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90
远处海面混战结束, 前来伏击的两方人马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有备而来，但是在观战一方看来莫名其妙的感觉。
莫名其妙的，就没有他们的戏份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跳出来呢？还露了这么大一张底牌。
林平之觉得脑袋一蹦一蹦的疼。
三队人马彼此对视,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了，都这样了，也不用分什么对象了, 大家选个方向各自带开吧。
林平之是再不敢把大船放出去了，一般小船有的是的，随便用吧。
他自己也挑了几艘，跟手下人分散开往海面上搜寻。
虽然夜晚能见度很低, 举着火把也得上, 不然等到第二天, 都不知道漂到哪去了。
举火炬的是别人，大半夜的冒着高风险驾着小船在海面行驶的也是别人，努力突破人类夜视极限在海面上搜寻的也是别人。
林平之表面上做着跟手下一样的举动, 貌似也在专注地在搜寻, 实际上脑袋里头跟煮开了一锅八宝粥一样, 各种情绪五彩斑斓聚众翻滚。
然而, 专注搜寻的手下们还没有发现，表面专注实则卖呆的林平之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他很快反应过来, 指挥手下改变方向。
开始他以为这是终于转运了, 很快他就发现, 这根本就是老天在告诉他什么叫做祸不单行。
“头儿，前面有船。”
林平之接过手下递来的千里镜，眯起眼睛细看，果然发现了远处有一条大船, 而且是一条悠闲自在漂浮在海面上的大船。
三更半夜，漆黑的海面，追寻顺水漂流的船只残骸，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艘富贵写意的大船，灯火通明地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游。
简直就是话本中那些鬼怪故事的具现化。
小船上的人个个都算身经百战，胆子说什么都不可能小，此时此刻目睹这样的场景，被海上腥咸寒冷的夜风一吹，也忍不住汗毛倒竖，一个激灵冒出冷汗。
“头儿……”
林平之一抬手止住了手下的话头，他倒不是害怕，就是直觉那艘大船有一股让他很不爽的气质，虽然对一艘船谈什么气质听上去很荒谬，但林平之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放个舢板下水，我自己去，你们往别的方向继续找。”
“是，那头儿您自己小心。”
林平之无所谓地点点头，他并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一撩下摆，直接跳到了舢板上，内力一吐，脚下的舢板便顺着水流飞快地往前滑出去。
众所周知，楚留香的朋友遍布大江南北，即使是见过一两面的人也可能将他当做至交，这除了因为楚留香本就是一个极容易得到人好感，并且也的确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之外，他一年到头多半时间都在江湖上到处浪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但不管楚留香漂泊的多远，他也是有家，有家人的。
他最常回的家并不在陆地上，而是一艘坚固宽敞，装饰精美的大船，这是因为船上除了是楚留香的家之外，也同时住了三位才貌双全的佳人。
她们是苏蓉蓉，宋甜儿和李红~袖。
无论楚留香什么时候回到大船上，这三个被他当做妹妹从小照顾大的女孩子永远都在那里等着他，也会比从前他照顾她们的时候更加用心地照顾他。
就像现在。
天气还是有些寒凉，夜晚的海面上温度更低，楚留香却只穿着轻薄宽松的衣衫，披发跣足，懒洋洋地瘫坐在竹制的躺椅上，喝着五十年份的上好女儿红，配着宋甜儿巧手制作的下酒小菜，迎着海风，赏着明月，跟三个女孩儿愉快地聊天。
聊到兴起时，宋甜儿开心地唱起小调儿，软糯的方言听上去既多情又俏皮，歌声在寂静的海面上传出很远。
落进耳力极好的林平之的耳中。
林平之面无表情地想，嗯，更像是鬼故事了。
在自己用千里镜可以清楚地看到船上舷窗窗棂上的雕花，但船上的人还注意不到隐藏在黑暗中的舢板的距离，林平之停下了。
如果那艘船真是他料想中的那个人的船，那么，以那个人那种神秘的运气来看，他应该已经发现了他们一直在搜寻的东西，现在，他要先等等看船上的动静。
也没让林平之失望，大船上传来的歌声忽然走调，后戛然而止，那声音显然是唱歌的人受到了什么惊吓。
接着，甲板上站起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夜风拂动着男人披散的长发，但那股子骚包的味道是遮掩不住的，果然被他猜中了，林平之非常确定，那就是楚留香。
透过千里镜，林平之静静地观察。
最初发现不对的是宋甜儿，她是个极有厨艺天分的女孩子，这就意味着她有极为灵敏的嗅觉和味觉。
海风本就是腥咸的，普通人并无法分辨出其中细微的不同，宋甜儿却可以。
