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赖上秦瑞
龚裳回头望向声源之处，正是沈月娘自己推着轮椅慢悠悠地出来，神色焦急。她忙上前去推沈月娘，瞥了一眼秦瑞，故作娇羞地问道：“姨母，你说什么呢？”
“秦公子，我是裳裳的姨母。月城知府顾佑明就是我的儿子。你那日昏迷在床，是裳裳衣不解带地照顾你。”沈月娘着急地介绍自己。
衣不解带？沈月娘的话让龚裳摸不着头脑，心下疑惑，人家秦公子在顾家小院也才呆了不到半天，姨母胡说八道，还搬出了顾表弟，到底想要干什么？
“姨母说的是，多亏了龚小姐，我才得以苟且活命。秦某但凭姨母与龚小姐吩咐！”秦瑞觑了一眼耳根微红的龚裳，只见她脖颈处细腻白皙的肌肤衬得小巧的耳垂愈发得红了。她此番娇羞的模样，秦瑞只觉好看不已。
“哎，秦公子，你是不知道，我们裳裳可是京城的大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待人接物亦是友善细腻。唉…只可惜她为人木讷，不擅交际，所以错过了婚嫁的好时机。那日，善良的裳裳为照顾你，竟不顾自己的名声，与你独处一室。日后传出去你让她如何做人？”沈月娘说得可怜。
“这…”沈月娘的满目忧心，一番长吁短叹让常年游历江湖的秦瑞亦是手足无措，面露难色地看向龚裳求救。
龚裳自然没有接收到秦瑞的求救信号，她还沉浸在震撼之中。刚才姨母口中的那个人是她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可是大齐鼎鼎有名的霓裳坊的幕后大老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鬼扯！至于待人接物友善细腻？那京城可是人人谈她色变，更不论一塌糊涂的名声了？姨母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我知你是秦家公子，不过你也是二房长子。说起来配我家裳裳确有高攀之意，难免落人口舌。不过你放心，我姐夫龚太傅是读书人，丝毫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定不会介意这一门婚事的！”沈月娘依旧自顾自地说道。
沈月娘对秦瑞的一番安慰，让龚裳惊得是目瞪口呆，天雷滚滚。素日在京城，老爹为她筹谋婚事已是不顾女子的矜持，方式方法异常大胆，更甚者要请官媒为她去男方家里说媒提亲！今日姨母所作所为更是石破天惊，分明就是讹诈人了！
就在她被沈月娘说得不知如何开口时，就听到秦瑞失笑出声：“姨母所言甚是中肯。的确，我那日与龚小姐共处一室，于她名节有所损伤。龚小姐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定不会忘恩负义！诚如姨母所言，龚小姐出身名门世家，又具大家闺秀的气质，委身于在下实在可惜，遭人流言。不过在下定会细心呵护龚小姐，还请姨母放心。比起盲婚哑嫁，在下与龚小姐算是彼此知晓，不失为一桩良缘。只是婚姻之事，需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即刻回府与父母亲商量，他日定将再登门拜访！”
“好！果然秦家男儿皆是有所担当的好男儿！”沈月娘激动地一掌拍在轮椅的扶手上大笑。
“那姨母，龚小姐，在下告辞了！”说完，秦瑞温柔的眼神在龚裳身上留恋了一番才离去。
待秦瑞走远沈月娘兴奋地向龚裳炫耀道：“裳裳，没想到秦家的男人这么好骗！哈哈，姐夫前段时日写信给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为你在月城找一门好婚事！你说，放眼整个月城，除了秦家还有谁能配得上你！”
“姨母，你比起我爹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尚景若迷迷糊糊走地出来，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打了个呵欠问道：“姨母，裳裳姐，你们在说什么呢，一大早这么开心啊？”
“小若，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帮裳裳说了门亲事，你再回去睡一会儿吧。”沈月娘云淡风轻地对着尚景若挥手。
“哦，既然没什么大事，我再去躺一会！”尚景若转身，伸了个懒腰就迷迷糊糊地往回走，待她一只脚踏入大门，猛地清醒怪叫，“what！龚裳要嫁人了？”
震耳欲聋的怪叫声让一脸娇羞的龚裳也猛然清醒，对着沈月娘抱怨道：“姨母，你乱点什么鸳鸯啊！那秦公子，我都还没了解呢，怎好就这样说下婚约？”
“你老大不小了，总算有个人要你，还想怎样？”沈月娘恨铁不成钢地反问。
“可是…”
沈月娘难得地严肃起来，摆出长辈的姿态，瞪了一眼龚裳：“可是什么？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定了！你母亲去的早，眼看着你成了京城出了名的老姑娘，我这个做姨母的心里怎会好受？我百年之后又该如何面对我的亲姊姊？”说着说着，沈月娘就想起了自己的亲姊姊，眼眶泛红，嘴角忍不住往下瘪。
