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
柴永焌这事儿要是换了别的时候说, 庞统不当场掀桌都是给他亲爹面子。
这人已经被顾惜朝的油盐不进快逼到死角。
要是顾惜朝真的对他完全死了心,再没有半点别的心思,那庞统再怎么难受扎心也好, 到底他还是个有底线的人,不会真的强迫一个对自己无心的人那么没品。
可明明就不是这样!
他也是男人,论起傲气来只有比顾惜朝更甚的, 以己度人,要是意中人意外的人,哪怕是他能以命相托的那些军中同袍,平日里借着各种机会对自己手来脚来的占便宜, 那他也绝对会翻脸, 不把那人的脑袋揪下来就已经算是顾念兄弟情义了。
咳, 庞统敢作敢当,他敢揩油他就敢承认。
那不是顾惜朝骂归骂,偶尔气急了也会飞斧子砍他, 可是真的愤怒和恼羞成怒庞统还是分的出来的。
小意温存什么的他是不敢指望了, 回应更是不会有, 被占了便宜之后小顾白皙的脸颊上飞起的红晕就足够鼓励他下次继续了。
其实偶尔他也会在气氛特别好的时候感觉到小顾有下意识地想要回应他的意思, 可惜他意中人的控制力太好,好得过头, 每次都马上就反应过来然后开打掩饰过去。
庞统就是卑微地靠着这点儿蛛丝马迹坚持走在自己坎坷的情路上。
意中人就在身边, 朝夕相处就是不能亲近, 彼此信任就是无法心意相通的痛苦谁能懂?
尤其柴永焌和应全还来不来的就爱在庞统这个情路郁卒的家伙面前秀一秀, 庞统能给他们好脸才怪。
那俩心思狡诈的,不知道捏着什么把柄,居然让太平王松了口子,同意接受安排人到他军中领兵。
这几乎就是明说太平王愿意对兵权松手, 向柴永焌投诚了。
也就是说,被派出去的人极有可能在日后接受太平王麾下的边军。
那可是堪称大周战斗力最强,人数也最多的大军啊,柴永焌肯派庞统过去,并同意让顾惜朝同行辅佐他,就算这里头还有庞太师的分量在,那也是非常了不得的信任了。
当然,庞统嘴硬的一比,嘴上顶多嘟囔两句那小皇帝这次可算是办了点儿人事儿之类的话,暗地里心花怒放。
远离了京城,最主要是远离应全那个一直挑拨见不得他好的狗腿子,俩人互相倚靠互相支持地去开拓事业,改换环境之后说不定就能打开僵局呢。
本来庞统是这么打算的,像是当年他们初识时一样,两个人一起阵中冲锋,回来彼此裹伤。
他还记得,那次他被人在腹侧开了个口子,仗着底子好,他就随便缠缠,想省些药下来,结果也不知怎地竟发起烧来,被小顾发现了,当头就是一顿大骂,按住他就把他衣服撕了看伤口。
如今想来那应该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意,从前只想跟这个人做一辈子好兄弟,那天,小顾低头给他上药裹伤,眼眶都红了,肯定是心疼他疼的都要哭了,那忽闪忽闪的睫毛,看得庞统忽然就开始口干舌燥。
没有衣裳阻隔,小顾呼吸出的热气直接吹在他胸膛上,庞统当时都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的小顾都能听到。
明明都是在军中打滚,久久没的换一次衣服,天天不是练兵就是打仗,滚得一身泥水血污,小顾那么讲究的性子,那时候头发也油的打绺。
可庞统就楞是觉得小顾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甜甜香香的跟熟透的桃子似的,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咬上一口,看看是不是会嫩的爆出汁水来。
可爱。
一直到今天,庞统每次想到看到顾惜朝,脑子里第一时间涌出的想法永远是可爱。
全身心地想要将人用力搂进怀里使劲儿揉搓。
唉~
庞统的手掌张开,又合拢,紧紧握成拳头,回味着之前感受到的美好滋味。
是真的很美好,就是代价有点儿惨痛,跟随美好回味一起,颧骨上的青紫处抽痛着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这感觉太复杂,庞统像头颓丧的狮子,面对平头哥的挑衅也只是哼哼几声就懒得动的那种。
哦?
这个反应就很奇妙了。
柴永焌都做好了庞统要炸刺儿的准备,结果反应这么平淡,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顾惜朝不能跟你一起去上任了哦,这样都不激动?
当然柴永焌是没有让顾惜朝去水军当头的想法的,若他能成功协助初次登场的水军将“史天王”的人马都扫干净,船队和家底都搂回来,完成一个完美的亮相。
回头柴永焌还是要把他安排到太平王麾下的,只是到时候就不会是庞统的副手了,捞了一笔大功劳,足以让顾惜朝和庞统有平起平坐的资格,庞统想象中夫唱夫随的美事便不用指望了,除非顾惜朝本人乐意,但柴永焌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
庞统冷哼一声,“我爱的是天上的雄鹰,难道鹰叨我抓我我就要把鹰翅膀掰折?我还没有那么卑鄙。这也算……遂了他的心意吧。”
柴永焌不由惊叹,“啧啧,你这不是被揍了一拳这么简单,你这是开窍了啊!”
