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
正旦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辞旧岁,迎新年。
上元是新年的第一个月圆夜,尤为不同。
年前的一场大动作使得京城颇为风声鹤唳, 傅宗书一党覆灭之事的余波未尽,却与普通百姓无关。
此时正需要一场盛大的欢庆来洗刷压抑的气氛,故而这一次的上元节便显得格外的热闹。
虽然因种种原因, 京城的管理更加严格了,很多地方甚至被封锁不许随意出入,对老百姓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往年那些趁乱生事的贼偷、拐子们, 今年大多是不敢出来以身试法的。
脑子进水、胆子比本事大几倍的蠢货们, 有一个算一个全折了。
而且全都被倒霉的往重里判了, 还都是皇帝老爷亲自下的旨意,不过估计他们不会感到荣幸。
与此相对的是皇家的棚楼比往年都要更加的华丽,见所未见的精致灯饰将棚楼装饰得美轮美奂, 不知如何弄出的缭绕烟雾没有丝毫烟火气, 衬得表演的宫中乐舞竟似月中仙子落入凡间一般, 看得人心荡神驰。
不过最精彩的还是烟花。
亥时整, 皇帝陛下携重臣与侍卫们登上城楼摆好架势的那一刻,从城中不同地点次第升起烟花。
烟花不罕见, 等闲有点儿家底的富户都能请人放上一场。年节的时候更是作为斗富的一部分, 豪富的商户们都抢着放。
但寻常烟花如何能同皇家的相比。
能工巧匠们挖空心思, 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不仅在夜空中绽放了繁花似锦、银蛇狂舞、坠星如雨等等华丽盛京,更藉由点燃烟花时的不同地点不同时间,成功地以夜空为幕,创作出了“骏马西去, 吉羊东来”的“动画”,正合了新年的生肖。
也成功地震得满城的百姓目瞪口呆,估计等他们缓过来,能引以为傲地跟没眼福见识到这一幕的外地人念叨上三五年甚至更久。
这样前无古人的震撼新鲜景儿和其后也同样精彩的烟花吸引了满城百姓的注意力。
一切都是那么热闹喧腾,人们恨不得夜晚长些再长些,百姓们都在享受着上元佳节。
或追着御驾的路线,早早候在御街两侧,尽量离真龙天子近些,蹭蹭福气。
一直到御辇回宫都是顺顺利利的。
卸下一身沉重琐碎的行头,柴永焌迫不及待地拉着应全一起泡了个澡解乏,然后趴在龙床上让应全给他上药。
就这么一晚上的功夫,后背居然就给捂出痱子来了,这皮子嫩的也是没谁了。
擦完了药,又用了一顿夜宵。
已经过了丑时,宫外还是没有消息传进来。
应全心疼柴永焌,“要不你先睡吧,眼皮都肿了。”
柴永焌不干,“要睡等你一起睡,反正休沐不上朝。”
俩人看似形影不离,其实这么多年都是聚少离多,有点儿时间在一起,柴永焌可舍不得让他家小鹰犬守着,自己呼呼大睡。
应全又出去问了一遍,确认没有消息传来,索性道:“那就睡吧,这个时间都没信儿,估计是很麻烦,等天亮再说。”
折腾了半宿也是心累,俩人倒头就睡,本来都做好了睡到半截被叫起来的准备了,谁知竟然一路睡到自然醒,洗漱完直接吃了顿午饭,才把慢悠悠的消息给等来。
先传到的是宫外守着监控事态发展的林平之送来的信,应全打开快速地扫了一遍,嘴角一撇,“啧”了一声,把消息递给柴永焌。
柴永焌接过来瞅了一眼,看到应全方才的反应就知道估计是出了什么纰漏,一看果然。
“都是笨蛋,我知道什么叫三个和尚没水吃了。”应全活动活动手指,觉得很该去给手下那群小崽们紧紧皮子了。
柴永焌反倒没那么生气,倒了杯茶递给应全,劝道:“别气了,喝杯茶,事已至此气也无用,往好处想也算是个让他们都长记性的机会,总是顺风顺水的也不是好事。”
应全接过茶喝了一大口压火,闻言睨了柴永焌一眼,“他们没把活儿干明白,你还好心反过来替他们着想。”
说着火气又升起来了,“别的就算了,这事儿可是个麻烦,这带仔儿的蟑螂,跑了一只,转眼就是一窝,那跑掉的带的比崽儿还麻烦,霹雳子那东西落到谁手里都是个祸患,眼下霹雳堂丢的人又还没找着,万一落到哪个存心找事儿的人手里还指不定要生出什么变故呢。”
越想越生气,林平之要是在眼前,肯定已经被狠狠踹屁股了,本来还以为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呢,这办的什么事儿?
