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想让我什么时候走
魏冉的脾气发得莫名其妙，左子真成了她宣泄的第一个出口，鲜血能给她带来扭曲的快感，脚心的伤口还疼着，左子真到楼下给她拿兑好的蜂蜜水，已经有些凉了，他重新弄了一杯温度正合适的，推门进卧室，看见魏冉拿着裁纸刀在划自己的手臂。
黑暗里看不清魏冉的表情，刀尖被她推上又推下，刺耳的声音在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回荡在各个角落。
一道一道伤痕划得尚浅，猩红的血液滴在床上，在上面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妖冶的罂粟花。
“你在干什么…”左子真缓缓走近，将手里的蜂蜜水放到床头柜上，面无表情地坐到她身边，伸过手握住她还在发抖的手，见她没有挣扎，将她的五指掰开，那把刀的刀尖还在滴着血，左子真将它拿开放在一边。
魏冉白皙的手臂上挂着一道道鲜红的痕迹，左子真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嘴里喃喃自语：“这么漂亮的手臂，多可惜啊…”
指腹轻轻滑过流淌着鲜血的每一道口子，左子真拿来医药箱给魏冉的伤口止血，整条手臂都缠上纱布，魏冉一言不发，看着自己被缠得像白萝卜一样的手臂，缓缓收回来藏在身后，身子靠着床头，大脑一片空白。
她刚刚也是几乎什么都没想，挥起刀就往自己手臂上划下一道口子，像是开了某种开关，再也压抑不住一道又接着一道。
床头柜上的蜂蜜水还热着，左子真递到她嘴边，她抬手一饮而尽，翻身缩回被窝里。
房间里静的吓人，左子真隔着被子拍拍魏冉的后背，低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不能告诉我吗？”
没有得到回应，左子真也不急着追问，在黑暗中自言自语：“我明天还要去奶茶店兼职，下午去何家补课，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下了课去买。”
左子真俯下身，嘴角含笑着在她侧脸上印下一个吻。
魏冉手臂上的伤口还未好全，抱着马桶吐了好久，胃里翻滚着酒精，左子真守在她身边，见她今天穿着一件长袖的裙子，应该是为了遮住手臂上的伤。
左子真拉过她的手，将袖子挽起来看她的伤，没再流血了，只是伤口看着还是触目惊心的。
“伤口还没好就喝那么多酒。”他拍拍魏冉的后背，将她从地上扶起，魏冉摇摇晃晃地跌进他怀里，满身酒气昏昏欲睡。
左子真清理好一切，拿热水给她擦身子换上干净的睡衣才抱她上床，怕她每天起床又头疼，哄着她喝了一杯热蜂蜜水。
又折腾到大半夜，最近魏冉天天都是如此，左子真每天做兼职回家还要帮她解酒擦身子，每天都很累，他想跟魏冉聊聊天都没有机会，面对一个意识不清的醉鬼，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这天左子真去何家补习，觉得何洛有些怪怪的，跟上课注意力没什么关系，就是感觉她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中途休息时间，左子真被何洛妈妈叫出去，手机落在桌面上响了一声，何洛瞥一眼看见来电显示，魏冉两个字赫然跃在屏幕上。
魏冉…这个名字太熟悉了，这不就是昨天晚上爸爸说的魏家的女儿吗…何洛不明白两人的关系，顺理成章地认为是魏冉在骚扰左子真。
他们父辈间的仇恨，左子真肩膀上的伤，葬礼上两人的争吵…
何洛越想越不对劲，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全是左子真被人欺负的画面。
她先入为主地认为，魏冉是那个把左子真肩膀弄伤的人，只是她没有证据也没亲眼得见，全凭自己的脑补断案。
心里对左子真的心疼又重了几分。
温文尔雅品学兼优的大哥哥，被受害者家属连坐，至今还在受欺负。
何洛心里油然而生一阵强烈的正义感，想要为左子真打抱不平替他解决这个难题。
只是她刚伸出手，电话就被挂断了。
卧室门被推开，左子真走进来吓了何洛一跳，跟做了什么坏事差点被抓包一样。
左子真见她跟只惊弓之鸟一样，笑着打趣她：“怎么了？偷偷看漫画书啊？”
何洛愣愣地摇摇头，手指了指一边的手机：“老师你的电话响了…”
“哦，我出去接一下。”左子真拿起手机去到卧室外面，看到是魏冉的来电记录，心里有些雀跃，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回拨了过去，忙音响了好久才被接通。
“喂…冉…”
“喂，你谁阿？”
一阵陌生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左子真笑容僵在脸上，手不自觉地握紧，听着那头一阵乱音，魏冉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喂…刚刚不小心点错了，没事我挂了。”
