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又是上元
一夜过后,完全摆脱负罪感的萧承宇一下朝就往椒房殿来了。尚景若想起昨晚的事情,心有余悸就拉着他在寝殿里解释,“昨日江源过来,我是有些事情托他办。江源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便更信任他些。你既然来了,怎地也不大大方方进来,偷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萧承宇见她说话坦荡,心里最后一丝醋意也没了,讪讪地开口,“我日后再也不会饮酒了。”
“不想白玉将你吓成这样!”尚景若无奈地笑出了声,心想萧承宇还真纯情。
“我哪是被白玉吓得,我是害怕失去你。那种恐惧快让人窒息,日后莫要提起此事了。”萧承宇说着就要转移话题,“上元节,你可有什么安排?”
“我倒是忘了和你说,永和殿那边想要请些戏子入宫唱戏,我已经同意了。所以明晚我要陪着程太后去余音阁听戏。”
尚景若想着萧承宇不爱与后宫几人接触,便给他做好了安排,“难得上元,你可以找恭肃亲王聚一聚。”
恭肃亲王作为萧承宇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感情自然深厚。不过自尚景若出现在萧承宇的生活中后,他就少了许多与亲弟弟相处的时间。
“承清,嗯,自咱们成亲后我还未见过他,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上元本是相爱之人相约之日,我与承清用过晚膳,便去余音阁接你。”
看来萧承宇是没打算和萧承清一起过上元节。
“那你接我去作甚?”
“今年上元是我与你成亲的第一个节日。靖安十一年,我们也是在上元日相遇的。那一次算是定情。”
想起年少往事,她好似还能感受到那份悸动,揶揄道:“我依稀记得那一年你将大姐推倒在地,可真是不解风情!”
萧承宇见她双眸溢满促狭,伸手轻捏着她的鼻子道,“是!”
尚景若拉下他作乱的手,更加得意地逗他,“阿宇,你还真是对我蓄谋已久呢!”
两人正诉说情意,庆福就从外间进来通传,“陛下,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求见!”
萧承宇闻言敛色蹙眉,厉声道,“她来做什么,不见!”
“不见?”尚景若对程雨希的印象还不错,便按着萧承宇的手劝道,“会不会有要紧的事情?你若不去,我来去看一看?”
“那你去吧,我去书房!”
尚景若见他真的起身去书房,无奈地摇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白玉给他的阴影恐怕需要些日子才能消散。
她比萧承宇晚一步走出寝殿,到了椒房殿的正殿就见程雨希恭敬安然地站着。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琉璃赐座。”
贤妃今日一袭木樨色绒褂长裙,两侧蓝缎飘带随着她的步子轻扬,甚是婀娜。
尚景若想着程雨希很是喜欢黄色系的服饰,那年上元,自己在珍宝斋遇见的她,也是一袭鹅黄长裙。
“你来椒房殿可有事情?”
“皇后娘娘,过几日是臣妾祖母的祭日,祖母生前待臣妾十分疼惜,臣妾想请求陛下皇后娘娘允许臣妾回府给祖母上坟祭奠。”贤妃说话时态度谦卑,真情意切,让人不忍心拒绝。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你如此孝顺,本宫哪有不允的。待上元过后,你再回府。逝者已矣,应当更加珍惜身边人。你难得回府,就多住几日陪伴陪伴家人。”
贤妃听了尚景若的话这才抬眼,见她笑容真诚,动容地福身,“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若无其他的事情,你就回宫准备准备!”
与此同时在椒房殿书房的萧承宇正百无聊赖地坐着翻阅书案上的话本,不经意间拐到一本无名书。他好奇地从其他话本中抽出,小心地翻开来,熟悉的字迹映入他微眯的双眸。
起初是不经意地扫视,几页之后,熟悉的对话与情节让他徐徐坐直了身子细细翻阅。他本就有一目十行的本事,话本很快被翻阅完。万万没料到此话本通篇讲的竟是他与尚景若相识相知相恋的故事,只是将主人公换成了王爷。最后几段是她用御赐桃花砚书写的,清幽的桃花香在萧承宇心中勾起阵阵粉红色的回忆,令其心神荡漾,回味无穷。想到她日日躲在椒房殿写两人的故事,萧承宇的心里泛起了丝丝甜蜜感。
“阿宇!”
尚景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萧承宇慌乱地将话本归还原处,若无其事地起身去迎她。
傍晚,慎刑司的人来椒房殿求见皇帝。萧承宇一猜便知是尚家那老妈子的事情,思及董翔呈奏的陈年旧事,便在书房关起门来见了慎刑司的太监。太监所报之事与董翔所述基本相似,萧承宇心下便更加坚定了自己吩咐陈扬所办之事的决心。
次日上元佳节,皇宫中的通明殿已经挂上了各式花灯,将通明殿照得十分亮堂,令人眼花缭乱。今年皇后开先例允许宫人自由出入通明殿赏灯,这让通明殿变得十分热闹。
晚间,萧承清入宫。萧承宇在福宁殿设下宴席只招待亲弟弟恭肃亲王。萧承清知道亲哥哥自小就爱画画,亦爱收藏画作,今日便投其所好将自己在月城游历所得画作献给萧承宇。
庆福将画作在书案上徐徐展开,就见一女子身着绯色纱裙,外罩孔雀羽衣,玉手小垂,倾身下腰,笑靥如花。水袖摇曳,飘然如雪,裙下生云,嫣然飞天。画笔细腻,粉黛互用,极尽富丽。此画正是萧承宇最爱的工笔画,他凝视着画上之人,暗暗赞叹作画之人的高超技巧,“此乃霓裳羽衣舞!”