庞统脑袋一仰,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
切,居然跟他老爹一个反应,果然这些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庞统内心一片素质三连。
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奈何一个是他亲爹,一个是顶头大boss,都不是能正面怼的,唯一一个能随便怼的应全还远在海边,他能说啥。
柴永焌其实真挺好奇这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庞统这个……用他家小鹰犬的话形容怎么说来着?
啊,对了,铁憨直男。
能让铁憨直男想明白的,那得是多么痛的领悟啊,肯定贼精彩。
可惜眼下并不是八卦的时候,庞统也并不好套话,柴永焌只能遗憾地暂且放弃。
“既然你想得通那就太好了。”柴永焌颇有诚意地安抚道:“你放心,也不会叫你们分开太久,顾卿还是要到边军去的。若顾卿此次行事得力,有了功劳,起点也会更高些,到时候你们互为臂助,也能更快打开局面,免去独木难支的窘境。”
庞统素来极为傲气,从前中二时期隐姓埋名去投军当个小兵时都没觉得多艰难。
接受太平王的兵权,还要做得顺理成章,这事固然极难,庞统也有自信他能做得好。
按照一般皇帝的尿性,信任庞统,指派他去接掌大军是一回事,将庞统重视的人如庞太师、顾惜朝掌握在自己手中,放在京中为官才是常理。
柴永焌竟能放任顾惜朝跟庞统一起,还都加以重用,庞统再桀骜也要领情,听见这样有看扁他意味的话也没不爽,反而还长进地咂摸了两下滋味,灵光一闪地觉得似乎抓住了什么,眼睛唰地盯着柴永焌,等着听下文。
柴永焌表示并没有下文,他能提前知会一声就够意思了,忙着呢,连八卦都没空,更没空当善解人意的好人开解他,事说完了,可以走了,回去让顾惜朝赶紧来见他,赶在宫门下钥之前。
切——
庞统憋着气走了。
非常不爽地急速往禁军大营赶——他可不想让小顾在宫中留宿。
等庞统到了大营一问才知道,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就有内监来传了顾惜朝进宫,前后差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
庞统木着脸回到自己的营帐,啪叽往榻上一摔,摔得脊背生疼,慢吞吞地翻过身,脑袋往被褥中一扎,把脸藏住,才放任血色上涌,脖子耳朵都跟着一起涨得通红。
所以说那个小皇帝最可恶了!
明明就是恶趣味想看戏,偏偏还让人没法挑理,偏也感激不起来,总之就是神坑!
怪不得能治得那个狗腿子死死的。
如果不是深知柴永焌多能不动声色的坑人,庞统又拉不下脸,他还真有股去找柴永焌学学套路的冲动。
庞统不傻,略一想就知道柴永焌干了什么。
对哒,他打了个时间差,把顾惜朝叫来听了个壁脚。
反正早说晚说都要说,那就干脆一起听听嘛,他赶时间呢。
若是能听到某只死鸭子罕见的真心话,那就是意外之喜了了呗。
柴永焌自觉无锅在身,非常轻松。
顾惜朝完全没有同感。
庞统可以躲回营帐偷偷脸红,他还在御前呢,想躲都没地方躲。
只能极力腹诽——怪不得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简直坏的一个模子出来的——借以分散精力,力图让涨红的脸色恢复正常。
庞统的武功实际要比顾惜朝的高,而且不像顾惜朝走的都是野路子,内力精纯,耳聪目明,二人又极熟悉,按说那么近的距离,不会发觉不了顾惜朝的存在。
但宫中总有些奇妙的设计,顾惜朝才得以听到了他想象之外的话。
什么爱不爱的,就是俩人关系最和谐亲密的时候都没人能张得开嘴说这种肉麻话。
冷不丁听到,顾惜朝只觉得像是当头一道霹雳打在天灵盖上,然后灌进了炽热的岩浆,烧的他坐立不安,恨不能立刻冲出去堵上庞统的大嘴。
脑子里嗡嗡的,什么被皇帝看到庞统脸上痕迹的窘迫和天上掉下建功立业大馅饼的激动都忘到了一边,手不住地去摸空荡荡的袖子,摸空才想起自己的神哭小斧不能带进宫中,还存在宫门处呢。
尴尬,从未有过的尴尬。
尴尬到庞统走出老远,柴永焌叫他出去的时候,顾惜朝下意识地做出了跟庞统一样的举动——行礼,然后死不抬头。
顾惜朝的脸皮比起庞统那可是薄多了,对这个能干,但是自尊心过分强烈的臣子,柴永焌就有分寸多了。
他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想忍住的时候就可以忍住不笑。
给顾惜朝也赐了座,柴永焌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严肃地把他希望顾惜朝去做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说到正事,顾惜朝的情绪立刻就严整了。