“等等！”左子真捂着下半张脸挡着电话的声音，低声问她现在在哪。
“我在外面玩，你没事吧，没事我挂了。”
“喂？喂？！”左子真只听到挂断的声音，举着手机半天没缓过来，他愣在原地半天，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回到卧室继续补课。
何洛不敢问他电话的事，低着头写题，时不时瞥一眼左子真，见冷着脸面无表情，猜到肯定是因为那通电话。
左子真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阵男声，那声音很陌生他不认识，想必是魏冉校外认识的什么朋友。
他想起那次魏冉生日会上的那几个女生，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他们是什么关系，现在做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左子真慌了神，心里忍不住开始想入非非，何洛叫了他好几声才将他拉回现实。
“老师，你怎么了？”
“啊？没事，我刚刚走神了抱歉，我们说到那题了？”
何洛将写完的试卷递过去，左子真笑了笑又说了声抱歉。
“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何洛越想越觉得是那通电话的原因，纠结再三，还是开口问了：“刚刚那个电话是谁打给你的啊？”
“嗯？”她问这个问题有些直接，左子真虽觉得奇怪，还是没有多想：“我女朋友。”
何洛手中的笔掉落在地，怎么也没想过左子真会这么回答她，她缓缓侧过脸，满脸的震惊。
魏冉怎么会是左子真的女朋友，这不可能。
何洛甚至觉得自己耳朵出现问题了，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反问左子真：“女朋友…？”
左子真大方承认：“是啊，我女朋友。”他见何洛表情不太对，以为她还没有放下对自己的感情，心里最多只想着这小姑娘的感情还挺深的，谁能想到何洛心里的九拐十八弯。
她只知道魏冉和左子真是一所高中的，难道他们高中的时候就谈恋爱了吗？可是父辈的事情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吗，那左子真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太复杂了，何洛迫切地想要得知一个真相，她年纪尚小，未成年，开学才初三，喜欢上帮自己补习的老师，天真的以为这个大哥哥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小孩子的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肠，哪懂得魏冉和左子真的感情纠葛，她只是不明白左子真是否真的在受到魏冉的伤害，如果是，为什么不报警不想办法反抗呢。
何洛怀揣着这些疑问一直到下课，左子真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没有急着走，坐在椅子上跟何洛说：“何洛，你最近进步很快，你妈妈说，我就上到今天，以后的课会有别的老师来教。”
何洛还沉浸在那些疑团中，对他的话久久还未反应过来，左子真没急着等她的话：“以后你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随时问我。”
“老师…你以后不教我了吗？”何洛有些慌乱，左子真无奈地点点头：“放心吧，马上就会有别的老师了，比我教的更好。”
不用想都知道是刚刚妈妈叫他出去说的这件事，何洛看着左子真的眼睛，他眉眼总是带着笑，看任何人都自带着柔情。
左子真歪头笑了一下，拿过包站起身：“好啦，我要走了，再见。”
“老师。”何洛叫住他：“你如果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
左子真显然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奇怪：“我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啊？”
他直视着何洛的双眼，面前的小姑娘单纯又天真，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他没等何洛回答，抢先一步挥了挥手：“好啦，你不用担心我，担心你的学习吧，开学就初三了。”
这段时间的补课就告一段落了，左子真没急着找下一家的补习兼职，何洛妈妈原本和他约好补课的日期，现在单方面解除，给了左子真两倍的补课费用。
