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03
宫九还真有。
当年对着沙曼, 他就使出了各种大招,什么蜡烛摆成心型,什么放烟花放气球, 什么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比起宫九的那些手段,都是不值一提的花架子。
沙曼怕热, 只为让她感受到一丝清凉,宫九曾经为她制了一朵冰花,不惜内力地维护着,千里迢迢地带给她。
无论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只要能让沙曼有片刻欢颜, 他都能捧到沙曼面前, 虔诚的就像是个爱情的信徒。而沙曼当时也不过是他从青楼里带出来的无根漂萍,宫九本不必花那么多的心思在她身上,他却认认真真地准备了, 也给了。
无论沙曼想要的是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 沙曼才一步步地被拱得越来越高, 同时又因为宫九行事从来不避讳她, 甚至于将在常人看来最不堪的一面都毫无掩饰地展现在她面前,以至于沙曼同时也越来越怕他。
宫九什么都可以给她, 唯独她最想要的自由是她绝对得不到的。
又骄傲, 又自卑, 又恐惧, 沙曼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逃离而不得,最后恨上了他。
这套路应全早就从沙曼嘴里问出来了,当时还在感叹人不可貌相,这千层套路还真深, 可沙曼又说宫九看重的根本不是她本身,只是透过自己在看什么人。
替身?
哇,这套路更狗血了。
然而应全也没想到还能挖出更狗血的,宫九最初看重沙曼将她从烟花之地带出来的原因,竟然是觉得沙曼身上那股冷冷的厌世味道让他想起了记忆中的母亲,这才把人带回来,像是跪舔女神一样的将人往记忆中塑造。
太破廉耻了吧!
幸亏太平王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不然还扯什么蛋,顾及什么父子情,干脆把腿打折当垃圾扔了就完了!
事不关己,应全都是当笑话看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套路居然还能被套路到自己的身上来。
宫九知道应全喜欢钱,喜欢开发各种赚钱的门路,喜欢各种能帮他赚钱的人才,对症下药地开始给应全显家底,显摆手底下的人多能干,多么如指臂使。
潜台词无非是,只要你选了我,这一切你都能跟我一样拥有,我的就是你的,是要你是我的。
别说,这小子家底还真挺厚实。
应全眼底冒精光,就是不知道能信几成。
宫九似乎看出了应全的动心,热情更甚,再接再厉地开始全方位地展现自己,甚至都开始做联想了。
“柴永焌即便能坐稳他的皇位,也只能跟坐牢一样蹲在皇宫里,那么你呢?等他真的大权在握,你现在所掌握的一切都要交出去,就算柴永焌还有点儿良心,不会狡兔死走狗烹,可你从此就要留在皇宫里,比囚犯还不如,只能留在他身边,做他吩咐你做的事,再没有半点自由,只能压抑本性做一个人们眼中忠心耿耿的大总管,这样的日子你能过多久?
一年,两年,十年,几十年?
这样的日子你真的能够忍耐下去吗?
就算你能,就算你们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人而产生变故,你又怎么能确定,在漫长时间里,你们会相濡以沫,而不是彼此折磨?”
呦,都开始走心了?
这心还没少操呢。
应全不动声色,听宫九难得的长篇大论。
“我就不同了,没有人能束缚我,同样也没有人能束缚你,无论是海洋,大漠,雪山,草原,甚至海外异域,任何地方,只要你想,我们都可以同去,九天环宇,无处不可同行。
若有一天你厌倦了,我们也可以相忘于江湖,始终都是自由的。
这样不好吗?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得到,无论是财富,人脉,权势,只要你想,我都可以为你奉上。”
“所以?”应全挑眉,这价码出的可是够高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宫九眼里居然值这么多。
“所以为什么不能是我,仅仅是因为时间吗,我们未来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而你可以随心所欲,不需要遮遮掩掩,也不需要束手束脚地顾全大局。”
饼画的挺圆。
不知道为什么,应全总觉得宫九这显摆羽毛的德行有哪里眼熟。
哦,怪不得眼熟,这跟王怜花跟朱七七展现自己实力魅力的场景分明一脉相承。
王怜花最后怎么样了?
反正没得到朱七七,好像是朱七七和沈浪隐居海外之后他还跟去了?
这一脸翔,应全寒毛直竖,努力安抚自己,好歹人家王怜花对朱七七多少还是有真心的,宫九肯定没有那玩意儿,不至于的不至于的。
不过这可真是说不准。
应全就很烦,宫九这是非要在别家猪的槽里抢食才觉得香是吗?
