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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屁臭卦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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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之内,两人住院,闹得全行上下人心惶惶。薛军行长不仅头大,而且感到心力交瘁。150余人、十余个营业网点的大单位,如果再闹出个什么乱子,他这个行长不仅前程堪忧,而且无法向上级交代呀!

    思来想去,还必须是稳定第一。第二天晚上,薛军行长临时召集了网点主任会议,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就是保稳定、保安全。第三天一大早,在办公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的薛行长还是感觉心神不宁,预感不妙。

    稳定、还得是稳定,必须派人下去,逐网点进行安全检查,安抚人心,务必保证全员平安无事。

    “稳定压倒一切”!

    薛军此刻对于上官颖行长前不久给副科级以上干部讲授党课时,反反复复阐述的“稳定压倒一切”的理论有了切身的实际感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当家,不知当家难呐!可笑,还有那么多人每天算计着要当这个一把手,本行的班子里就有这号迫不及待的人,这真正是“事非经过不知难”啊!

    经过短暂的思考,薛军亲自打电话把崔宏书记、常迪副行长、营业部主任兼行长助理李慕和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再开一个短会。至于苟思明副行长,现在还在医院里关注着依然昏迷中的老谭,看起来他对自己的司机感情很深呐,估计现在他也是心乱如麻,指靠不上了。万剑莹副行长自前天从西北部山区回来,一直闹情绪,疯疯魔魔,怨气十足,说自己一个副行长竟然要不到一部车,在山沟里被人当猴耍。她当晚回来竟然找上门来质问薛行长:是她这个副行长大呀还是一个办公室主任大,一个股级干部竟然不把她这个副行长不放在眼里。薛行长当时就青筋暴跳地把这个不顾大局,在行里当天出了如此重大的风险事件后还在为自己的那点小权利、小级别争闲气的、不知眉眼高低的女人给训斥了一通。也怪,这个思维模式和正常人有很大差异的女人,给她讲道理根本没有比破口大骂有效果。

    关键的时候,还得是经受过考验、讲规矩、讲大局的干部派得上用场。崔书记和常迪副行长听了薛军行长的意思后,二话不说,就带着自己分管部门的经理逐网点检查安全去了。李慕和现在也算列席的班子成员,又兼着营业部主任,那么营业部的稳定、安全大局就只有他自己去负责了。

    薛行长最后还特别叮嘱李慕和:“业务要争上游,工作也要讲求方式方法,一味地严厉逼催,好事可能就会办成坏事。年轻人,不要急,慢慢来,这间办公室迟早是属于你们的。”

    李慕和对于薛行长言语间的讽刺意味感到不舒服,临出门时嘴里还嘟囔着:“开晨会、开夕会,点查任务进度,这都是市分行上官行长肯定过的工作方式。我为了推动工作进度都被骂成‘周扒皮’了,业绩上去了,是全行的光荣,又不是我一个人得荣誉”

    薛军行长今天真正领教了什么叫作“拿根鸡毛当令箭,拄根稻草当拐杖”了。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狗仗人势的在自己这个老资格正科级面前放肆,他以后还怎么当这个行长?!

    薛行长在自己的大班椅上坐正,厉声喝道:“李主任,你进来一下,把门关上。”

    李慕和不知薛军又要给自己交代什么,有点不情愿的关上薛军办公室的门,就想乘势坐在薛行长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可是薛军见他回转身来,嚯得立起身,身体向前探,把自己的嘴巴逼近李慕和的耳际,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呵斥道:“李慕和,你上官行长讲的道理是香的,可是你上官姐姐放出地屁也是臭的,找个机会去闻闻,不臭你找我!”

    薛军在持续不良情绪的压迫下,终于抖了一把老资格行长的威风。他不仅臭骂了这个给自己惹出如此大的麻烦,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儿人情味的小年轻,而且也捎带口儿骂了那个见面就训斥自己的疯娘们儿上官颖。一口恶气随着这句狠毒的咒骂消散而去,真他妈的解恨,真他妈的解气!

    被薛军臭骂了一通的李慕和越想越气,自己对营业部严格管理,紧盯目标任务抓落实,一丝儿也未曾放松,全身心的投入到全员营销工作当中,营业部各项指标也均处于全辖十个网点的首位。现在就因个别员工不听指挥,不服管教,装疯卖病影响了正常的工作秩序,作为主管全盘工作的行长薛军不但不加以批评,反倒把自己给一通臭骂,这不是颠倒黑白吗?我这又是为了谁呢?

