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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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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门山亡,昆山寒。三大派去其一,剩下两派勉强维持着平衡,你这个昆山掌门又身殒若得知归元宗向其他宗门动手的动向,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昆山。他们不可能坐观清门山坐大。

    “但是消息的时间差,还要把握。什么时候让他们知道多少消息,能引导有所求的他们做到哪一步,就讲究了。

    “说起来,来这里还得是你的身份好用。借我一用如何?”白弈尘悠悠哉哉地在心里道。

    雁图南没好气地回答:“我死后你是一点也不装了。早说你是个黑心的,于锦煜偏偏不信。可以,随你用,不过我得告诉你,昆山里面的人可不全都是我的势力,我虽然掌握了一部分,但剩下也不乏盼着我死的。我一不在,他们定然动作不小。”

    “这正好啊。”白弈尘轻笑了一声。

    另一处,白弈尘离开的归元宗地牢中,看守先前已被设法支开,辰言落下了地牢的锁,将钥匙收起。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原状。

    鸣长肃已经醒来,死死抓着黑铁栏杆,面露痛苦,栏杆在他的用力之下哐当作响:“为何拦我!我想替将军报仇,也想替你报仇。你不明白吗?我反正已经烂命一条,活着也没什么指望能用来换点什么都是最好的结果!”

    “你的目的真的是报仇吗?”辰言背着他,仍然没有回身,只是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你还问我这个!”

    辰言缓缓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去了,然后呢?你的仇人就连看都不用看你一眼,就连一根头发也不会伤到,依旧悠然自在。你会死,牵挂你的人伤心,恨你的人沾沾自喜,你的仇人还少了一件忧心之事。你的目的不是报仇,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宁静。如果是这样,我不会劝你。但如果你的目的真的是报仇,就更应该藏匿行踪,养精蓄锐,等待你的敌人露出破绽的那一天。这才是报仇。”

    鸣长肃大笑,笑中洇着极度的悲痛,他骂道:“像你这样忍耐吗?你可以,我不能!你忍了多久?自从诞生就是一个道具,承受实验,体质特殊就被塑造成了没有攻击手段只能为人所利用的灵气源泉。被人控制、软禁,作为汲取灵气的工具,从未真正活过。哪怕这样,你连同归于尽的勇气都没有,现在还想打消他人的勇气不成?”

    辰言总算转过身面对他,鸣长肃看到的却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缠着他问东问西的单纯友人。也许是因为人终会变,或是因为他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之人。

    “同归于尽,说来畅快。但那是绝路。”辰言眸中宛若深潭,晦暗不清,“我年少时偷偷问过来宗门拜访的扬国大祭司。他告诉我,我虽前半生受尽苦难,但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能看到希望。为了这一个希望,我什么都可以忍,我要等下去,我不能万念俱灰,不能死。我的仇人必须死,但代价绝不能是我生命的结束,也不能是你生命的结束。你明白吗?”

    “你没想过万一他只是信口开河呢?大祭司虽闻名于世,难道就能凭此说明他所言全都是实话?”鸣长肃觉得他空有年岁,却实际上单纯得过头。他原以为辰言能够顺利夺得长老这个位子,哪怕是虚名,哪怕是利用了其他势力的野心,应当也不算天真之人,没想到他竟然也会信他人一句随口之言到这个地步。

    “重要吗?”

    “不重要吗?要是最后还是没有等来希望呢?”

    辰言想起白弈尘让自己散播的消息,以及他询问自己的一些事,还有留待届时才能打开的一张白纸:“也许很快就有机会,也许永远也没有。但我愿意熬下去,他们要么让我死,要么祈祷自己永远不会有破绽。

    “几十年如一日相信希望,不是因为有多自信终有一天它会到来。哪怕我只是白白苦忍数十年,依然一事无成,一生愿意为之坚信,也足够了。”

    鸣长肃无言,握在栏杆上的手松了松,垂落在横架上:“你怎么不让医修救你自己?”

    若不是辰言在被长期的控制和汲取利用下已然寿元将尽,门派中的其他势力是不会放任他一个工具寻找医修的,然而他却将这个救命的机会让给了鸣长肃。

    鸣长肃心里清楚得很,他明明是比自己还想要活着的人,他还没见过太多风景,还没经历过太多人间冷暖。他有太多的渴望,才有太多的希望。而自己不过是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人,除了报仇,一无所求。活着,只是为了报将军之恩,报盛国之仇也许后来还多了为眼前的人报仇这件事。

    “长肃,是你让我觉得自己还像一个人。我不会放任你死,更不会让你送死。”

    昆山之上,院落内清素非常,一尘不染,无任何多余的附庸风雅之物点缀,院前石刻却尽显其主桀骜孤高之意。“无咎居”三字,落处凛然、骨力遒劲,收处轻狂泼洒、无有赘余。

    “师父。”身着昆山藏蓝银蛇袍的青年遥遥望着院中对月独赏的背影,唤道。

    赏月之人没有转身,只是问:“寻我何事?”

