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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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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阿娘呢,你是谁?”

    叶羡寒原以为自己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失了分寸。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一句话白弈尘的声音还带着一点茫然,比较柔和,可后一句话语气却骤然沉了下来,森冷得让人头皮发凉。他手上力道也随着语气骤然加强。

    他的手臂没多少肉,骨头硌得叶羡寒喉结生疼。

    作为擅长近战的剑修,叶羡寒随时都可以挣脱钳制,或是直接用灵气把白弈尘震开。

    但现在的白弈尘显然不正常。

    正在叶羡寒不知所措时,钳制却突然松开,身后的人好像蹲了下来。

    他听见背后传来虚弱里带着挣扎的声音,是情绪短暂的过度波动让白弈尘的病发作了。

    叶羡寒转身,看着白弈尘抱着脑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冷汗浸湿了内衫,旧伤的血迹随着身体的颤抖用力从伤口蔓延开来,□□急促,时有时停。

    正是记忆还未稳定的时候,他脑海里一片混乱。此时病发,像是要击碎整个灵魂的痛苦让还未清醒的他更加不知所措,一时间脑子昏昏沉沉。

    渐渐他的意识模糊了,双目失神,不知是生理泪水还是内心的莫名痛苦刺激的泪水自脸庞流下,声音细若蚊蚋地喃喃着:“娘,我不疼”

    不受控制的心疼让叶羡寒的心揪紧成一片,他下意识地想上前去抱住那个人,可是内心却被强烈的自责、纠结与自卑占领。

    “图南你是雁图南吗?”白弈尘迷迷糊糊地说完这句后,自己又懵了,“可是雁图南是谁?”

    雁图南?副盟主?话中关键的一个名字让叶羡寒警觉。

    白弈尘的状态出现问题是在他的背叛之后,现在看来,也许是他当时做出的动作和雁图南曾经所为重合,唤起了白弈尘本来失去的记忆。

    但由于完整的记忆中本身可能存在让白弈尘抗拒的内容,白弈尘又陷入了精神错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白弈尘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他嘴里念叨着的话,像是记忆短暂退行到了还在流浪的童年时期。

    他之前从白弈尘口中听说,因为父亲的死,他对昆山的态度向来别扭,也因此不听母亲的劝离开昆山来到清门山。所以这段颠沛流离的童年,应该是他生命中少有的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他犹豫了一下,抱起了已经昏迷的白弈尘。

    “您不仅不杀他,竟然还让他出了禁制!”议事堂中,有人拍桌振声道。

    木全,原名木栓,则摇摇头沉痛地说:“你忘了这是什么人吗?高高在上的仙尊,视众生万物如刍狗,亲手发动过无数战争,还要归天下于自己手中。你忘了你爹娘的事了吗?”

    “我说过爹娘的事与他无关。”叶羡寒冷冷地道,“我控制他,仅仅是因为不能让他重新回到仙盟,参与到那些事中。而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

    “那你更应该知道不能让他出禁制!白弈尘何其狡诈你不清楚吗!出了这禁制万一逃脱呢?若他重新执掌联盟统一修真界呢?”叶羡寒应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已经控制不住眼底的惊惧,此人手生六指,瘦小不起眼,正是那扒手头子闫六指,“我们的牺牲还不够多吗,局势还不够绝望吗?有他在的修真界,又要用多少活生生的血肉去填,才能颠覆压迫?”

    “少主,您是修真者,天生就和我们不一样。可您难道不明白一旦全部修真者统一起来,凡人的地位将不如猪狗吗?”一个眼皮上有刀疤之人说着,叹了一口气,“我知您向来对修真者抱有幻想,觉得像您一样会同情怜悯凡人的人还是会有的。可是您想没想过,就算有,那也是少数,在多数意见的压力下,少数想要站起来维护我们的人也终将沉默。”

    一个长相温润、衣着书生模样的青年在旁观察已久,此时缓缓开口:“仙盟的正副盟主,两大原有秩序维护者双双退出权力中心,强权威慑瓦解,仙盟成为笑话;妖族自内部动手,清门山一朝覆灭;联合执掌景国的归元宗和于家嫌隙已生,家主于锦煜本来就不如他那战死的亲哥于锦峋威望高,现在更是难以与归元宗齐心同德。

    “修真门派人人自危、相互怀疑,本来在白弈尘手下勉强初步构建起来的表面和平摇摇欲坠。只剩撕破这层纸糊的道义。

    “这正是搅动风云、诱使他们相互攻讦征伐的绝佳时期。更何况,另外一方和妖族联手的凡人势力,酝酿布局多年,如今终于放下成见向我们投出橄榄枝”

    没等这人说完,叶羡寒笑了笑:“放下成见?橄榄枝?他们向于锦汐下手的时候打算连我一起除掉,可是派了人混入同我去采药草的队伍!我自魔族回来后还被想投奔他们的于家叛徒——几个无聊的苍蝇骚扰,险些不得已暴露实力。

