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郎临听那头突然没了动静,心里无端咯噔了一声,他尽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了一些,才开口道:“怎么了?觉得我至少应该秉公办事,或者先了解一下他为什么要害人?”
他想把自己掩饰过的目光放在顾拾钦的鼻梁上——听说不敢看人眼睛的时候,看这个位置很管用。
不过很快……
“骗子,眼神放在鼻尖上就已经是极限了!”郎临不经腹诽了一句。
好吧,刚才那句话说得确实太“利己主义”,不过他也的确从一开始就懒得管那“恶鬼”到底有什么初衷,他从一开始就把这个角色划到了可有可无的名单里。
除掉那东西是他“职责所在”,根本没必要再去问问他到底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
典型的腐败贪官思路。
但这就是他自妹妹去世以后,一直以来的办事方式。
你挡我的路,我管你为什么,你给我死就得了。
他是横行人间的魔神没错。但他忘了,面前的顾拾钦,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听到郎临说“秉公办事”,顾拾钦仰头灌了自己一口酒,这才开口道:“嗯……没事,你有你的处理方式,况且他的确是害人在先。”
其实顾拾钦心里有所介怀,并不算是毫无原因。
因为他百年前初遇郎临的时候,还真就是个恶名满贯的通缉犯。
但那时候,郎临在知情的情况下还是接受了他。
郎临见他说话之前喝酒,心里就塌下去了一截——说实话的人是不会掩饰的。
救命,难道江湖传言是真的?每一段感情都会在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吵上一架吗?
郎临非常遵守“照顾他情绪”的诺言,立马就给自己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捕爷,商量个事。”
他做好了哄人的准备。
可顾拾钦只听了他一个话音,声音里立马就带了笑:“干嘛?”
一听到他笑,郎临心里就叹了口气,他想了:“活该你被我渣,生气都生不了三秒。”
话虽这么说,他心底里又漫上来层心疼,连说话都软了三分:“有啥想法你跟俺说呗,毕竟俺现在办事,抱的是你大腿。”他有意在话音里作怪。
嘴上说着话,身子还往顾拾钦跟前蹭了蹭,直到两个人的腿都挨在了一起。
看着咫尺之外,顾拾钦那副被灯火映亮的眉眼,琥珀色的瞳仁在光影下浅得几乎透明,再配上那特有的眼角眉梢,郎临忽然觉得这人像个妖孽。
“哦对了,还有,我那荷包你什么时候还给我?”郎临刻意眨了眨眼,把自己装得那是一个人畜无害。
却没想到顾拾钦这家伙直接生扑上来。他仗着自己手指长,把郎临整个下颌都扣在手心里,然后不由分说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罢了,还报复性的轻咬了一下郎临的舌尖。
他的确痛恨那些执权者只看表象办事,听一个罪名就要把嫌疑人打死。
可无论如何,他拿面前这个人都毫无办法。
他啃完了郎临也不松手,手指直接游到了他的后脑。
顾拾钦嘴角带着个一如既往地笑,从怀里掏出了那枚荷包,郑重其事地塞进了他的衣领里,又抓着那被自己扯松的衣领俯身在他耳边,把自己的声音只揉进郎临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说的,那今晚办事,你抱我大腿。”
下了船他就拖着郎临去了最近的客栈,那速度,跟有熊虎猛兽追他似的。
郎临丝毫不知真相,他实在太无辜了,妥妥躺被枪。
一开始他整个人都被顾拾钦按得死死的:两个人体型、体力都在那摆着,这皮囊太菜鸡了根本不是第一天的事。
可他都准备好迎来最后一击了,顾拾钦这家伙却突然泻了火停住了。
侧腰上突然被烫了一下,郎临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那好像是眼泪。
他不可思议地把人拽进了怀里,捧住顾拾钦的脸才发现这家伙是真的哭了。
“怎么了?”郎临有些无措,“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顾拾钦没搭话,只是极缓抬起手掌,摩挲起郎临侧腹部那一道疤。
那疤从郎临肋骨中间蔓延到侧腹,又直接贯穿到右边大腿,疤痕确实挺狰狞的,就像是把郎临整个人劈开又缝上过一样。
其实这道疤很奇怪,并不是这具皮囊受的,而是郎临真身上的一道疤。千年前为了救一个搀扶过他一把的人,生生替那人挡的。
他身上疤其实很多,但他每一次入轮回时,单会被这道疤缠住,想来是跟伤他的那把刀有点关系。但也不是一出生就带着,而是随着这具皮囊地长大缓慢显现的。
其实顾拾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他百年前其实就见过,之前日夜照顾郎临的时候也见过,可是每次见都忍不住。
他甚至不敢问郎临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郎临搂着蹭在他怀里的顾拾钦,却丝毫不体谅人家心疼他的心情,还贱兮兮地贫起嘴来:“怎么?你要是舍不得……就让我一次?”
