“桂姑姑…”
一声久远的“桂姑姑”让桂嬷嬷猛然醒悟，再也绷不住脸，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肆意涌出。
“长公主…长公主，是你么？老奴不是在做梦吧？”桂嬷嬷激动地上前，将萧翎柔拥入怀中，泣不成声，“你！你！你竟然还活着！”
萧翎柔也紧紧抱着桂嬷嬷，泣不成声地点头，“桂姑姑，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带我去看望母后，母，亲。”
桂嬷嬷连忙松开萧翎柔，来不及拿帕子直接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自己的眼泪，激动地点头，“对，快去，快去见太后。”
整个永和殿的气氛异常压抑，寝殿外有日夜轮值的太医在熬着汤药。浓郁的药香夹杂着苦涩从鼻子进入身体苦到心头。萧翎柔每踏入一步，泪水就一波一波地接着涌出。
尚景若识相地将空间让给樊野夫妇，自己则站在寝殿外侧等候，心想许久不见的母女总有些体己话要讲，她这个儿媳妇还是知趣些好。
萧翎柔脚步虚浮，身形慌张，行至榻前，看着床上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母亲，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哭出声音惊扰到睡梦中的母亲。
“柔儿，赶紧把眼泪擦擦，你让母亲看到你这样子哪里还开心得起来。”樊野在一旁劝着，萧翎柔听了直点头，用袖子擦着泪水。
然后她面露微笑，张口时才发觉自己喉咙干哑发痛，低声轻唤，“母亲，母亲，母亲？”
一连三声“母亲”惊动了浅眠的程太后，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床前的人影，又缓缓闭上眼睛，虚弱地笑道，“端柔，你是来接母亲归去的么？”
说完，她又睁眼深深看了一眼萧翎柔，仿佛下定了决心，叹息道，“也罢，这个地方再也不值得母亲留恋了。”
“太后，是真的，真的是长公主回来了！”一旁的桂嬷嬷听清了程太后的声音，心下才明白，原是太后早已没有了生的念头。此刻她更是庆幸，眼下长公主回来，太后总算有救了。
程太后再一次缓缓转过来，吃力地将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瞧了一遍才确认了眼前的真实。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撑起自己的身子，“快，快，快扶哀家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激动的程太后再一次剧烈咳嗽起来，蜷缩着身子喘息的模样宛若深秋樟树上最后一片黄叶，风轻轻一吹就会掉落化成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