左子真没有询问何家解雇他的原因，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魏冉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
他又给魏冉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被接通，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只得回家等。
和之前一样，又是等到天黑魏冉才回来。
她去哪了，和谁在一起，今天接电话的男人是谁，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左子真想问她，却无力开口，魏冉今天难得没有一身酒气的回家，态度依旧冷淡，换了鞋没有理会客厅里的左子真，径直上楼回了自己卧室。
之前魏冉喝酒视左子真为无物，他还能用醉酒来给魏冉找借口，今天她清醒得很，还是把左子真当做空气。
左子真生气的点永远都不是魏冉伤害他，而是魏冉伤害自己，无视他把他当做陌生人，更甚至，今天有另一个男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左子真想到了周绍元，那个稀里糊涂闯进他们纠葛中的蠢货。
他不会再让某些“周绍元”介入他们两人之间，他决不允许，哪怕魏冉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他缓慢走上楼，卧室里的浴室亮着灯，水声此起彼伏，左子真走近拧动门把手，直接将浴室门推开。
里面水雾缭绕，魏冉站在花洒下，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砸向墙壁的声音，她缓缓转过身，隔着雾看着左子真缓缓走近的身子。
魏冉拧紧花洒把手，水声稍小了些，静静地开口：“我在洗澡。”
左子真的眼睛毫无闪躲，双眼如炬：“我知道你在洗澡，我不能进来吗？”
魏冉身上的水滴在瓷砖上，顺着滑向排水口，她没有赶客，身上久未淋上热水，浴室门又大开着，风扑在她身上有些冷：“你出去，我要洗澡。”
“你还打算作到什么时候？”左子真直接打断她的下一句话，雾气散了些，看清他的表情，冷得像冰。
还打算折磨我，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左子真不明白她的变化无常，她的性格好似更加封闭了起来，把左子真拒之在外。
他再怎么急迫地想要探寻一个回答，问出口也只是冰冷冷的责怪。
他只能用这种尖锐的问责，来刺激魏冉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造成了她近日来的极端。
魏冉抬手将自己脸上的水珠擦干，似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愣愣地将浴巾扯过来围住自己的身体：“那天你妈妈找我，让我不要再勾引你。”
“我觉得她说的对，不过不应该来找我啊，你这个儿子难道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魏冉捏好身上的浴巾，经过他身边：“你补习的那个女生啊，我见过她，她挺喜欢你的吧，你们挺般配的。”
那天她去左子真兼职的奶茶店找他，在外面看见他请何洛喝奶茶，魏冉看到他脸上的笑容，跟高中的时候对那些他的追求者一样礼貌的笑容。
他永远都是这样，永远平易近人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挂着一副温柔体贴的表象，让不明所以的女生对他芳心暗许。
左子真拉住她的胳膊，看了一眼她的伤：“刚刚没有碰到水吧？”
魏冉甩开手：“没有，我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
她伤口好得快，现在已经快结疤了，左子真看着那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声音有些哽咽：“我给你买一些药，不会留疤的。”
“最近不要吃酱油，免得伤口颜色深。”
左子真突然笑了：“你是不是吃醋了？”
魏冉没看他：“你关注点真奇怪。”
左子真眼里含泪：“那今天那个男生是谁？”
“我朋友。”
“你们两个人单独出去的吗？”
魏冉闭了闭眼，叹气道：“不关你的事。”
左子真一直看着她的侧脸，没有力气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魏冉不会轻易接受别的男人，谁会跟自己一样有病呢。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能跟她缠缠绵绵厮守到天涯的人只有左子真。
一阵寂静后，只剩下排水的声音。
“那你想让我什么时候走？”
“我不知道…明天晚上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