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9
林平之当时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混战, 跟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人一起。
没办法，人家是早就有船一直等着接应，人到了立刻就能走人, 六扇门和锦衣卫却没有这种待遇，想要追就只能自己找船。
可海盗要来劫掠的流言传开，根本没有敢接活儿出海, 给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到时候没命花还不是要打水漂。
追命倒是知道这边有个人叫快网张三，不仅水性好，擅长制船驾船, 武功也不弱, 关键这人还有点儿小毛病, 生平最好珍珠，看到喜欢的珍珠就移不开眼睛，跟色中饿鬼见到绝世佳人一样, 不搞到手便魂萦梦绕茶饭不思, 故而小偷小摸的事情也没少做。
真能找到这个人, 就算他不肯, 贼遇到官，不肯也要肯。
追命倒是不介意在紧要关头卑鄙一下, 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
张三的确是在这一带活动, 可一时半会儿又去哪里找人？
海上行船一看天时, 二靠老手, 没了这两样，就算有海图有大船都是寸步难行。
顺风的时候一日千里如旋风，再磨磨蹭蹭的，人都撒花跑远了, 他们连影子都追不到，更别提找什么老巢，一群说出去也名声响当当的人物，出来一趟跟闹着玩儿似的，怎么也说不过去。
正当两队人都困坐愁城，林平之不得已出来送温暖了。
没辙，流言是他放出去的，结果该拦的没拦住，倒把自己人给绊住了，这已经很丢脸了，再因为他这“神来一笔”，回头真追丢了人，丢不丢脸的就不用考虑了，他师父能直接给他松快松快皮。
应全从翅膀稍硬能自保，可以出宫浪的时候起就开始不停织网，这么些年下来，织出的蛛网覆盖面极广，南王的地盘自然不可能被放过。
从最开始一个不起眼的小据点渐渐发展出一个中型规模的商行来，依着地利做海贸生意，赚钱盯梢两不误。
所以，林平之是能搞到船的，甚至于，如果不是为了保持低调，他都能搞到一个船队。
搞到船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把船送到人手边。
除了已经被收拢的禁军、厉害就直属皇帝的锦衣卫，皇帝手里还有另一股隐藏在暗中的力量为他办事，这件事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心眼明亮的人都能猜到几分。
别的不看，单看出手越来越大方，都能给那么多禁军兵士贴补到每天都有肉吃的地步，就知道他们这位陛下如今该多有钱了。
那钱从哪里来？
肯定有人帮皇帝赚啊。
只不过这些人也都不傻，傻子也不会得到重用，皇帝都不把这事放到明面上，那就是不想说，大家也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被应全亲自挖出来接手锦衣卫，雷卷对此自是心知肚明，他也是个妥当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手下的兄弟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沈边儿并没有直接与应全接触过，雷卷也不想他的兄弟们掺和进太多事里，临行前暗示沈边儿需要时可以与人合作，沈边儿也便以为他指的是六扇门的人。
林平之也的确曾经借着六扇门的名义给他送了几回消息，但这也不能快速取信于人。
追命倒是有幸在剿灭无名杀手组织时得以窥见一角，他还不知道自己幸运到不仅见到了人，还见到了大boss。
林平之想到这一节，当即拍板，一事不烦二主，那就还是他吧。
然而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唉~
这就是所谓的一步错，步步错吧。
林平之一捂脸，指尖冰凉，摸到了一张金丝镂空的面具。
同在甲板上手扶兵刃的其他两队人紧张关注局势之余时不时地就要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他身上瞄个两眼。
那眼神儿，跟看到传说中的什么奇珍异兽差不多。
林平之很无奈。
本来，他暗地里找上追命，亮了信物，提供了一条船，暗示追命可以搭上锦衣卫的人一起。
船称不上特别大，但船身结实，速度极快，是应全提供资金、又到处挖了不少技术人才耗费多年时间努力出的结果之一。
看着不怎么起眼，内中别有乾坤，单只速度一条，比起现下公认跑得最快的大船就能甩出八条街了，更遑论别的本事。
这船极精贵的，分到这边几艘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平日里都在船坞藏着。
这样的船，用来追缉自然再合适不过，甚至可说是奢侈了。
林平之本没打算露面，这船说不大，也有两层，算上船上水手用的便是三层，藏些人应该轻而易举。
奈何他忘记了，自己这趟出来，计划就没顺利过。
一开始是挺痛快的。
沈边儿人如其貌，是个豪爽大方的性子，这一点当了锦衣卫也没改，对追命原本就颇有好感，同为朝廷办事之后大家多了同僚的情义，爽快地就接受了追命同行的提议，连船是怎么搞到的都没多问半句。