将事情在心里迅速地过一遍,脸色又开始微微涨红,这次是激动的。
可以望见的光明未来引动顾惜朝胸中的热血,点亮了他的眼睛。
柴永焌满意地点点头,将联系应全的方式和写好的回复交给顾惜朝,嘱咐道:“阿全人在那边,你直接去找他便可,万事小心,尽力而为。”
“臣必不服陛下所托。”
顾惜朝恭敬地深施一礼,意气风发地告退了。
柴永焌唇边方才露出些许不太符合身份的狡黠笑意。
他其实是个有点儿看脸的人来着,好巧不巧的,朝中他重视的那些臣子上到老臣庞太师、诸葛神侯,下到年轻一辈如花齐卿、庞统、顾惜朝等等,不论文官武将,个个都容貌出众,还都是各具特色的美男子。就连傅宗书都长得不错。
这还真的不是他有意为之,纯属巧合。
老臣且不说,年轻的臣子都是他提拔的没跑,奈何家有醋缸,柴永焌是万万不敢将自己这点儿无伤大雅的小偏好给显露出来的,不然就不是葡萄架倒了那么简单的问题了。
柴永焌惜命,并不想要个x尽人亡这样的结局,那太丢脸了。
可是做皇帝压力那么大,不找点儿乐子解压也不行,不能看脸,那就只好看戏了。
幸好这些臣子不光脸好看,戏也好看,尤其跟他家小鹰犬一起看的时候最快乐了。
柴永焌揉揉额头,一整天跟走马灯似的没得闲地忙,应全不在一旁督促他也想不起来去睡午觉,这会子脑袋胀胀的疼。
宫门落钥了,今晚也是孤枕难眠,书案上的奏疏堆得高高的,千头万绪的事情永远处理不完,柴永焌着人传了宵夜,索性再挑灯夜战一晚吧。
应全没看到也能猜到,离开他的视线,柴永焌的作息肯定又要乱成一团,暗自决定等回去再算账。
在等待京城回复的同时他也没闲着,流言已经传开了,他此时出手控制不是不行,但那就太落痕迹了。
防止自己擅动会破坏柴永焌的计划,在没有收到回信之前,应全能做的也只有继续观察兼记小本本。
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京城里柴永焌编导观赏了一出好戏,应全也看了个热闹,顺便还看到了他那个欠收拾的徒弟。
看样子那位杜先生是打算双管齐下,一面放出嫁“公主”的消息诱惑“史天王”上钩,一面暗中故技重施,重金招揽高手为去刺杀“史天王”。
万一成功了呢,就不用嫁闺女了不是。
消息不难探查,接头的双方伪装的功夫在应全看来都挺次的。
干等着也是闲憋气,应全亲自跑去看了个现场。
啧啧,江湖版的招聘会,半夜三更开张,打着买面的幌子,还要对切口,工钱万两起步,没有保险,买的是命,卖的也是命。
成功就大赚一笔,失败就自认倒霉。
哦,还得有自知之明,不然死在“招聘”这一步也是有的,要么被负责招人的给“淘汰”,还有可能被同来“应聘”却有过节的竞争者给淘汰掉。
哇塞,面汤里面放珍珠耶,还是那么大一颗!
他还以为那个不明觉厉的切口,什么“一碗金花,一碗银花,一碗珠花”的是说着玩儿的呢,还真有货啊!
哦呦~
那位负责招聘的“老板娘”控场有一手啊,啧啧啧,那个身段风情,正点。
就是那位“老板”,煮面都都不用放葱花了,自己从头上揪一把下来就行了。
这戏码,新鲜,好看。
看完就觉得六扇门该大规模的扩招一批。
这年头混江湖的人不少,江湖水深,什么人都有。
少林武当峨眉这些源远流长的大门派就不说了,人家有自己的宅基地,更有各自的信仰,数百年间影响力深入人心,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是纯粹的江湖人了。
纯粹混江湖的那些,混得好的,有自己势力的,正经做生意也好,混黑也好,或者弄些灰色产业,总之都有来钱的路子,日子过得都阔气。
虽然势力也分三六九等,像是金风细雨楼和之前的六分半堂那种总舵居然扎根在京城,人强马壮,各地都有分舵的自然是第一流的。那些随便捡个地方立个山门收点儿保护费的小组织肯定是没得比。
不过这些小组织好歹也是有饭吃的。
大部分人都是混不出什么名堂的,混成像是小火神那种已经算是不错了。
更多的,则是像那俩被他用铁锅砸老实了,后来还真的踏实留在馄饨摊上学起手艺的小混混一样,机缘巧合地学了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就出来混,运气不好,莫名其妙就挂了,运气好点的能找到个靠山,做个最下层的小喽啰,也不过是炮灰。
应全原本最闹心的就是那些人,有可怜的有可恨的,非常麻烦。
不好管,也不好不管。
往往让老百姓受害最深的就是那些人,不事生产,多数都没什么节操底线,为了钱什么都敢干。
现在他觉得武功好的更不省心,就比如这些大半夜的络绎不绝赶来“招聘会”自荐的独行侠杀手们,一个要价比一个高,三万两不算事,十万两也敢开口,并且完全不交税。
应全正猫在视野良好隐蔽性极强的角落里暗中观察,脑内给这些人记录归档呢,就看到俩熟悉的人忽然也混进了“应聘”的队伍里。
作者有话要说: 啥也不说了,继续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