    “他们是怎么想的你们不清楚吗?他们要的和我可不一样,不仅仅是削弱修真势力,彻底颠覆压迫。还想除尽天下修真者,不论善恶是非,统统剿灭、一个不留。

    “于家对我有恩,家主于锦煜并非醉心权势之人,反而生性逍遥不愿受拘束,完全有谈和的可能。他们却出于局势判断于家威胁大,且可以牵制归元宗,而优先对于家动手。你说这是他们拉拢我的诚意?”叶羡寒冷笑,说出了最能让全场无言的一句话,“还是你们也觉得凡是修真者都该死?那我呢?你是这么想的吗?”他说着,看向青年。

    “可白弈尘不一样,他不是于锦煜那样半游离在斗争之外的逍遥之人。他有权欲有野心也有实力,甚至现在都难说仙盟之中是不是还有心底暗自支持他的人!”青年对上叶羡寒的视线,“要我说,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你是在为自己的心软开脱,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不该有的感情?”

    突然一声敲桌子的响声,叶羡寒的话音低沉而平静,眼神中带着威胁:“他现在并无过去的记忆。既然他已经在控制之内,就不必多言。任何后果,我自会承担。”

    叶羡寒进房间时,白弈尘正抱着被子缩在角落警惕地看着他。叶羡寒脱下外衫,连同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各有各的心思,天下这样乱,你当年是怎么”

    他又低下头来,喃喃道:“我还能回头吗?只是平淡简单地偏安一隅,不问天下。像咱们从前那样,走街过巷,云游四方。”他攥紧拳头,坐到床边,“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白弈尘往墙角更是缩了缩,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傻子。

    叶羡寒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也是,现在的白弈尘就只有作为小孩的记忆。

    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起身烧了一壶茶打算静下心来考虑接下来的动向。

    在流放船上动手,隐蔽性自然不用说。毕竟船上不乏穷途末路之人,动手死伤是常有之事。何况他出手隐蔽,在旁人看来白弈尘不过是突然昏迷被同行者带走。再者,船靠了岸目击的人就全都不再是域内之人,流落蛮荒,旁人要去寻都寻不着,指不定几时就送了命,也传不出什么消息。

    不久后于锦煜和孟知客就会收到他们失踪的消息。于锦煜大概率会误认作孟知客动的手。他先前在门外偷听,孟知客方才没了在白弈尘身上的定位术法,就得知白弈尘下落不明,可能会当作是白弈尘自己记忆复苏的金蝉脱壳之计。

    两波人不久后会相斗,他依旧可以安身于暗处,静观事态变化,坐收渔利。

    只是“另外一个与妖族结盟的凡人势力”,那个据称叫墨盟的势力,有些难办

    “你是戏园的客官?”正当叶羡寒沉思着抿了一口茶之时,白弈尘突然的开口询问让他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啪”一下把茶杯放到桌上,转头看白弈尘。

    乱世戏子,出名大戏园中的还好,有些小戏园挣得少,便多了些不太正规的勾当。

    白弈尘放下被子靠近他,先前的衣裳已经换下,此时只披着一件有些单薄的白色内衫,隐隐透着其下白玉般的肌肤。

    白弈尘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不太适应地缓缓将身子倾斜贴在了叶羡寒背后,叶羡寒穿得也不多,隐约感受到温凉柔软的触感,甚至其他一些微妙的触感。

    叶羡寒脑子一懵,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纤细修长的手臂从他的肩侧探过,似乎要碰上他的内衫系带。

    “不对不对不对,前辈小时候是这种性格吗?不可能,就算人的性格会变,也不可能差别这么大”叶羡寒已经完全失去身体控制能力了,只有脑子还在勉强迟钝地运转,“真有登徒子做到这等地步,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给对方脑袋开瓢!”

    据他经验所知,白弈尘只有在一种时候才会性格突变那就是

    演戏骗人的时候。

    “啪”一声,茶壶带着滚烫的开水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陶瓷碎裂开来。

    大意了。叶羡寒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想,刚才脑子慢了半拍,竟然没反应过来。

    但一个以远攻为主的修真者,拖着虚弱的身体,再怎么用尽全力也不可能砸晕一个从小练体术的剑修。

    白弈尘现在心理年龄和记忆大概在他自己的六、七岁水平,连修真的门都没入,当然不知道这些。

    他看到自己奋力一击居然都没能把眼前的黑衣人怎么样,眼神顿时变了,从假意温柔又变作了一开始虚张声势的恶狠狠模样。

    叶羡寒被他弄得心里不上不下的,但随后就是自责、无奈与心疼。他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就想着如何安慰不明情况、惊惧交加的白弈尘。

    脑海里却莫名冒出一个念头:他把白弈尘带到自己屋子养伤,可这山上没有多余的房间让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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