    接下来,营业部连续召开了三天的会议,会议主题是就是“整顿工作作风,力促业务营销”。每天都晚上的会议都要从七点一直开到十点,逐人汇报营销成果,逐人汇报任务进度。会议要求人人都要从思想深处寻找营销工作落后的差距,会后每个人必须完成十个电话营销,现场记录,完不成不许回家。在高高举起的任务大棒下,李慕和把在薛军那里受到的屈辱加倍倾泻在18位员工身上。连续开了三天的会议,一口恶气稍减的李慕和终于开恩停止了会议,准备收获来自压力变动力后的巨大营销成果。

    然而事与愿违,三天的营销加强会议,除过办了30多张无效的信用卡之外,其他指标并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反倒是营业部引以为傲的理财产品余额接连下降,而且是三天之内就下降了二千多万。这让李慕和恐慌不已,赶紧领着内勤主任和大堂经理逐个拜访几位理财产品的大客户。

    “魏阿姨,您是我们华济银行的老客户了,感谢您多年来一直选择在我行办理各种银行业务。这几年我们为您推荐的理财产品,粗略算下来收益也是挺可观的吧!可是这几天阿姨您突然把在我行的大部分理财产品都赎回去了,这样会造成较大损失的。我们今天特地把我们的理财顾问也带来了,您有什么疑问我们一起帮您分析分析,好吗?”

    大堂经理老景已经五十八岁了,还有两年就到站退休了。在基层网点轮战了二十几年的他,去年才被调回城里,安排在营业部任大堂经理。老景的特点是厚黑学玩得比较通透,见面不笑不说话。而且他也不顾年龄身份和一帮小年轻乱开玩笑,更是把李慕和一口一个李主任李行长的叫着,嘴巴甜如蜜,态度恭且敬。只要见到李慕和,他随时都要汇报上几句工作情况,而且他还是李主任在营业室的眼线,那个柜员叫号慢了,谁又上班期间服务态度不端正啦等等,总之要表现出一位老员工对年轻领导的忠诚和辅助的高风亮节。

    内勤主任小汪听到老景一口一个把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老太婆亲切地称呼为“魏阿姨”,内心就一阵阵作呕,赶忙假装接电话躲出去了。小汪上班也有二十年了,老景的老底他是知道的。

    当年小汪刚上班的时候,老景作为支行信贷科的信贷员,经常下乡到各乡镇企业去搞检查,他吃饱喝足后就会醉汹汹地来到分理处小汪的宿舍睡大觉。他们这些入行不久的小年轻见了老景都要恭敬地问候着这位支行来的景老师。那时候的老景可谓是脑袋仰的比山高,气势装得赛老妖。后来因为在贷款发放上手脚不干净被牵连出来,弄了个判二缓三的刑责,随即被逐出行机关,至此在基层网点间一辗转就是二十年。想不到二十年弹指一挥,老景不知道扳动了什么关系,竟然脱离了基层苦海,再次回到了支行福地。虽然营业部不是行机关,但总算是和行机关在一个院子里办公,那也算得上是“胡汉三”衣锦还乡了。二十几年的基层辗转消磨,老景身上当年的那股子傲劲儿已经荡然无从了,最鲜明的特色就是厚黑功夫更加深厚了,他习惯于占便宜混吃喝,见了领导比年轻人还显得谦卑。

    “老景,咱们一条街道里住着,谁不知道谁啊!看你脸上的褶子比我还多,你管谁叫谁‘魏阿姨’呢!你爸过去可是咱们济东县响当当的大干部,七十多岁了腰杆还绷直得像电杆。你现在也有五十多岁了吧,怎么这腰弯得像个孙子一样呢?咯咯咯!”

