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母子言和
“又要罚博古了？”
尚景若想到那个在暗处保护她的博古就觉得对不起他。自己没用，倒连累他人为她的冲动买单。
“哼，你倒是还有心思去担心他人？好端端的怎地受了伤？”
萧承宇看着她憋着嘴，蹙着眉，偷瞄自己的模样真是又气又想笑。
想查看她的伤口可手伸到半空还是收了回来，他敛眸沉声道，“看来我平日里还是太纵容董翔了！”
尚景若偷偷观察着萧承宇，见他真对董翔丝毫没有那个意思，才算安心，便道，“也不能怪他，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们今日到底去做了什么？”
萧承宇突然绷着脸，厉声质问的模样让她不敢将今日之事全盘托出。
她就是再蠢笨，再不会察言观色也知道他此刻心情非常不好。这个档口妄想去将他心底的那一根刺拔掉是何等困难。
她伸手扶额，佯装头痛，恹恹地说道，“阿宇，此事说来话长，我有些头疼，先躺一下。等我好了，再与你详说。”
知她逃避自己，萧承宇也不紧逼，反正今日这事儿她总不能含糊而过。
他也不着急，“那好，我去外面，你休息。”
寝殿外，董翔也从勤政殿来了椒房殿与青兰一同站在殿外的廊下听候发落。
沉着脸的萧承宇跨过正殿的门槛，在两人身前站定。
两人知今日犯下大罪都自觉地跪下。
“你们两个可知罪？”
“小的知罪。”
“属下知罪。”
“你们两个既知罪，退下各领五十大板，下不为例！”
“喏。”
董翔对着脸色不悦的皇帝磕头，耳边却再次响起皇后的话。
“君臣二字相隔十万八千里。阿宇在你心里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可你呢？你对阿宇来说不过是那朝堂上众多忠臣之一而已。”
诚然，他自始至终都是萧承宇身边的谋士。往后，他理当找准自己的位置，再不能逾越半步。
两人退至椒房殿外，青兰见董翔脚步虚浮，垂头无力，猜他定是十分恐惧。她知董大人与暗卫营首领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胜似亲兄弟。
董大人自小不会武功，若是有危险的事情就会全交给首领大人。他这般弱的身子骨怕是挨不了那五十大板。
青兰想到首领大人对自己平时的照顾终是心软上前道，“董大人，您若是受不了那五十大板，我替您多受二十大板！”
董翔听到青兰豪迈的话语才回过神，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微眯看向憨厚单纯的青兰。
青兰见他神情茫然，心想这般文弱的男子别说三十大板，估计一板子下去就会要了他的命就连忙改了口，“董大人，您若是实在怕疼，我就替您全部受了。”
董翔缓缓睁开微眯的丹凤眼，第一次觉得青兰耿直得有些可爱。
纵然她是好兄弟颇为满意的手下，可终究也是一个女子的身子骨，如何挨得了一百大板？更何况他身为一个男子怎会需要一个女子挡在自己身前，遂冷冷地拒绝道，“不用！”
看着董翔孤独而决然的背影，青兰想着好似从自己记事起，董大人就爱穿白衣，从未见他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衫，还真是奇奇怪怪的人！
摇了摇头甩去复杂的思绪，青兰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晚膳时间，萧承宇命人将吃的端到了椒房殿的寝殿，尚景若要起身自己吃，却被萧承宇按在床上，硬要喂给她。
她见萧承宇仍旧绷着脸不理人便伸出手拉着萧承宇的衣袖撒娇，“阿宇，你别生气了…”
萧承宇还是无动于衷冷着脸将饭全部喂入尚景若的口中。
待她吃完，他又细心地用帕子将她唇角擦干净，然后起身将碗放在桌上后，转身对着她严肃地开口，“凌烟阁的尸体我已派人去处理了。她原是程太后安在我身边的眼线，后来我让她服侍你后，她又开始监视你，死不足惜。”
尚景若虽惊讶可也知道这皇宫尽在萧承宇的掌控之下。
怕是她休息的一个下午，他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了。所以毒害圣康皇太后的真正幕后凶手他也知道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便索性问了下去，“你全知道了？”
“嗯。”
“那件事呢？”
萧承宇见她还在打着哑谜，蹙眉道，“什么事情？你与董翔到底在我背后谋划什么？”
“阿宇，程太后的时间不多了。人之将死，所有的仇恨和误会都不应该被带进坟墓。你的母亲并非程太后所害。年前我进宫的时候便让董翔暗中调查此事，今日上午他领我去冷宫就是为了弄清楚此事的真相。阿宇，你想听么？”
萧承宇闻言一愣，母亲被毒害，他怎会不去探查真相，只是许多线索生生断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埋入心底就会扎根，发芽，肆意地生长，这么多年，他对程太后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如今真相就在眼前，他还有勇气去面对么？
儿时的回忆闪现在他脑中，程太后常常与母亲一起玩乐。但凡长姐萧翎柔所有，程太后亦会为他与阿清准备一份。
思及儿时程太后对自己的关爱，他几不可见地点头。
尚景若坐直了身子，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冷宫有个先帝的禧太妃，你可记得她？今日她见我头上插着七彩宝石簪就误将我认成了你母亲。她亲口承认是她在程太后给你母亲送的燕窝里下了秋叶红。我听闻先帝专宠纯贵妃，这样的深情怎会放任毒害心上人的恶人逍遥法外？阿宇，如若我今日有个三长两短，你可会绕过加害我的人？”
