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追杀
“断了他的退路,别让他逃了!”喊声震透山林,连树叶似乎也窸窸窣窣地颤动。
白弈尘回头瞟了一眼,不禁感叹追兵之众,这一定是下了决心要他殒命于此的阵仗。
当兼并江山所涉的罪责全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并且附带着各式各样心怀鬼胎的宗派利益之时,方才站稳脚跟的仙盟竟然前所未有的团结。毕竟,原本受他号令攻占别派的宗派,如今已经可以说“全都怪那个魔头指使”了。
“追兵太多,要是被围攻就很难逃脱了。”白弈尘琢磨着,吹响玉笛,急促的几声断音,随之而来的却是排山倒海的滔天巨浪。
能够格追杀一个仙尊的人自然不可能被这样的术法所杀,但借助地势优势,这一下冲乱了汹涌而来的追兵阵型。一时间,实力不足的人被裹挟翻卷,一个个狼狈不堪,没能继续向前。
但仍有不少人丝毫不受影响。
这次可能真的逃不过了。白弈尘看着依然能紧紧咬着他的行踪不放的人,一边向后撤。
可惜自己为仙盟争取的时间并不算多。
“现在束手就擒,死罪尚有机会免除!”一道带着血腥气和狠戾的刀光向他斩来,鸣笛阻隔后白弈尘后退几步,身后却是猛然爆炸的符咒。
现在束手就擒恐怕得就地殒命才是。
避无可避,他只好原地格挡,也就是这一瞬的停顿,追杀上来的人封住了各个去路。
这可真是
在看得追兵里竟然有孟知客时,他心下一沉。
小型的青铜钟在孟知客手里敲响,声波所向,带刺的藤蔓拔地而起。
从重围中脱困的关键是找到薄弱点,但此时四面八方都有藤蔓缠绕而来,根本无处下手。
无数符咒紧随而上,围住了他的四周。接着是结起的法阵、与刀光剑影。
硬抗?他再自信也不至于觉得自己能扛住其他各门派顶尖高手的围攻。
笛音促促,水波流转,符咒爆起的灵气被巧妙地牵引推转,荡开迎面而来的刀锋。
未被卸去的灵气则全数冲击在白弈尘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伤痕。一路上数次的灵气消耗已经让他感到虚弱,这一次更是几乎抽干了剩下的灵气。
他的体质本就不好,并不擅长近身战,如此冲击落在防护稀薄的身上,剧烈的痛苦一时间剥离了他的神智。
当他缓过来时,藤蔓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藤蔓刚触碰上他的一瞬间,突然有不起眼的火光燃起。
一侧的藤蔓出现了一丝不起眼的破绽。
白弈尘心中微动,这是他很熟悉的气息。
于锦煜?他混进围杀的人中了?
不是让他不要再掺合进这些事吗?
但此时最重要的是先逃出包围。于锦煜在出手的同时还要避免暴露,不能尽全力,因此制造出来的破绽不算明显。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水线从藤蔓间穿过,穿针引线一般纠缠上了藤蔓的每一个缝隙,高温的蒸汽让那处藤蔓脆弱而萎靡,被细而锋利的水线切割开来。
他自包围的突破口逃出,身后追兵穷追不舍,当眼前视线再次开阔时,竟是一个断崖。
话本中穷途末路总会出现断崖,不过一般主人公坠入断崖就是机遇的开始。但这不是话本,白弈尘也自认没那么好运。
他脚边的碎石屑跌落下悬崖,无声无响,万丈的高崖就连飞鸟恐怕也会因胆寒而鲜少经过,哪怕是最擅长攀爬的岩羊至此应当也会脚底发软。
剩下的最后一点灵气,足够护住自己吗?他心里没数,但倘若再僵持下去,消耗掉所有灵气,到时候就算想要跳崖也来不及了。
他看见人群间缓步走来的雁图南,一瞬之间脑子一空。
雁图南对他下了蛊,只要在这时
“闭眼,保护自己。”雁图南的声音却在他耳畔响起。
然后是剧烈的冲击力将他推下悬崖。
“我需要一个能活得更久的敌人。”
失重感侵袭了他的脑海。
白弈尘似乎能感知到随后马上有人上前想要抓住他,但为时已晚。
“可恶,让他逃了!”有人恨恨地说,眼底掠过一丝贪欲,“得马上派人下山去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雁图南淡淡地道:“我已经引动了在他身上的蛊,昏迷中坠崖十死无生。”
鸟雀在耳畔或是远处吵吵嚷嚷的叽喳声。
眼前一片黑暗。
拍打翅膀声,与树叶的窸窸窣窣。
隐隐约约见到的朦胧皎洁月光。
脸旁边有些冰凉潮湿的黏稠触感。
什么东西覆在了脸上,光被挡住了,是草木清透的气味,混杂着泥土和血的腥气。
白弈尘用手挥开遮盖在脸上的落叶,撑着泥地勉强支起上半身。
模糊的一切逐渐清晰了,脑子里的昏沉也慢慢被凉风吹散。
不论如何,要先离开这里,趁着还未被搜查的人发现。他心想。
然而就在他拖着重伤的身子逃出去一段路时,暗箭破空射出,直奔他的心口而来。
是仙盟的人?不对。
没有灵气。
来不及细想,他向前扑倒躲开袭击。但此时的他本就没剩下什么力气,跌落在地时便再难撑着自己起身了。
又是几道暗箭向他的要害袭去,白弈尘试图翻身避开,仍然有几箭命中。
似乎是知他再无回天之力,躲藏在暗处的人皆是缓缓行出,每个人都是黑衣蒙面,头戴箬笠。
血液的流失迟滞了白弈尘的思考,当他看到眼前的人时,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都是凡人?
