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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不是和我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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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失眠的还有左子真。

    他换了好几个电话卡试图联系魏冉,甚至用家里的座机打她的手机,却没有得到哪怕的一点回应。

    犹记得就在昨天,座机的忙音响了又响,左子真终于等不下去挂断了,料想她是被自己弄得连陌生电话都不敢接了,还是不死心地换各种方式联系她。

    魏伟毅的丧礼还未到,魏冉跟学校请了长假,也不跟他联系,两个人连见一面都困难。

    左子真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变态,像个偷窥狂一般窃听着魏冉的一举一动,他深知这样下去只会使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糟糕,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魏冉不理他,不想见他,这几乎就是要把他逼疯的前奏。

    左子真面对她,毫无办法,自己就像一只胡乱扑着翅膀的鸟,毫无章法地乱飞,最后撞上墙,摔得个粉身碎骨。

    最后左子真放弃挣扎,心甘情愿做一只听话的笼中鸟。

    他又拿出手机,往置顶的特别关心发了一条信息:“最近课程有点难,我做了两份笔记,送你一份参考好吗?”

    消息毫无疑问的再度石沉大海。

    许是他等待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忽视,舒芝兰看他一眼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纠结再三,还是开口:“子真,你是不是又在跟魏家那个小姑娘联系啊?”

    左子真抬头看了她一眼以作回应,没有应声。

    “妈妈不是和你说了,咱们欠人家的,你们是不可能的。”

    与魏冉郁闷隐瞒的做法不同,那天从警局里出来之后,左子真便将两人的恋情告知了舒芝兰,那个时候魏冉还未与他说分手,两人还是情侣关系。

    即使心里早有预感这段感情即将走向结束,但还是挣扎地幻想着有如果。

    果不其然,舒芝兰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惊讶。

    她没想到自己一向优秀的儿子会在学校谈恋爱,更没想到自己家会跟魏家有那么深的冤孽。

    她是一个十分传统的女人,丈夫做了错事犯了法,她不会包庇左宏涛也不会替他鸣不平,只希望法律能将他绳之以法,不要再流窜在外做一个人人喊打的逃犯。

    当然,舒芝兰最不希望的还是连累左子真的前途,现在出了这件事,走仕途是没有希望的了,那她只能劝服自己接受现实。

    魏家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是债主一般的存在,舒芝兰深知欠他们家的有多少,自己不敢有怨言,只是希望不要影响到左子真的学业。

    一想到他有可能在学校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是杀人犯的儿子,舒芝兰就害怕得吓出一身汗。

    只是她越想和魏家避免一切往来,左子真就越是和她作对一般,硬要自己贴上去。

    “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还在痴心妄想,那个女孩会继续和你在一起吗?”

    这几日的委屈心酸全压在一起,爆发出来之后不再是循序渐进的劝导,而是怒目圆瞪的质问。

    “谁会跟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谈恋爱,你想过没有?你跟他们一家走的那么近,人家会怎么说你,会怎么骂你!”

    舒芝兰愈说愈激动,指着左子真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爸犯了事,我没有办法也不能提前制止,但你不可以,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我不希望你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她不会。”

    一直未吭声的左子真终于抬起头,一脸坚定不移地反驳:“妈,不要指桑骂槐了,冉冉不会这样对我的。”

    舒芝兰被他突如其来的反驳惊到说不出话,愣了半晌,缓缓问他:“你是不是傻啊,你们是不可能的,她不恨你就不错了,还指望人家跟没事人一样跟你继续在一起吗?”