    “无事,就不能寻你了吗?”青年竟然笑吟吟道,语调极尽缱绻。

    “无事不登三宝殿。”被他称作师父的人依旧淡然,甚至没有看向他一眼。

    青年侧了一下脑袋,眸中笑意更甚:“其实是听到了一个师父会感兴趣的消息。”口吻中蓄意挑逗之意很浓,是想引起心中无波无澜之人一丝变化的玩味。

    赏月之人无半分触动的模样,静静地等待下文。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了然于胸,任何变故都无法挑动他的情绪。

    “归元宗有意对霞阳宗出手,这个消息够师父回头了吗。”青年就连说着正事,也不忘语带轻佻。

    “消息从何而来?”赏月之人果然转身,那张脸竟和青年的一模一样。

    他本以为仅仅有被自己以收徒之名带入宗门的影卫在此,转身却见不止是青年一个人在长阶之上,还有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大阵已然被调动,数道锋锐的灵气向那人袭去。也是同时,影卫以匕首向那人要害攻去。

    那陌生的人后退了两步,身上多出一道伤痕,动手抵挡之间并不强势,显得有些狼狈。

    匕首停在陌生人要害处之前半寸。

    青年影卫笑吟吟地收起匕首。

    “我来说吧。”陌生人不急不恼,正是以易容后的模样前往昆山的白弈尘,他开口道,“归元宗忌惮于昆山,定然是奇袭,讲求速战速决,精锐尽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料想到您能在此时得知消息。此时不出手,恐怕再难有如此好的时机削弱归元宗的势力。”

    “你是何人?如何证明自己的话可信?”赏月之人语气平淡地开口问。

    “我是于将军身边之人。”白弈尘似有所指,所言皆是实话,却不点破,任由他联想,“于锦峋将军。”

    听到于锦峋之名,赏月之人了然。前不久就传出于家与归元宗矛盾加深的消息,据回报的消息,归元宗总算是对于锦煜也出手了。

    而于锦峋的那些实力和势力都不及于锦煜、又无正副两位盟主庇护的的残部、亲信,在归元宗多年的暗杀谋害、扣上罪名和地牢关押之下,恐怕都对归元宗有着不小的仇恨。

    不顾一切借助外力想要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敌人的敌人,似乎确实能让你的立场站得住脚。你要如何证明?”赏月之人自上而下凝视着白弈尘,话语之间无压迫之意,却时时刻刻有压迫之感。

    白弈尘道:“您应当调查过当年将军牺牲一事,对于归元宗来说,于将军有关的事已然作为被封存的秘辛,常人无从得知。但我自然知道始末。”他说着,有细数了些后来可能被查到的细节。

    事实如此。从此人口中说出来的细节与调查所得一一对应,若不是归元宗的顶层高手,就只能是于锦峋身边的人了。但是,其一,归元宗的顶层高手他定然认得;其二,方才骤然的试探中,几乎是夺命的死手,一个人在这种情况的本能最容易暴露底细。此人不擅近战,归元宗习剑术,两者相悖;其三,真若是归元宗的顶层高手冒这样大的风险只身入敌营,甚至赌他方才不会一击夺其性命,撤下所有防备,只为传一条消息,未免也太过不值当。

    而此人带来的消息时机稍纵即逝,若消息是真,当然要尽快把握。若是假,也要先做好对策。

    不过“霞阳宗和它治下的盛国于你应当也有仇,助我对付归元宗,岂不是救了霞阳宗。”

    “归元宗不会放弃盛国这块到嘴边的肉,难道您就会吗?”白弈尘温和地说,“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将我关入昆山的地牢中,等待得胜归来,印证了我的话,再放我出来。”

    赏月之人与他对视良久,下令让影卫换上他的身份遣人埋伏。

    命令为,在归元宗和霞阳宗打得两败俱伤时包围剿灭归元宗精锐,然后再顺势谋夺霞阳宗治下的盛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两方一网打尽。

    地牢里,雁图南道:“你既然寻的是与我立场相反之人,从头到尾也没用过我的身份,又为何找我借身份呢?”

    “只是还没用到。现在不是暴露这部分信息的时候。”白弈尘笑着对他说,“好了,现在该看戏等消息了。闲着也是闲着,你陪我打发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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