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
黑暗会给人带来恐惧, 但黑暗同时也会让人心放纵起来。
应全感受着屁股底下的柔软寝被，手一胡噜，嘴角露出个讽笑, 想起后世那些个娱乐场所，不管是唱歌的，还是跳舞的, 又或者想做点儿其他的，总之无一不是黑咕隆咚只靠乱晃的彩灯看个囫囵的。
想想看，一个习惯了光明的人忽然掉进这么个兔子洞里，两眼一抹黑, 心里多半还有鬼, 初时肯定紧张得不得了。
等略微习惯了, 发现好酒好菜有人给喂到嘴边，身下就是柔软如云的被褥，身边唯一能指引方向能倚靠的还是个娇美客人的姑娘, 尤其这姑娘还对你百依百顺, 兼之这些姑娘的言语动作和衣着无不把更深一层的暗示不能再露骨地展现出来。
地下就是酒池肉林, 隐藏在黑暗之中可以尽情放纵而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站在悬崖边儿上的人还不是只消稍稍一推，就会半推半就地落下去, 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人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尽情享受的地方, 殊不知早就成了人家蛛网上的一只小虫, 把柄都被人家握在了手里。
极乐楼还只是图个财, 这蝙蝠岛是连人家的身家性命都要一并握在手里呢。
身边的姑娘感觉到应全排斥的态度，乖巧安静地坐在一边，不再试图接近他。
虽未直接接触，只听声音, 应全也能辨别出姑娘身上大抵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衣，他甚至能辨别出制衣的大概是哪种纱来。
轻且柔，滑且透，还带着一丝天然的甜香。
绝对的高级货，前些年连皇宫里甚至都找不出多少来。
那边陆小凤心大地喝起来没够，花满楼柔和地试图和身边的姑娘搭话，可惜这些姑娘都被教得太好了，她们心中都有深深的畏惧，就算花满楼表现得十分君子有礼，那姑娘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应全听了听，估摸着这种人多的“大包间儿”里花满楼是套不出什么东西的。
信手点了身边姑娘的穴道，自己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蝙蝠岛不许有光，但应全一行是跟着宫九来的，待遇不同，身上是有可以引火照明的东西的，不过应全也不大需要，黑暗中照样能行动自如。
他也是练过的，自打知道这世界还有无争山庄，他就刻意锻炼过自己在无光环境中的行动能力了。
试过才知道有多不容易，这还是他身负武艺，内力高深。
花满楼值得尊敬，这些被无辜抓来缝了眼皮被逼着待客的姑娘惨，那些没熬过去做了鬼的姑娘更惨。
可原随云，呵。
还是那句话，有这才能，干点儿什么不行？
原随云瞎，可他还家财万贯呢，街面上那些要饭的瞎子难道就不活了吗？
他惨？谁不惨？
听点儿风言风语就受不了了？
有本事搞风搞雨，支起这么大一摊子的人就这么玻璃心？
别开玩笑了。
坏就是坏，自卑就是自卑，别找理由。
应全一想到原本的故事里那什么什么无花和原随云事情败露无路可退还要装个b的德行就满肚子的槽想吐。
粉饰得再好看，也掩不住皮囊下面的乌糟，抹不掉他们做过的恶，就别装了吧。
反是海岛，实际上都比看到的大，海面上只露出个尖儿，大部分都在海面之下。
这座岛也是一样，同样是借了这个便利，加上这座岛本身的特性，可以挖掘利用的空间正经很大。
应全辨别了一下，顺着石室外的走廊选了向下的方向走，脚步放到最轻，时而附耳在石壁上仔细听一下。
转过了几个弯，大致就明白了这里头的布置。
之前那个石室应该是个vip室，果然符合宫九有牌面的身份，都是心理有病的人，这俩人背地里有一腿什么的岂非再正常不过。
走出一段距离，渐渐就能听到点儿动静了。
地下被挖空，间隔出一间一间的小石室，门却不是实心的石门，以应全的耳力，听清里头的动静并不费力。