    左子真突然轻笑一声垂下头,恨他…魏冉现在连恨都懒得给他。

    要是真的像舒芝兰说的那样倒还好了,最起码她还会跟自己说说话不是吗。

    他没理会舒芝兰接下来一连串的长篇大论,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魏伟毅的丧礼当天。

    魏冉身穿一套全黑的孝服,抱着魏伟毅的骨灰盒,面对那些前来哀悼的人一一回礼。

    她面无表情,对于这样的场面感到陌生又害怕。

    那些人大多一脸悲伤,嘴里说着什么节哀顺变,然后掩着脸做出拭泪的样子。

    魏冉不认识这些人,爸爸在世的时候也没见过他们几面,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那么平静地招待那些人。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骨灰盒,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接下来的流程昨天田昀已经跟她反复叮嘱了好几次,她将骨灰盒放到桌子的正中央,缓缓走下台。

    主持人在上面说着哀悼词,众人低着头,屋子里一阵阵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好像葬礼都是如此,无论这个人生前是个怎么的人,死后的遗容还是十分的体面。

    许是之前哭得太多,魏冉现如今反倒流不出眼泪了,她悄悄抬起头,看向桌子上摆着的魏伟毅的黑白遗照。

    她突然想到之前爸爸和她说的,希望冉冉长大之后,可以成为一名芭蕾舞者,或是一名钢琴家。

    “希望我们冉冉,长大之后出人头地,成为一个真正的小公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有任何的顾虑。”

    那时她多大?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时候爸爸陷入对未来遐想的幸福面容。

    魏冉以后可能真的会成为一名芭蕾舞者或是钢琴家,又或者是一项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业,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没有顾虑。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所有的事情没有发生。

    爸爸没有被人害死,左子真也没有成为自己的仇人。

    左子真…

    她不免又想到了这个人,连带地想起了他的父亲,那个罪孽深重的逃犯。

    原本干涩的双眼顿时红了起来,憋着一腔怒火,泪水顺着脸庞淌下来,视线从台上移走,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

    哀悼词结束,众人纷纷离散,门口踏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衣,捧着一束白菊花。

    魏冉双瞳微震,那人不正是许久未见的左子真吗。

    只见他只身一人前来,离去的众人正好为他开辟出一条路,他将手里的白菊花放到台前,眼睛一直未从魏冉身上离开。

    “节哀顺变。”他向田昀微微欠身,直起身的时候看见魏冉朝自己走过来,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她满脸的怨恨委屈,手中拿着那束花,狠狠地朝自己身上砸过来。

    花瓣一时间零落四散,落在左子真身上,飘落一地,花茎划过他的脸颊,那瞬间带来

    的刺痛感有些火辣辣的,他无暇理会,耳边尽是众人惊讶的议论声。

    “这是那个杀人犯的儿子啊,他怎么来了啊……”

    “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这是左子真第一次感受到流言蜚语的可怕,他那经历过这些声音,像是被人扒了衣服游街示众一般。

    他无法反驳,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任由那些人朝自己身上泼脏水,面上红了一片,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愤怒。

    没有人替他分辨,好像这就是他本应该承受的。魏冉听着那些难听的话,心里的怨恨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她怒目圆睁,全然一副质问的口吻:“你还敢来啊?”

    左子真自知理亏:“我只是来祭奠一下魏叔叔。”

    “你没有资格祭奠我爸爸。”魏冉不顾田昀的劝阻,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指着门口:“滚。”

    左子真来之前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却还是一下子被魏冉的话再度打回原形,露出窘迫慌张的神色,只有磕磕巴巴地道歉来试图换取她的原谅。

    那些已经听腻了的话语反而更刺激到了魏冉的神经,她像是只惊弓之鸟,害怕听到左子真的声音,害怕他的那些毫无用处的道歉。

    他的话语仿佛变成了刺耳的噪音,魏冉只觉得面前所有的事物都在扭曲变化,她再也没有办法压抑那些情感,几乎是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刹那间,大厅内的所有人都禁了声,齐刷刷地往这边看,仿佛魏冉的爆发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场期待已久的好戏,所有人都翘首期盼,等待着一场闹剧的开演。

    左子真停下了话语,看向魏冉的眼神既是不解也是心疼,他看着面前一个小小的人,拧着脸梗着脖子,说出来的话像是憋了很久得以释放一般:“我爸爸原本能救回来…如果他没有逃走而是第一时间报警叫了救护车,我爸爸根本就不会死!”