没有哪怕一个有灵气的人,而正是这样一群人,将要使他殒命于此。
“仙盟盟主,我们也曾经打过照面。怪只怪你身在那个位置上,便是错了。”
利刃离弦,从一个个架构奇特的□□发射而出,向他刺去。
他的衣带浸泡在鲜红的血液中,被整个染成血色。
“看来我站得还是不够高,望得还是不够远”白弈尘苦笑道。
“不,您只是站得太高,反而云遮雾障,看不见地上的芸芸众生了。”
就在白弈尘的意识逐渐弥散时,突然一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众人眼前,锁链扫过不断射出的利箭,利箭四散零落。
此人出现得太突然,在场竟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前察觉。而他身边环绕着的灰雾,其中蕴含的灵气威慑力足以让任何人知晓他的强大。
“阁下是谁?为何插手此事?”低沉的声音从黑衣中传出,面对眼前有这等恐怖实力的人,竟是不慌不忙。
“我做事从不讲缘由,一定要说一个的话,大概是这样很有趣。”灰雾中的人却哈哈大笑,“有道是‘今生红尘席上客,悲欢作宴山河酒。’,人生在世本不就是个乐子?”
魔尊?白弈尘逐渐沉入黑暗的模糊视线努力捕捉着那人的模样。
“醒醒!”脑海炸响的声音将白弈尘从睡梦中惊醒,夜色昏沉,眼前一切都模糊不清。他抽了抽被某个人揽在怀里的手臂,无果,却被揽得更紧了。
前几日的记忆并没有因为原先记忆的复苏就被遗忘,相反一幕幕愈发清晰。太多的杂念涌上心头,纷纷扰扰,一时间让他无法自处。
被环抱住的手臂酥酥麻麻的,千万种不自在。
他撇过脑袋不去看。
对了,还有重要的事要问
“你让我重生的目的是什么?系统,或者说雁图南。”白弈尘在脑海里对着刚刚唤醒他的系统,平静地发问。
“你认出来了。”雁图南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只有你有动机。‘原著小说’就是‘曾经’发生过一次的未来吧?未来和叶羡寒有关?”
“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敏锐。”雁图南的语调百转千回,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既然你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我如今说出口也不算干涉因果,违逆天道。那就告诉你吧。
“叶羡寒会在未来毁灭整个修真界。不论是凡人还是修真者,都将淹没于这场血流成河的斗争。”
白弈尘那被叶羡寒抱住的手臂突然一颤,眼神一凝:“叶羡寒?可他不像是一个会做出极端行为的人。”
雁图南笑了,仿佛在笑他竟然也会在这种事情上作出如此主观的评价:“你走后,仙盟依旧在正轨上发展。各国也从一开始的饥荒到人人开始能有吃食,新政也正在颁行。我不会夸口说太好,但一定是一步步在变好。后十余年,宁国一统仙盟。我本以为,到此就算成功了。
“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他是代表平民起义的,联合了另外一个称为‘墨盟’的势力以及妖族,反抗的是整个修真界。从他的角度来讲,起义很成功,但也只有起义成功了。实际上双方两败俱伤这场战争里有太多的仇恨,有太多人不是为了建设而是为了摧毁而来,他们的愤怒,表现为对所有修真者不吝施以最严酷的刑罚和彻底灭绝。
“而修真者所拥有的用于杀戮的能力如何,你也知道,战败的修真者遭此残害,奋起反击,又是一轮血雨腥风。双方到后来都失去了理性,几度生灵涂炭。
“仇恨本就是一把不受控制的刀,谁妄想用理性驱策它,都终将撞向无序的深渊。”
白弈尘沉默了片刻,问:“那你为何觉得我能够阻止他。”
雁图南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或许是因为我同他打过交道,觉得堂堂叛军统领竟然藏着仙尊的画像这件事过于荒谬,便记忆深刻吧。
“再说这邪法又不能复生我自己,我必须作为引导者记忆清晰地引复苏之人走上该走的路。你呢,据我了解,就算不能影响叶羡寒,靠别的什么阻止战争也并非没有可能。”
“还有一个问题,原著小说是”
“我写的。”
“关于我的部分,你是不是夹带私人仇恨了?”
“倒也不算,我是真心觉得你自以为是、虚伪可憎、脑子昏沉,且最终一事无成。当然那也是形容我自己。”
“前辈?”身旁的人迷糊间睁开了眼睛,白弈尘还没来得及做好该有的反应,一时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