    魏老太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那个笑声却脆得像个年轻老娘们儿。

    “那就叫魏老姐,你看为了你的事情,我们济东区支行的行长助理、营业部李主任亲自登门前来慰问您,给您介绍我们的新理财产品”

    魏老太看起来和老景很熟悉,两人一见面还斗起了嘴仗,可是一听老景介绍李慕和是营业部主任时,没等老景说完,一下子就翻脸怒骂起来。

    “我不管你们什么驴主任马主任的,当主任的首先要把自己当个人,不能当牲口。我问你,你们银行是怎么迫害自己员工的?小胡这么好的娃娃,工作又勤奋又努力,怎么一下子被逼疯了?你们银行这些主任行长的有些人性没有,这么好的女娃子你们不表彰不奖励,还把人家娃娃逼疯了,你们算什么国家银行?这不是黑社会嘛!还有你这个老景,你先人那是多么正直的好干部啊,怎么到你这里老虎下猫,一窝不如一窝了。老景,你说,是不是你在后面打小胡的小报告?”

    魏老太越说越来气,提起李慕和他们放在客厅的几样礼品就往门外扔。

    “实话告诉你们吧,在你们华济银行办业务,我就是冲小胡来的,我就是喜欢上小胡这个踏实娃娃了,我还要把她介绍给我孙子当对象呢!没有小胡在那里上班,我的业务就不去你们那里办。不光我的业务要转走,我的亲戚朋友们的钱都要转走。和你们这些不通人性的银行还打什么交道,我们老魏家的人图的是你们银行那一点蝇头小利吗?告诉你这个什么主任行长的,小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让你们这些没人性的狗东西一个个滚出济东县!”

    司机老谭依然在昏迷中,小胡虽然从济东区医院出院了,但在家属的强烈的要求下,又被转院至市康复疗养院继续治疗。办公室邢主任已经找行长薛军批过两次医院治疗费垫款了。自从兆行长时代实行的费用统报统销以来,支行的费用权限被大大限制了。目前日常的运营费用已经核定,市分行财务部的那一帮审核费用的大爷们抠得很紧,想从他们那里报些费用,就要费尽心思的到处去开发票,邢主任天天为开这些所谓的“合规”发票到处找人想办法,能搞的鬼都搞过了。老谭在医院一周已经垫付了6万元了,小胡也已经垫付了2万多,邢主任能掌握的机动费用基本被花费精光了。没办法,薛行长交代给邢主任的原则是“稳定压倒一切”,要保证这两个在医院的病号在最大程度上不再节外生枝,以免引起家属情绪激动之下到处去胡闹,给已经压力山大的薛行长再增烦恼。

    邢主任拿着医院的催款通知小心翼翼地来到薛行长办公室,询问是否可以以暂借款的形式打个报告,让市分行给批一下,在内部户里开支5万元,以解燃眉之急。

    薛军听了他这个“狗头军师”的参谋意见,头摇地像拨浪鼓一样,直接否决了邢主任的建议。借5万元,那是要分行一把手签字的,上官颖行长想必已经知道了济东区的这两起“邪兴事”了,如今这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时代。再说目前两起事件还没有一件处理得当,自己上门去给人家上官颖怎么汇报嘛!现在还自动送上门去找她签字借钱,那不是往枪口上撞找骂吗?

    心烦意乱的薛军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对邢主任说:“还是在效益工资里先垫资吧!”

    邢主任还想辩解什么,薛军没容他开口,直接就挥挥手让他出去了。薛军知道邢主任想说什么,这一段时间来,效益工资大帐里的钱已经支出去近一半了,眼看要到兑现的时候了,窟窿怎么弥补还没有主意呢!作为一行之长的他怎么能不清楚呢?可是没办法,先顾急吧!

    愁肠百转的薛行长抽完了一包烟,也没把最近济东区支行的怪事情理出个头绪来,心烦气躁的他只好又叫来邢主任陪他出去走走。邢主任知道薛行长心烦,就自己驾车带他的领导出去散心。车开出城区,郊外的冷风一吹,薛行长到清醒了一些,当邢主任问他要去哪儿时,薛军随口发出指令:“去落花山,找那位风水先生。”

    薛军拜遍落花山诸庙,并没有遇见那位风水先生。邢主任就向一位在山上常驻的老居士打问先生的下落。老居士说:“先生罗姓,是罗真人的衣钵传人。”

    邢主任问:“罗真人是谁啊?”

    老居士道:“罗真人就是入云龙公孙胜的师傅啊!你没看过《水浒传》吗?”

    邢主任打趣道:“怎么没看过?罗真人不是叫李逵一斧子给劈了么?”