萧承宇看了尚景若一眼，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开口。
“阿宇，我听闻你母亲临终前还将你与阿清托付给程太后。这么多年你任性与她闹别扭，她亦没有怪罪于你，定是将你当成了亲生的儿子。我知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来日不再方长，程太后的病可不等人，阿宇，你若想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尽到为人子的孝顺，可要快速调整自己的心态。”
萧承宇转过身子走向寝殿的窗口，深远的目光望向窗外的明月。
沉默许久，尚景若起身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轻声唤道，“阿宇？”
“母亲薨逝那年，你的父亲尚志奏请先帝将母亲的丧仪以皇后丧仪规制来办，招来了时为兵部尚书纪宏佑的不满。纪宏佑当朝斥责先帝不顾祖宗法制，肆意妄为。先帝盛怒便将大不敬的罪扣在纪宏佑头上打入天牢。纪宏佑便是禧太妃的父亲。当时禧太妃也因此被先帝迁怒而打入了冷宫。无怪前些年的调查线索都中断了，原是症结在这里。”
“原来此中还有我父亲的原因。”
萧承宇叹息一声，松开尚景若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道，“早些睡吧，今日辛苦皇后了。”
他的眼神缱绻温柔，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忧伤，尚景若心疼地钻进他的怀里，拥着他轻声哄道，“阿宇，你也莫要自责。一切机缘巧合皆是命，好在上天给了我们弥补的机会。”
次日，尚景若亲自去了一趟永和殿，将董翔调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程太后。
程太后见她左臂甚是奇怪，细问才知白玉行刺之事。程太后听了十分悔恨，愤懑地开口，“早知白玉会生此妄想，哀家压根儿就不会将她赐给小宇。”
尚景若前脚离开永和殿，桂嬷嬷后脚就派人去了凌烟阁将禧太妃押着到了永和殿。
倚靠在床上的程太后见禧太妃已变得疯疯癫癫，不认人了，满腔的委屈更是无处发泄，只能对着痴傻的禧太妃叹道，“你若是死了便是解脱了，哀家这么多年的委屈与不甘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桂嬷嬷留她在冷宫了此残生，也算是一种惩罚了。”
说到这里，程太后思及无数过往，亲人的音容笑貌皆在眼前浮现，气血上涌，便急急咳了起来。
她连忙用绫罗宫帕掩住毫无血色的双唇。急促呼吸间，她清楚地瞧见了一抹鲜血染红了素白宫帕上的一片碎花，镇定地敛眸，将帕子对折巧妙地隐藏起血色，若无其事地闭眼喘息。
这一日萧承宇又从勤政殿晚归，尚景若派小德子去勤政殿打听才知道，原是拿桑边境的小国哈密举兵攻打拿桑。
拿桑自新国王上任与大齐签订新的条约后便将重重的赋税全转嫁到了哈密。哈密不堪重负才起兵。
萧承宇便依兵部尚书马善奏请派张崇民前去平息战事。
接连忙了几日的萧承宇直到真正空下来，才在尚景若的陪同下去了永和殿。
等一个人等得太久便不再期待了，乍然出现倒让人无所适从。
所以桂嬷嬷一见到皇帝竟惊得忘了行礼，慌慌张张地领着帝后来到程太后的寝殿，全然没了永和殿掌事姑姑的气度。
寝殿内的气氛十分尴尬，萧承宇表现得非常拘谨。在他的印象中，与程太后这番安然坐着交谈已是很模糊的记忆了。
多年的误会瞬间解开，可那一份如鲠在喉的疏远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散的。原是再亲密的母子情一旦有了裂痕亦是难以修复的。
“母后，朕已叮嘱李显在永和殿住下，日夜照顾母后的身体。您定要安心养着身子。”
这么多年只有今日这一声“母后”令程太后动容，所有的委屈都在他这一句话中得到了释放。
程太后双眸溢满了泪水，心下感慨，有生之年，她终是摆脱了毒害颜玉的罪名。
自端柔，程度，雨希先后离世，孑然一身的程太后整日浑浑噩噩，度日如年。今日儿子的一片关爱让她瞬间找到了生的意义，一颗空落落的心亦是有了依靠，原先的决绝此刻也有了牵挂，微微笑着道，“好，好，母后一定养好身子…”
“那便好。”
面对长辈的眼泪萧承宇显得非常局促，跟着点头，一双手也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膝盖。
知子莫如母，他的局促与拘谨程太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大齐的君主，百姓的天，今日能来永和殿便是无声的道歉与弥补。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说完便低头沉默，不再开口，却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程太后瞧了一眼他身边的皇后，藤紫团纹便服将她俏丽的脸蛋衬得愈发红润，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如记忆中颜玉那般机灵，“小宇，你与皇后情深，哀家亦能理解。只是大齐皇家子嗣单薄，你既不愿将就，那皇后便要努力为大齐开枝散叶。”
程太后这一刻才敢真正以母亲的姿态叮嘱皇帝几句。
萧承宇闻言颔首，“母后放心，儿臣与皇后一直在准备。”
尚景若见母子两人一本正经地说着他们夫妻的隐私之事，实在不好意思，又不敢插嘴打断，只能红着脸硬着头皮听下去。
坐了一会儿，程太后的身子便熬不住了，连连咳嗽。萧承宇就带着尚景若回了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