平心而论,宫九的口才还是可以的,但凡应全和柴永焌之间有一丝丝的心结嫌隙,或者应全因二人的身份差异有一点点的不安全感,宫九这话都得说是正好戳在了点子上。
因为是常理,所以肯定是会被反复思量回避的,被点出来就更难以面对。
问题是,应全和柴永焌的相处方式,它本来也称不上正常。
可以说,不管是对应全还是对柴永焌,他们彼此就是对方在这个世界上一切感情的寄托,不独是爱情,那太单薄,而是更加复杂,充满独占欲和偏执的纠缠,硬掰开哪一个,剩下的都活不了。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哪一天柴永焌真的脑子抽风要打开后宫,应全绝对不会搞什么虐恋情深或者心碎远遁的戏码,而是会干脆地把柴永焌宰了,自己上位。
他完全做得到。
反过来对柴永焌也是一样,他可以放任应全天南地北的跑去哪里都可以,结交什么样的人,手里握着多少财路人脉都行,都可以,他都不会有半分怀疑,唯独不会放这个人真的离开他,否则就是天涯海角都要把人抓回来,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这样的模式,宫九可以理解,但他绝对想象不到,在他看来作茧自缚的应全和装模作样的柴永焌相处起来居然是这样的。
信息不对等,他的表演也就成了一场空谈。
要是可以,应全也懒得多费口舌,“我记得你说过,宫九的九,是九五至尊的九。”
说了那么多,你不是也盯着他家小皇帝屁股底下的椅子吗?
那还扯什么呢?
别说什么为了他可以放弃野心之类的废话,谁信谁傻逼。
“你就真的那么相信他?”
“关你屁事?”
“他也那么信任你吗?”
这圈话能不能少说两句,应全都心累了,懒得张嘴,眼神示意宫九“关你屁事”。
宫九脸上的笑容狰狞起来,很快又被冷冷的冰霜覆盖下去,重新变回惯常的面无表情的样子。
是吗?
竟然这样自信吗?
这样相信一个坐在皇位上的人?
好,真是太好了。
宫九的心里仿若岩浆汩汩翻涌,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若有朝一日,应全百口莫辩,柴永焌会如何,应全又会如何,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听着他的话好像在听笑话,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嘲讽?
他真的好想看看那一幕啊。
内心的毒汁都要冒出来了,宫九没有露出一丝破绽,深深地看了应全一眼,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莫名其妙地来了,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话,莫名其妙又走了,真是个疯一样的男子。
应全却并没有真的放松,相反,他的心里提起了深深的戒备。
一个有理智的疯子会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作为一个知道内情,又曾经经受过后世诸多狗血桥段耳濡目染的人,应全大概能猜到宫九会想做什么。
无非是移情和迁怒,一个沙曼一个他,一个是长相气质,一个是身份地位,都能让宫九想起他的母亲,都能激起宫九的心病。
童年时收到的心理创伤会伴随终生,宫九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坚信是父亲杀死了母亲,即便将证据都怼到他脸上,即便真相就在眼前,他心里的伤也不会因此痊愈。
和当年的太平王妃相比,应全身上可操作的地方就更多了。
太平王妃只能留在王府里,应全手里握着多少关键的东西,挑拨,陷害,因势利导,算计他让他陷入当年太平王妃的境地,四面楚歌,进退两难,看他会如何选择,看柴永焌会如何选择。
应全冷静地推演,大概就是这个套路了吧。
谁怕谁呢?
转天宫九就好像把自己头天说过的话全都忘掉了似的,之前是如何对待应全的,还是如何对待他。
牛肉汤也是一样,仿佛全然不记得自己被宫九扔进海里的事儿,照样甜甜蜜蜜地笑着,黏黏糊糊地跟在宫九身边撒娇笑闹。
这可真是……
心志不坚的恐怕都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或是失忆了。
长时间的海上航行其实是很乏闷的,海鲜吃多了也会觉得腻,终于看到陆地的时候,即便是应全有种松快的感觉。
还是踩在陆地上踏实啊。
离了南王那筛子一样的属地,应全感觉痛快多了。
居北的港口被南王属地的更繁华,这里离京师不远,地处机要,历来都是被严格掌控在朝廷监管之下的,码头上乱而有序,甚至有专门的驻兵在附近,衙役们也会时时巡逻,进港离港的船只货物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记录。
这才是盛世该有的样子啊。
应全如鱼得水,冷眼看了看宫九,笑着朝他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便径自离开了。
“九哥,他——”
宫九抬手拦住牛肉汤的话头,“抓紧补给,发船的时候他自然就回来了。”
牛肉汤欲言又止,见宫九只顾看着应全的背影出神,咬唇一跺脚赌气跑了,混蛋九哥,这次再迷路她绝对不要去找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