    老居士道:“这位‘善人’可真会开玩笑,罗真人是得道的神仙,李逵号称‘黑旋风’,乃是一鬼罢了,一个恶鬼怎能伤害得了得道的神仙呢?”

    邢主任疑惑道:“神仙乃是个虚无飘渺的说法,怎么能证明罗先生就是罗真人的衣钵传人呢?”

    老居士道:“仙家自有仙家的路数,凡人如何晓得。”

    邢主任道:“道长,那是我唐突了。这位罗先生去年给我们看过风水,打过交道,现在我们还有些疑惑,还想请罗先生给我们‘捻弄捻弄’,只是没有留下罗先生的联系方式,道长能给我们找一下他的电话吗?”

    老居士道:“罗先生是每月初一、十五上山一趟,平时大部分时间并不在山上。罗先生是洞悉阴阳两界的高人,平时都在社会上为人间解难呢!他结识的世外功德善人众多,最近几年为山上建庙盖殿拉了不少善捐,落花山十里八乡的信众都感念罗先生的功德呢!在每年的六月初八落花山庙会日,罗先生就是我们这里的活神仙呢!”

    老居士絮絮叨叨起了没个完,最后终于给邢主任找出了罗先生的三个电话号码。

    邢主任仔细查看那几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号应该是本市注册的,一个大约是省城的,另一个分析不出是哪里的,邢主任就挨个儿打出去,倒是本市那部电话先打通了。

    此刻,月亮湖边的茶座里,济滨区支行行长吴海亮正在向罗先生请教自己前程路上的疑惑。罗先生是修道之人,不喝酒,但对于品茶到有一番偏爱。此刻,临湖小榭清幽,季节虽尚未到春暖花开时候,但乍暖还寒中,依然有残梅零落,黄烘烘一片的迎春花偎满了河岸,倒是显得生机无限。

    罗先生品着香茗,谈兴正浓。

    “吴老弟是属牛的,今年是子岁,其年运行正宫,诸事顺利,但年中有阴人阻挡,小有波折,尚需化解化解。”

    吴海亮趋前请教道:“那么这个阴人是谁,如何化解,还请先生解说解说。”

    罗先生捋捋髭髯说道:“这个所谓的阴人,是个泛称,可能是对你心生不满的人,也可能是你的竞争对手,更有可能是你命里欠人家阴债的人,在你的运程里面对你阻滞阻滞,讨还一些宿债。这些人在你的心里估计也会有一些一闪而过的浅意识,你不妨说说心里话,我也好替你掐算掐算。”

    吴海亮说:“先生所言有理,目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最佳的年龄阶段再上升一级。这个由正科升副处,虽谈不上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也算是百里挑一,竞争激烈。若错过了最佳年龄,此生也就难有上升的机会了。目前全市华济银行符合晋升条件的有十几个人,而在支行行长里,论资格与业绩,能与我一争高下的也就是济东区的薛军了,这个算不算是我前程里的阴人呢?”

    罗先生道:“薛行长我也是认识的,他属兔,小你两岁。论流年他也是福星临门,诸事吉祥,但岁中也是波折再三,稍有阻滞。不过,每个属相在流年里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论大相,薛行长到比你似乎还要顺遂一些,虽有阻滞,时间一过,阴阳颠倒,也就烟消云散了。”

    罗先生言语谨慎,每个问题都是点题即收,并不深入阐释。此刻,罗先生到对杯中之茶大感兴趣,闻之再三,方小抿一口。那茶香似乎尽聚在他微闭的双眼里,生怕睁眼就散尽了。吴海亮被罗先生说一句藏三句的高深命理分析点到恙处,此刻倒是如蚁爬背,欲罢不能。一时间,两人话不投机,吴海亮被罗先生说得心潮澎湃,而言谨意赅的罗先生倒是一脸风平浪静,静心品咂着那幽幽的茶香。

    一连串“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短暂的沉寂,罗先生接通电话听了一会儿答道:“哦!是邢主任呐,我现在省城,今天是回不来了,如果薛行长有急事,我可以明天赶回来,嗯、嗯,好的好的。”

    罗先生挂断电话,对吴海亮说:“吴行长,看来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刚才你方说到薛行长,这会儿薛行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看来,你们俩人冥冥之间的确是有点瓜葛,三生石上定要分出个阴阳来。”