“正是,皇兄果真好眼力!”
萧承宇的视线徐徐移至笔者的落款处,“曹维”两个端正的小字让他舍不得移开眼睛,连忙问萧承清,“曹维是何人?”
“曹维此人在月城颇有名气,自年轻时就十分擅长作画。”萧承清见亲哥哥看得眼睛发直,真觉今日真没白来,又叹息道,“唉,不过他的画非常多,因而价格也不昂贵。”
“可惜了!画技竟比顾佑明还高些。”萧承宇伸手触摸着画作,颇为可惜地感叹,“若是有机会,要找他来为朕与皇后画一幅!”
“皇兄说到顾佑明,臣弟想起来了,顾佑明的画技正是师承曹维!”
“是么,美!实在美!”
“咦,今日细细端详,臣弟发觉画上之人竟与皇嫂眉眼有些相似!”
萧承清的话让萧承宇笑容尽失,瞥到画作之上的题词,低声吟诵而出,“花颜月貌,琼目若汐。花颜,若汐…”
“庆福,将此画收起来!”
他忽然想起被自己烧毁的奏本,眼里的留恋与欣赏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利落地转身回到餐桌上。
萧承清摸不着头脑,亦是不清楚皇兄为何瞬间变了脸,看来今日自己定是马屁拍错了地,赶紧补救道,“也是,这世上的女子哪有皇嫂那般容貌清丽的,臣弟说错话了,自罚一杯,还请皇兄见谅!”
想着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今日上元,他与承清难得相聚,便缓和脸色道,“你这张嘴倒是甜,与你皇嫂有的一比!”
“呵呵…”萧承清算是看清了亲哥哥的软肋,今日的马屁是要拍在皇嫂这里才有效果,“臣弟哪有皇嫂那般口才!皇兄实在抬举臣弟了!”
兄弟两人许久未见,用膳说话倒也不拘小节,十分快活。
此时的余音阁一场《宠姬劫》正在热烈上演,精彩纷呈。后宫众人聚集,正是台上一场戏,台下亦是一场戏。今日尚景若身穿一袭绣着凤归巢图样的正红色长裙,外搭花青色罩衣,头戴点翠凤穿牡丹的金冠,端坐在程太后手下,庄重典雅,气质浑然天成。
《宠姬劫》这出戏是程太后亲点的戏文,讲的是前朝宠姬周姬的故事。前朝皇帝为搏周姬一笑,昏庸无道,烽火戏诸侯,以致灭国。程太后自然不是心血来潮点这出戏,其目的不言而喻。
叮叮当当的锣鼓声中,贤妃掩嘴笑着与程太后搭话,“姑母,那角儿将周姬的傲慢拿捏得当,恰到好处,犹如活人再现。”
“正是,你说得极是。”程太后亦称赞点头,说着她又看向一旁不说话的尚景若,“皇后,你做为后宫表率,理当以此为戒,时刻警醒自己,规劝皇帝雨露均沾。后宫与前朝本为一体,息息相关。前朝要百官各司其职,力求平衡。后宫亦是如此,椒房专宠乃是皇家大忌。”
尚景若本以为今日唱戏不过是程太后戏瘾犯了,没想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着她的敲打,尚景若虽然心里不爽,但也不敢当面与她起冲突,只能低眉顺眼地点头,“母后说的是!”
说话间,庆福进来对着程太后行礼,直言皇帝召见皇后。程太后瞥了一眼尴尬的尚景若,冷哼一声,就挥手让他们离开。
出了余音阁,她就见萧承宇站在外面,“我依着约定来接你了,更衣后,咱们就出发!”
夜色沉沉,月光如水,灯火通明的宫道上寂静无声。马车穿过几道宫门便出了皇宫,驶上宽阔的官道就有了嘈杂之声。一路来到西街集市,马车才停下,萧承宇拉着尚景若下了马车就转身进入人群中。
“这里是西街?”
“正是!”
又是一年上元日,萧承宇带她来西街的初心令她心中十分温暖。她出宫时特意换了保暖的棉服,虽然不如白日穿得奢华高贵,却也精致优雅。头上的点翠凤冠取下后,她便换了红玛瑙石榴花簪点缀。她牵着萧承宇的手兴奋地穿梭在彩灯之中,抬头看着各式各样的灯谜。她依旧如年少时猜不透灯谜,便撒娇嚷着要让他帮忙。
萧承宇自然宠溺地为她做弊,尚景若因此赢了两盏荷花灯作为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