    她撕扯着嗓子,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的所有怨气都发在左子真身上,不管他是否能承受,该不该他承受,一股脑地将那些情绪如翻江倒海般地向他砸去。

    魏冉突然的爆发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些人多是早有耳闻,魏家的女儿听话懂事,今天见到这一场景,无不在心里惊讶,都觉得是魏伟毅的突然离世对孩子的打击太大了。

    可只有魏冉一个人明白,自己不过是被压抑的太久,就像一个被强行扭曲挤压的人,无比的想要得到释放得到舒缓。

    她也明白在场所有人都在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围观着他们,田昀一直拉着她低声劝阻,为的就是不让她再崩溃说出什么更过激的话。

    但是有些话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很难重新再噎回去,魏冉只能破罐破摔,将身边那些人视作无物,只想着让左子真早些离开,自己也能不再那么失控。

    好像一触及到左子真,魏冉所有的清醒理智都会被击溃,在他面前像一个跳梁小丑般的发疯。

    她推搡着左子真,让他快点离开,嘴里总是重复着那些,“我爸爸本来不用死,如果他报警了我爸爸可以救活的!”

    她声嘶力竭,她化悲痛为愤怒,她泣不成声。

    而左子真毫无办法,脸上的那道细小的伤痕往外渗着血珠,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心脏随着魏冉的一举一动而撕扯着,像被扼住了脖颈,让他无法呼吸,喘不过气。

    原来被自己心爱的人怨恨是这样的感觉。

    左子真心疼魏冉,心疼她的遭遇,心疼她的一切,可是自己该怎么对待她呢,又或者是,该怎么得到她的原谅呢。

    左子真想拥她入怀,想亲吻她的红肿的双眼,想安慰却又无从下手。

    如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一定不顾一切地上前,无视魏冉的咒骂,将她揽进怀里。

    她的反抗,她的拳头,都会被融化进自己的怀里。

    可左子真无动于衷,他在心里骂自己是个胆小鬼。

    魏冉的恨理所当然,她突然的发狂确实让左子真一时间接受不了。

    可心痛过后,看着她满脸的泪,颤抖的身体,以及满眼皆是他左子真自己的倒影。

    这种痛,比魏冉无视他冷漠他的时候所带来的窒息感要舒服快活得多。

    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人指着鼻子骂是杀人犯的儿子,那种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感觉,却又因为骂他的人是魏冉,他不再羞愧,而是将她的一切都尽收囊中。

    “对不起,我先告辞了。”

    左子真没有任何反抗,像一个替父请罪的可怜儿子,等丧礼一切结束,大厅只剩下魏冉一个人的时候,他再次来到她面前。

    田昀对于怎么控制自己女儿的情绪毫无头绪,为了这一场丧礼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结束之后还要强撑着送客。

    魏冉本以为会被妈妈教育一顿,只是没想到,田昀没有连独处的机会都没给她。

    她望着空荡荡的大厅,无助地靠在墙上,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直到看见一双黑色的球鞋映入眼帘。

    她抬起头,无力再争吵,声音沙哑:“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左子真眼眸微动,抬起手将她凌乱的头发拢到耳后,轻轻地笑了:“不难过了,你还有我。”

    魏冉只觉得好笑:“我的难过都是来源于你,来源于你们家。”

    “是来源于我爸……”左子真反驳,随后无奈地叹声:“警察会抓到他的,他会受到惩罚的。”

    他在讨好自己吗?魏冉简直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想的,用自己爸爸的罪行来讨好自己。

    这样的感情并不干净,与他们的年纪,与他们的形象,统统都不相符。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又都甘之如饴。

    魏冉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偏过头看向外面的夜色,静静的:“你真贱。”

    “我知道。”左子真忍不住的笑了一声,望向她的眼神无比温柔。

    “可你不是跟我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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