    吴海亮对于罗先生高深的隐喻并不是十分明白,他此刻心里惦记着的就是自己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薛军,如能提早赢得与他之间的竞争,则自己一心一意在上官颖那里再好好表现表现。只要自己的后备名单能报到省分行,则以兆行长现在在省行一把手胡力行长跟前的热度,顺势推荐一下自己,大约胡行长也不会太在意一个二级分行副处级干部的提拔任用。反正每年都有提拔干部的名额,只要自己现在没有什么大失误,顺利晋级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罗先生,你是我信服的高人,大家也都是老熟人了,话也就明明白白的说吧。”吴海亮沉思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罗先生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先生是世外高人,对于俗世中的事理看得比我们自己更清楚。我虽然级别低,但也算是个官场中人。官场中自古以不断晋升为人生价值的实现,能在竞争中脱颖而出,是我最大的愿望。在这一点上,还请罗先生为我指点指点迷津。我们俗世之人虽没有什么仙家宝贝,一点点拜礼还是孝敬得起的。”

    “吴行长真是太客气了,你这样信任,是我莫大的荣幸。我也听明白了,薛行长那里我再去替他分析分析。从我对你们俩人的接触感受看,你吴行长似乎更顺应时务一些,能给你铺铺路,也算是我们世外人对社会的一点贡献吧。”

    罗先生的髭须里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智慧与道法,每一次捻弄,都有着高深的道理从胡须包裹着的口舌里传出,令人无比的信服与惊叹。

    “至于吴行长所说的孝敬,我更是不敢当啊!我们也算是替天行道的人,这些身外黄白之物,不是我们世外人所想的。能为人世间的诸位功德主排忧解难,才是我们的天道。那位搞建材生意的冯老板,一心敬道,在落花山修了一座青牛殿,供奉驮老子出函谷关西去的大青牛,功德无量。目前他生意兴隆,资金需求量大,和你们银行的业务多有相关。吴行长大约也是认识冯老板的,你们今后可以多多沟通沟通,必定互增福报,善果非凡呐!”

    一向以精明著称的吴海亮,听闻罗先生所言,随即满口应承:“这个没问题,如果先生见了冯老板,告诉他尽管来找我,我们华济银行对优质客户那是大门敞开的。”

    第二天是个周五,邢主任按约定在支行门口等待罗先生的到来。因为事先知道罗先生并不和“槛内人”同席吃饭,也不饮酒,所以接待起来到很省事。罗先生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此时天色黄昏,支行大院结束了一天的纷扰,楼上楼下、院里院外呈现出一种静谧的气氛,正好与这位世外高人的神秘感非常的契合。

    邢主任把罗先生引进薛行长的办公室,沏好了茶,就自觉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候吩咐。他知道薛行长要和罗先生盘道,尽管自己现在已经是薛行长的人了,但邢主任是个知趣的、有眼力见的老机关,此时把空间留给领导,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罗先生啊!自上次一别,又是半年有余,好几次想再找先生给我解解心内疑惑,但总是杂事缠身,不得空闲啊。前天冒昧地直接去了你的宝刹落花山,想着在山上拜拜神仙,再听听先生的教诲,只是‘寻隐者不遇’。先生是个大忙人,今天能再一次约到您,真是感觉心灵上都有了寄托啊!”

    薛行长虽说是一番客气话,但其中的诚意还是满满的。

    “薛行长太客气了,咱们也算是有缘的。你为了单位的事情操这么多的心,我这个世外人也为你的工作态度由衷的感佩啊!”

    罗先生随自诩为“世外人”、“槛外人”等等,但长期游走于官场商届,基本的客套礼节还是不缺的。官场商届之人都讲求个面子,自己作为一个“世外高人”,虽然罩着一身的神秘,表现出一脸的高冷,但面对这些有权、有钱“功德主”们,必要的客套还是得有的。至于那些朝山的普通芸芸众生,能给他们眨眨眼,就算是“神仙”给他们赐福了。

    就是的,神仙就该有神仙的“范儿”!