在腰腹间摩挲的手立刻就掐紧了。
郎临也不甘示弱,低头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顾拾钦就笑了,抬眼去看他,却没意识到自己还挂着满脸泪花:“原来昨天梦里是你咬我。”
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郎临看得浑身蹿火,一跨腿就把人压制住了。
“不能怪我,你哭起来实在太好看了。”
第二天午时三刻,两人没耽误出门。
郎临主动提出先去府衙了解暴毙案的背景——他本来想直接去他们家把恶鬼挖出来了事,但经昨晚一役,终于有了一回为别人着想的意识。
顾拾钦的办事速度仍旧干散利落,可能还是跟郎临现在是具凡胎俗骨有点关系。
虽然顾拾钦被停职了没有腰牌,但单靠着他这张脸,依旧能在各大交通要塞畅通无阻,又依靠着他个人社牛能力,二人在城南府衙如入无人之境。
当年的案卷很快就被管事小吏给找出来了,二人简单谢过就靠在一起研究起来。
原来这户人家姓罗,被厉鬼所害的男子是罗家二儿子,他家里还有一个大哥和三个弟妹。
于是郎临直接不客气地叫起人家罗老二来。
“十七,帮我看看仵作的陈辞。”
“好,我也在找。”
郎临眼睛飞快的在案件关键记录上扫过,可整个案卷简短的让人吃惊,就连仵作的描述也十分粗陋:“此身外未著外伤,身中无验毒药物为之,以心之所以病故也。”
“心脏病?”郎临挑起了一边眉毛。
顾拾钦却轻轻一拧眉梢:“这结案的作风怎么这么亲切?可好歹伪造得认真一点啊,就这样一句话,而且家属都在跟前,谁会认啊?”
没错,家人既然报案,就肯定不会承认儿子是因病去世,况且日夜生活在一起的人,还会不知道自家人有没有心脏病么?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结案的人,也像你一样,他是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的,所以故意让整个案件看起来像一场意外?”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顾拾钦点了点头。
片刻后又转而说道:“但概率很小,这种无缘无故的暴毙案很少的,如果案件里再加上无财物损失、没有仇家这一系列细节,执权人最终都会将案件定性为意外死亡。”
顾拾钦解下了腰间酒壶润了润喉,又说道:“除非当事的仵作能查出真正的死因,不然案子根本查不下去。不过没关系,我们一会也可以去打问一下当时结案的是谁。”
“……”郎临纠起眉毛反思了一会,“能不能找到罗老二生前的个人档案?”
顾拾钦转眸看了他一眼:“好思路,看他生前是不是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或许跟这个恶鬼会有点关系。”
顾拾钦把手里的案卷交给郎临,自己则根据书柜上的提示,找到了储存城南百姓个人案卷的地方。
“嗯……这地方果然上着二道锁,帮我看着点人。”
顾拾钦抬起手指在指尖绕了一个简易的开锁法术,没伤到锁芯就把锁子给打开了。
城南并大不了漠失村多少,而且罗姓在这里并不十分多见,顾拾钦很快就找到了这罗老二的档案。
一看之下,却发现这人履历还算干净,但曾经卷入过一场杀人抛尸案。
不过后来查清楚了,这件事跟他罗老二并没什么关系,只是当时他刚好在场,目睹过整件案子的案发,他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目击证人。
两人看到这里,再次心照不宣地对上了眼神。
“这件案子的主犯是哪一年判的死刑?”
“……两年前,刚好是罗老二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