几乎每一间里头都有人，也几乎每一间里头的人做的事都见不得光。
看样子该到的“客人”是都到的差不多了。
应全略一眯眼睛，便略过了继续朝下走。
黑暗中目不能视，依然可以找到很多线索。
味道，空气的流动，声音，触感，湿度，这些都能帮应全很大的忙。
走过的地方越多，探查到的细节越多，脑中的建模也就越完整，也不禁感叹这创意。
就算是有光，认路在这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用夜明珠略晃一下就发现所有的墙壁石门都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虽然分层，却通体是螺旋向下，由平缓到几乎感觉不到倾斜的狭窄甬道链接。
没有楼梯，加上黑暗中方向感混乱，别说是发现这里竟然有分层了，就是出门拐个弯儿，可能都找不回去。
跟石室里高床软枕有酒有肉还有兰香佳人不同，甬道上只能感到湿冷，海水的腥咸气无孔不入，还混杂着些其他的味道，应全也必须很仔细才能分辨出头绪。
嗯？
好像有那味儿了。
应全停下脚步，从手腕上的暗袋里摸出一个圆溜溜的镂空珠子，轻轻扭开，珠子里瞬间响起翅膀拍动的声音，有个蜜蜂大小的虫子振翅飞了出来。
应全运气轻功，跟在虫子后头，无声地飞奔。
大约转了三个弯，虫子的速度放缓了，停在一扇石门上。
应全拿出那个珠子，又摸出一个小瓷瓶，往珠子里滴了两滴，虫子自动飞回了珠子里，被扣起来，收好。
瓷瓶里装的是特别调配过的蜂蜜，只一滴，便有十分霸道的香气。
应全并没有去敲门，而是走开了几步，找了个拐角隐蔽起来等着。
不多时，石门开了一瞬，一个人影飞快地闪出来，循着香味径直往应全的所在而来。
石室里味道繁杂，这样还能辨认出蜜香的当然是林平之。
师徒俩小别重逢，都没出声。
两侧包括头顶脚下的石壁里处处都埋着铜管，主要是针对石室的，里头的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背后的人都能听到，甬道里也无法保证没有机关。
不过比起后世那些防不胜防的监/听监控器来，这些机关虽精巧却原始，善用手语和唇语，沟通起来并不妨碍，它只是险恶在隐蔽。
林平之还是扮着女装，这里头不许有光，倒是方便了他不必再带着累赘的幕篱。
——师父。
——你们到了多久了？
一番无声的沟通后，应全挑眉。
感情这楚留香和原随云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林平之一行跟他们算是脚前脚后到的，而且是直接跟着正主来的。
张三亲手打造的小船的确是抗住了那场让陆花二人落海的暴风雨，不过他们也遇到了其他没抗住的落难船只，只是他们的船太小了，想要救人都有心无力，好巧不巧，那时正有一艘大船路过，便是原随云所乘的船了，一问目的地很神秘，说不好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于是他们便干脆也搭了顺风船。
也算殊途同归。
应全心道，这是兔子撞树吧。
人家分明是张开了网子等人往里钻呢。
楚留香他们不知道，六扇门许有些情/报，林平之从应全这边知道的便多了，尤其是那位名声极好的原公子的底细。
有心算无心地，也探到了些东西。
顺便，他终于不用跟三个糙汉子挤在一条满是鱼腥味儿和酒臭味儿的小船上，还要勉强自己缩在最臭的船舱里装淑女了。
若不是上了原随云的大船洗了澡换了衣服，他现在都被腌入味儿了。
听了林平之的话，应全心里大概有了底。
这岛上如今可算是群英荟萃了。
只不知道他家小皇帝派出来追着雷损的人手可也跟了来？还有六扇门的人是分兵两路，跟楚留香一道的到了，剩下的人手还不知道在哪里。
应全也不太急，除了小一辈的四大名捕，这一次被派出来的还有老一辈的第一名捕，有神鹰之名的白衣神耳英万里英老爷子。
这位老而弥辣，出不了大褶子。
人是齐了，就不知道蝙蝠公子这主办方要如何开幕了。
——
蝙蝠岛，神秘的海上销金窟。
传说这里有一切想象得到的想象不到的东西。