龚裳知道沈月娘与自己母亲姐妹情深，姨母一向把自己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只好苦笑着闭嘴，再不与沈月娘争论。看来还是得由她亲自去找秦瑞说清楚这件事情才行。
没一会儿龚裳就拉着了解清楚状况的尚景若去追人，哪知秦瑞步子很快，两人愣是追到城里也没追上。秦汉驾车，疑惑地问道：“小姐，你会不会弄错了？我们坐着马车怎会赶不上人家走路的？”
“你个呆子！就不允许人家把马拴在别的地方吗？从城里走到城郊，傻啊？”龚裳实在受不了憨厚的秦汉，她爹就不能给她找个机灵点的护院。
秦汉知小姐此刻心情不好，瘪了瘪嘴就不再说话，专心驾车。
四人一路进城，卧牛山的山景就缓缓进入眼中。时下正值初秋，满山的青色夹杂着些红的，黄的，橙的，呈现出不同层次的美感。
扑鼻而来的桂花香味让尚景若脑海里乍然浮现出朱锦玉的面容，想起之前在月城她逼迫他许下承诺在金秋之际，带她来月城赏桂，吃螃蟹，心里陡然悲伤起来。月城是他们两人定情的地方，马车经过一座座小桥，触景生情，她宛若看到了自己在石桥之上亲吻他的画面。满腹心事纠缠在心头，他的温柔只能回味。月城赏桂之约，如今怕是难以实现了。
马车很快到达了秦家，龚裳命秦汉去门房递上拜帖。不一会儿秦瑞就亲自到大门口相迎，他仍是那一身精致白袍，淡定优雅地朝着龚裳的马车而来：“龚小姐，不如去府上坐一坐？”
“如此便叨扰了！”龚裳点头道。
两人下车，跟在秦瑞身后进府。照理说登门拜访先要去拜见秦家的当家主母，也就是秦瑞的祖母。不过听秦瑞说，这几日秦家女眷正在卧牛山上的寺庙中拜佛祈福。只有秦瑞的母亲陈氏因感染风寒索性在府内修养。于是，龚裳与尚景若就坚持先拜见陈氏，再与秦瑞说清楚婚约的事情。
秦家作为月城的名门望族，规矩自然不能少。秦瑞对龚裳的识大体颇为满意，领着两人去陈氏的院子拜见。秦家宅子很大，秦瑞他们这一脉作为二房长子都居住在秦家大宅的西侧。四人来到陈氏院门口，秦瑞就命丫头进去通传。没多久陈氏竟也亲自出来迎接，笑脸洋溢，丝毫没有长辈的姿态。
“阿瑞，怎地今日破天荒地带回了两个姑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龚裳和尚景若转身见一身着山梗紫长裙的美妇人出现在眼前。她长发低低盘在颈后，插着一支金累丝碧玉海棠簪，清爽利落。走近一看，山梗紫长裙上绣月季团纹，胸前又挂着一绿松石手串。全身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又透出名门贵妇的仪态，端庄大方。
“拜见秦夫人！”两人施礼。
“快快起来，何必见外！”陈氏眯着一双温柔的杏眼，两手分别虚扶着龚裳与尚景若。
“母亲，这两位就是前段时日救我性命的小姐！”秦瑞介绍道。
“果真？”陈氏杏目微瞪，两侧的酒窝加深，拉起两人的手道，“我早就听阿瑞和阿俊说起你们两人。果真如我所想，两位小姐真是窈窕淑女，蕙质兰心。来人，快去厨房取些点心过来招待两位小姐。”
陈氏说着就要带两人进屋，龚裳和尚景若见陈氏分外热情，不好拒绝就跟着进屋。
几人坐定后，丫头们开始上茶与点心。时下月城最有名的便是桂花茶，桂花糕等之类的时令美食。陈氏知道两人自京城远道而来，因而特意让人准备些月城的新鲜玩意儿。
龚裳偷偷看了一眼淡定的秦瑞，就厚着脸皮开了口：“夫人可知今日我家姨母为难秦公子之事？我紧追而来是希望秦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此事作不了数。”
陈氏听完脸色大变，笑容尽失，着急拉起龚裳的手问道：“龚小姐莫不是对阿瑞有什么误会？”
“误会？”龚裳不知陈氏在说什么，怎地今日这些人说话都好奇怪？
“我们家阿瑞自小在吴方石老先生门下习武，不管是样貌还是品性都是一等一的。他勤勉刻苦，虽没有功名傍身，但平日里也是有些营生的。唉…我知道，终是太傅家门第过高，我们阿瑞不过是秦家二房，也没法承袭爵位，许是我们痴心妄想高攀了。”陈氏说得卑微。
尚景若在一旁暗暗观察着惺惺作态，演技拙劣的陈氏，心下偷笑，恐怕奥斯卡颁奖典礼也没有今日众人这番表演精彩。
“不，不是的，夫人。我与秦公子只有一面之缘，怎好如此草率定下亲事啊？总要彼此了解才行！”陈氏分外落寞的神色让善良的龚裳顿时起了恻隐之心。她望向秦瑞求救，哪知人家正漫不经心地吃着桂花糕，看着她与陈氏的一来一往憋着笑意。
“古人云，相逢却似曾相识，一面之缘只要不差就可定下终身，比起盲婚哑嫁总来得好些。”陈氏拍着龚裳的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劝道。
“啊？”看来陈氏是铁了心要促成此事，丝毫不松口。
“龚小姐放心，待我家老爷回府，我们商量后就会派官媒前去京城龚府说亲。因着我们阿瑞高攀，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都会一一满足。”陈氏姿态极低不像是娶儿媳妇的样子，倒像是要把手上这烫手山芋赶紧扔了一般。
龚裳与尚景若对视一眼，打算回去慢慢商量。热情的陈氏和秦瑞一起将她们送到秦家大门口，陈氏嘴里还念叨着日后过门，二房大权尽归龚裳所有。她如此委曲求全，莫不是怕自己儿子打光棍呢？
两人自秦家出来脑袋还懵懵的，坐上马车，龚裳便吩咐秦汉带他们去明山集市逛逛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