还是欠教训!
应全脸色难看,柴永焌也不敢笑了,殷勤小意地凑过来又是拍背顺气,又是添茶倒水的,生怕自家小鹰犬气出个好歹来。
活生生的演了一出皇帝不急“太监”急。
应全也不过是在柴永焌面前才露出真性情罢了,很快便收拾好情绪,着人传信,让林平之马上带着人手出京。
帐可以先记着,先看能不能把事情兜回来再说。
上元节加上前后两天都是休沐日,因上元节当夜“与民同乐”的惯例,约定俗成的,除非大事,上元节次日不会有人去打扰皇帝。
今年不同,眼瞅着是清静不了了。
六扇门的无情带着俩师弟,锦衣卫雷卷带着副手,禁军庞统带着他家顾惜朝,三方人马好巧不巧地在宫门口集了个合,全部都是来求见皇帝的。
负责通传的内监很快就回来了,将他们一起带到御前。
柴永焌从来不是他祖父那种积威甚重的皇帝类型,当然这也有他幼年登基,臣强君弱,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低调怀柔的原因。
但柴永焌跟他的父亲也不一样,不像他的父亲那样天生有种跟皇帝身份与执政手腕格格不入的柔软。
只看柴永焌的外表,比起皇帝,这位年方弱冠的青年天子更像是个文雅秀气的书生,说话不疾不徐,脸上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面对臣子的时候也都是温温和和的,时不常的还会跟看重的臣子拉拉家常、开开玩笑什么的。
就像是今天来的这几位,哪怕是办事不利来请罪的,柴永焌也没摆什么天威难测的谱晾着他们。
可包括庞统在内,行礼之后,对着那张依旧带着温温和和的笑意,水波不兴的脸,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们这位不动声色地积累实力,势如雷霆地把傅宗书这样一颗大树砍倒、还要连根崛起的皇帝。
“诸位都累了一晚了,先喝杯茶缓缓再说不妨。”
应全立在柴永焌身后,闻言示意小内监们去上茶。
上的也都是好茶。
这些人都算是天子心腹,柴永焌对得用的人一向大方,他们往常也没少在宫里喝到皇帝珍藏的好茶,从来没喝茶喝得这么战战兢兢过。
有顾惜朝盯着,庞统也没敢吭声,只闷头灌了两口茶。
眼见这些人——主要是无情和雷卷——把气喘匀了,柴永焌才开始询问。
大致的事情他都知道了,需要补充的是具体细节,以及,这屋里都是知道应全手下另有人手的心腹没错,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嘛。
雷卷与无情对视一眼,当先开了口。
“最初是因极乐楼一案中出现疑似霹雳子的痕迹,询问之后得知江南霹雳堂的确出了大变故,一处密所被毁,密所中存有的霹雳子成品及残次品全部被卷走,除掌握霹雳子制造机密的掌雷一脉弟子及家眷失踪外,余下弟子全部被杀。
探查之下,最有可能的凶嫌是一伙来历神秘的凶残杀手。这伙凶徒的样貌姓名师承身份皆不明,只大概知道是由十三个人组成,故被合称‘十三凶徒’,心狠手辣又行事谨慎,每每做下一桩惊天大案后便消失无踪。
得应公公的指点,臣去六扇门请无情捕头帮忙查阅卷宗,大致圈出了几个可疑的人物开始追查,惊觉这几个以往多在西北大漠或西南苗疆活动的人近期行踪竟都靠近都城,故此大胆推断这些人并非普通贼寇,而是受人指使的杀手,而他们的背后主使极有可能便在京城,更有甚至,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可能也在京城。
臣恐初接重任经验不足,觍颜请禁军和六扇门相助,最终排查出几个可疑地点,借保证烟花释放点安全为由将其封锁起来,本欲将恶徒一网打尽……
是臣失察,未能将贼子全部捉拿归案,致使有重犯逃离,另有为数不少的霹雳子和一位霹雳堂掌雷弟子下落不明。
臣无能。”
说罢跪地请罪。
柴永焌点点头,“你先起来吧,”又看向庞统和无情两方,“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无情的脸色透着一股异样的苍白,眼底深处似有一团火在烈烈燃烧,整个人压抑得厉害,追命和铁手都不住地用关切地眼神看他,几次欲开口,都只是嘴唇颤动,却未能发出声音来。
庞统比较正常,上来就是耿直认错。
这里头他们其实就算是半个打酱油的,但失手了就是失手了,他的错,他认。
不仅认错态度良好,还主动请命派人出京追缉。
若不是禁军同锦衣卫一样无旨不得擅动,他早带人就一路追出去了。
一个两个都告了罪,只剩无情一直没吭声,明显不在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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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浅鹤吟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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