她敏锐地闻到了夹杂在海水味道中的腥甜，只是头脑还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并未警觉，只随意地一瞥，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面容顿时变色。
“怎么了？”楚留香关切地坐起身子，他的鼻子基本是个摆设，别说闻不到宋甜儿能闻到的东西，就是普通人能闻到的他也闻不到。
但他的耳朵非常好使，宋甜儿还没回答，他就先听到了某种东西撞到船身上的声音。
宋甜儿哑声用手指着船下被灯火着凉的水面，苏蓉蓉和李红~袖安抚地站在她两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也纷纷变了。
楚留香的身法快得像一阵风，眨眼间就出现在了三个女孩子的身边，同样往下一看，他的脸色也变了。
咚、咚、咚——
一块断裂的木板被海浪推着，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撞击在他们的大船上。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海上总是能遇到一些古怪的漂浮物。
奇的是木板上还牢牢地抓着一只手，一只固执得让人感到可怖的手。
手是从下面向上抓住木板的，一定非常非常用力，才会即便脱离了身体却始终没有脱落，死死地跟木板固定在一起。
无需想象都能感觉到那手的主人有多么强烈的求生欲，可惜，即便抓住了浮木也没有用。
楚留香皱起眉头，取了挂在一旁的渔网，向下一抛，手腕灵活翻转，往上一提，木板连同其上的断手便被一起捞了上来。
仔细打量后发现那断手并不是被砍断的，断口处本应是血肉模糊的，更像是被从身体上撕裂了下来。
在海中能做到这一点的海兽不少，但无一例外都有尖厉的牙齿，断手的骨头上并没有类似的咬痕。
让楚留香不得不考虑到另一种情况。
他的心情便如同被云彩遮住的月亮，片刻之前的轻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感觉他又要被搅进某件十分难缠的麻烦之中。
楚留香不想让三个温柔的姑娘陪着自己一起烦心，便劝说她们先回房去休息。
他虽然体贴女孩子，却也有着一般男人都惯有的自以为是，总是忍不住要保护女孩子们，同时也是将她们排除在了他的事情之外。
然而被楚留香视为家人的几个女孩子并不柔弱天真，甚至楚留香闯下的名头里她们的功劳都是不可或缺的，自然不愿意被楚留香当做小女孩儿来看待。
正在楚留香苦笑着无可奈何的时候，林平之帮了他的忙。
林平之的轻功是应全从大内秘存里找出来，盯着他练的，人落在甲板上时不会比一片叶子落在水面上更重，但楚留香依然发现了他。
林平之这次没有易容，穿的是楚留香曾经见过一次的制式服装，脸上带着镂空的面具，猫一样安静地立在船舷旁边。
这可真是刻骨铭心的打扮啊。
楚留香心中长叹一声，脸上的苦笑更深了，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一步，挡住了身后的三个女孩子，朗声笑道：“原来是有贵客到了，当日一别，阁下风采依旧。”
林平之略微变幻了声线，淡淡回了一句：“楚香帅亦然。”
楚留香一听就知道这是哪个面具人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来的正是对他莫名有恶感的那一位。
好在楚留香虽然略有自恋，也没有到认为所有的人都理所当然地会喜欢他的地步，虽是不速之客，他的态度也很热情。
“既有贵客，又有好酒，甜儿，能麻烦你再做几个下酒的小菜吗？”楚留香微微侧过头安抚地对身后三个女孩子笑了笑，又转过头对林平之夸赞道：“我这妹子的手艺简直好极了，阁下若是不赏脸尝一尝，那就太遗憾了。”
林平之对楚留香是没什么好感，也没恨屋及乌地要给几个不相干的姑娘难堪，清楚楚留香这是要借机让三个妹子躲开，也并没阻止。
宋甜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应了一声，还强笑着故作埋怨了一句，眼神示意了苏蓉蓉和李红~袖，三个人一起钻进了船舱。
林平之这才低笑了一声，若有所指地看着一旁桌上盘子里用来下酒的卤鸡爪，道：“香帅胃口倒好。”
楚留香摸摸鼻子，无奈地笑道：“无论怎么样，酒我总是喝得下去的。”
林平之呵呵，不再理他，径直往他要找的东西走过去。
渔网里，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木板湿淋淋的，上面的断手还没有被泡到肿胀，尚可轻松辨认。
那是只女人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上甚至染了颜色美丽的蔻丹，可惜过分用力地抓住木板，不少指甲已经劈开，蔻丹也被海水腐蚀，剥落了不少，已经看不出原貌。
林平之辨认完，不知道是该感到轻松，还是更沉重。
这是杜莲的手。
手在这里，意味着杜莲死掉的可能性已经到了九成九。
那女人更擅长的是暗器和毒，武功只能算是二流，断了一只手还能在海中存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死不死无关紧要，可她的死亡又带来了不少新问题，就让林平之一时很苦恼。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