无论是名门大派珍藏的武功秘籍，失传已久的绝学，珍稀的宝物或神兵，这些一旦出现都会引起腥风血雨的东西，在这里，只要花得起银子就能变成自己的怀中之物。
更有甚者，这里不仅有常人想象不到的享乐，甚至还能买到让人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人。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配当做货物在这里出售的，能卖得上价钱，还有人肯出大价钱卖的，自然都是了不得的人。
蝙蝠公子神通广大，只要来客出的起价钱，哪怕是他现下没有，出够钱他就能能保证客人满意，不管被下了订单的人武功有多高，背景有多大，哪怕是个朝廷中人，只要筹码够大，他都敢接下。
渐渐地，这里变成了见不得光，却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神秘所在。
想来的人多，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来的。
没有请柬，没有人带路，这岛可轻易找不到，就是侥幸找到了，也不得门而入。
想要成为蝙蝠公子的座上宾，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显然，这一次前来的客人们，都自觉自己很有分量，其中不少都已经是常客，上了岛，便纵情享乐，享受地等待着最后到来的“盛宴”。
像是黑暗中的蛆虫，不知生死，也不知黑暗中还酝酿着欲将这一切都烧毁的暗火。
蝙蝠公子或许知道，也或许不在意，或许还正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蛛网上的虫子自以为得计地挣扎，单看谁更技高一筹罢了。
见过林平之之后，应全又绕了一阵子，没再找到其他熟人，路线也已经摸的七七八八，再走下去就要打草惊蛇了，便转回了原来的石室。
同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回来，石室中依旧是酒香缭绕，菜品已经重新换过一轮。
屋里原本服侍的几个姑娘只尽责地斟酒夹菜，却不再出声，房中只听见陆小凤微醺地和花满楼聊着他这些年天南海北到处浪时见识过的奇花异草，难得宫九还会偶尔接个话。
应全回到自己的位置，被点住穴道的姑娘还伏在塌边，一摸桌上的菜，确实热的，显然也被换过了。
应全随手将那姑娘的穴道解开了，那昏了半晌的姑娘醒转过来，只稍稍一愣，就反应过来，并无任何惊异，还保持着一点距离，轻声问道既不需要她伺候饮食，可需要她奏乐消遣一番。
应全掂了掂身上“有家室”的包袱，想着那当然还是保持距离好，便应了。
姑娘便起身去取了一把琵琶，嘈嘈切切地拨弹了起来。
借着这个由头，陆小凤和花满楼也顺水推舟地遣开了身边的姑娘，连宫九都随了大流。
于是原本只听陆小凤一个人胡天胡地吹牛的石室里有情调地响起了丝竹鼓弦之声，还有个姑娘亮了一把好嗓子，清丽婉转的小调一时唱的人心神都似飞到了江南丝雨中。
应全本也想着这些姑娘虽深陷贼窝个个都被害的很惨，等事情了结后，性子坚韧能挺过去的人也要接着过日子的，既有这些才能，那就好安排工作了，有了事情做总归就有了奔头。
“不知道宫公子之前可能来过此地，可知道此间主人究竟有何安排？”
有了音乐伴奏，也不用为难陆小凤和花满楼一唱一和东拉西扯，花满楼难得比陆小凤更沉不住气地先开了口。
宫九也算给面子，道：“总不会让我们久等，也该不会让贵客失望。”
这话似有深意，却说得不清不楚。
陆小凤好奇道：“我江湖上人脉也算广，还没听过有这样一个地方，不知道宫公子可方便给我们讲讲这地方？我们这两眼一抹黑，心里实在有些没底啊。”
这双关的俏皮话儿放在这里却不怎么好笑，宫九冷笑了一声，道：“这是个销金窟，花七公子这样的身家是贵客，你陆小凤这样的穷鬼就不好说了，等到该知道的时候你们自然就会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