顶多在上船之后跟雷家兄弟惊诧了一番这海船就是跟内陆江河上的船不一样，居然跑得这样快。
英万里老爷子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普通海船可没有跑得这样快的，更别说船上的水手个个都有一身相当不错的硬功夫，怎么看都跟普通扯不上边儿。
只是这是追命联系到的船，他又毫不掩饰这里头别有内情的事实，老资历的英万里自然也不会多嘴。
比起不相干的事情，他更关心自己要追捕的犯人。
眼见有此转机，老爷子心情也是相当不错的。
“前面有船——”
这船另一个特别之处便是它的瞭望台，专门有人在里头负责侦查，省了他们不少事。
此时一听已经看到船了，都兴奋地聚到甲板上张望。
肉眼看出去，除了海平线处影影绰绰的黑点儿也看不到别的。
他们的船速度快，行出半个时辰，就听见上头忽然传来尖厉的哨声。
仰头一看，瞭望台上的人一面用他们听不懂的方言大声呼喊，一面飞快地打着手势。
“发生了什么事？”追命抓住了一个水手问道。
“有海匪。”
海匪？
“怎么会有海匪？”
沈边儿等与追命他们并不知道“海匪要来”是林平之放出的烟雾弹，这里的海匪名气大到都敢称王称霸了，出现不奇怪，奇怪的是出现的时机。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既然都知道海匪要来还敢出海，那肯定是有恃无恐的。
难道那那几伙人都跟海匪有勾连？
除了这个，他们一时也想不到别的解释，总不能海匪真的是来打劫的吧，那那些人还敢出海，岂不是自投罗网，还不如被他们抓到，主动交代兴许还有条活路呢。
结果他们就震惊地发现，他们冤枉人家了，人家清清白白跟海匪绝对不是一伙的，海匪也不是来接应，根本就是来打劫的。
没错了，他们虽看不懂船上的手势，抓了人一问，来的海匪船还不是一条两条，那么多打着凶悍旗帜的海匪战船都已经把前头那条孤零零的大船给围起来了，跟一群鲨鱼围住猎物似的，肯定是打劫吧。
两队人都傻了。
原来这是真头铁啊！
可现在也不是看热闹的时候，他们的船这么大一条，远点儿还好说，靠近了肯定会被发现的。
跟海匪比起来，势单力孤的可不只是他们要追的那条船，他们自己也是啊。
追或者不追？
两队人商议起来。
但能拿主意的却不是他们。
林平之肯调动这条船出来，是想着这条船速度快，赶紧追到人赶紧把事情了解，速战速决。
现在的状况又不一样了，海匪居然真的出现了，他的乌鸦嘴灵验了。
早知如此，林平之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大方的。
不是怕死，干这一行的哪个不是把脑袋扎裤腰带上的，问题不是这样看，说难听点，这一船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可以死，但是船不能落进海匪的手里，这船比他们的命值钱多了。
劫走雷损和杜莲的不是同一伙人，离港也是分了好几条船走的，眼下他们追上的只有这一条，其他的船呢，是不是也被海匪给围了，还是已经被干掉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换句话说，他们能看到的这些声威赫赫的海匪还可能并不是全部。
没等沈边儿和追命商量出个统一意见来，一直沉默的英万里老爷子就开口了，一针见血道：“不用商量了，你们说了也不算，还是请说的算的出来做主吧。”
沈边儿和雷家兄弟不解地看向追命。
追命：……
对哦，他们说了不算的，怪不得连一个上来询问的水手都没有，全都在各司其职地忙乎人家自己的事儿呢。
看这紧张却不慌乱的样子，显然是有主心骨的。
追命干咳了一声，略尴尬地对沈边儿他们笑笑，拉着英老爷子到一边儿小声道：“这么直接把人家拉出来不好吧，那边明显是不愿意暴露身份的。”
英万里道：“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由得我们做主吗？总要有人出来拿个主意的。”
追命一想也是，都追到这里了，是进是退总要决定的，便不再犹豫，看了一看身边来来去去的水手们，扯住那个被称为“船老大”，看着说得上话的，让他去给“东家”递话，问问可否出来一见。
林平之就这么被薅了出来。
送上门是不可能去送的，顶多仗着自家视程极远的千里镜停在安全区远远地看个热闹。
事发突然，易容已经来不及了，林平之只能以布巾蒙面，再罩上一个制式的镂空面具，即便如此，也是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
直到前方战况再度生变才转移了注意力。
没想到那艘船竟然那么能抗，也是海匪没动火器的缘故，双方激战近乎两败俱伤时，一伙倭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加入了战局，显然是早就埋伏好的。
幸亏他们没头脑发热地想要去捡便宜！
那边从过午一直打到天色暗下来战局才见分明，总之就是都被打得挺惨，势单力孤的当然最惨，船倒是没碎，却着了火，眼看就沉了。
沉船处必生漩涡，剩下的海匪和倭寇不得已都远远避开，眼见那艘大船完全沉默后才各自散去。
感觉他们这是追了个寂寞，船都沉了，还追什么？
“回去，换小船来搜索吧。”
万一运气好能找到个把幸存者呢？
梦想还是要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