    薛行长听得罗先生说起自己的工作,想起这半年来在济东区一连串的遭遇,不由得长叹一声。

    “罗先生,自上次您给我们这个院子‘捻弄’一番后,实指望能平平妥妥的在这里工作个一两年。可是事与愿违,最近单位又接连出怪事,一个发魔怔,一个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也不知道要把人折腾到什么时候。再有班子里的副手们也不给力,我一个人硬撑着这一摊子,的确感到有些疲惫,内心也经常感到焦虑,睡眠也不好,真的是有些累,心里烦躁的很。此次请先生来,就是想让您再给‘捻弄捻弄’,行行您的大法,平平这些邪气,好让这个单位太太平平,也让我们这些凡人都顺顺当当。”

    薛行长一番愁肠百转的肺腑之言,令罗先生也感慨万端,他端起邢主任刚才沏好的一杯清茶品砸一口,说道:“这猴魁茶虽然清香,但胃寒之人喝了会胃疼。我看薛行长体态清瘦,胃大约也是不太好的,平时喝茶可以换换口味,比如普洱、金骏眉之类,虽然口感有些不同,但对于脾胃不好的人却是大有裨益。”

    罗先生看起来对这款猴魁茶十分喜爱,连饮了数口,方才放下茶杯,又捋了捋自己的髭髯,方才继续缓缓言道:“世间事,本无高低贵贱之分,适合自己的才是顺乎天意。社会发展也讲求个‘运程’,个人进步则体现一个‘命理’。上次我给薛行长说过,如今社会发展的情势,正如大汉王朝开国百年一样,高祖创业,吕后称制,文景守成,汉武中兴,而后达到盛世再现。这些都是运程,也就是说国运到了,国家也就赶上大治了,这个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个人也一样,一个人如果命里有运程,那他怎么发展都不会有所阻滞,好运程是命里自带的。你看如今社会上那些商界成功精英,哪一个不是鸿运在身,如果果真相信‘天道酬勤’,那就是误入谬论了。那些天天守着一亩三分地勤勤恳恳耕种之人,早起饮露,晚归踏霜,仅得温饱,哪一个被‘天道酬勤’至大富大贵了?就像您薛行长二十年如一日为单位操劳,如今贵为一行之长,领导着百十号人,反倒不如你手下的一个普通员工生活的顺心,到现在还在为单位那些繁琐之事煎熬,这是为什么呢?”

    “依罗先生所言,我是不是命里无运,不该当这个行长?”

    听得罗先生的弦外之音,薛军颇感疑惑,更有一些不快。

    “薛行长不必不痛快,既然你这么相信我,把自己的烦心事吐露给我,诚心让我给你指点,那我就不装神弄鬼了,我也给你讲讲我自己的故事吧。”

    罗先生起身来到窗户边,此时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弯月在云层里恍恍惚惚,若隐若现,注定今夜是个扑朔迷离的夜晚。

    当年的古城师范大学历史系高材生罗同学,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分配到本县最高学府——第一高级中学,成为了一名历史老师。经过十年的历练,已经进步为本校历史上最年轻的教导主任,县教育局也已经在考察提拔他为副校长了。然而看似一帆风顺、事业有成的罗教导主任在考察环节被举报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因超生问题在提拔为副校长的竞争中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而且失败的很彻底。小县城“庙小妖风大”,超生问题被无限放大,最终罗老师两口都被一齐开除公职,人生之路瞬间从高峰跌落谷底。副校长之梦虽是水中捞月,捞不到不过空欢喜一场,可是夫妻双双被开除公职,那就不是空欢喜的问题了,而是紧迫的生计问题了。

    沉沦了两年多的前一中罗教导主任,后来听到一中校长与那位在竞争中胜出的副校长双双因腐败也被开除公职,最后还追究了刑事责任,历史系高材生罗老师一下子顿悟了,原来自己命里的一劫是由那个超生的儿子给自己化解的。如果没有超生问题,那他就是罗副校长了,那最后也必然是罗罪犯了。看来命理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顿悟后的历史学高材生从此改为研究《易经》等等这些玄学了,没想到十几年的功夫,不仅信众遍布省内外,就连自己本身都被披上了“神仙”、“真人”这些神秘的面纱了。看来,自己此生与“罗副校长”头衔无缘,倒还是“罗先生”当得自在称意。

    薛军行长既惊讶于罗先生能自己撕破神秘的面纱,又惊叹于罗先生老牌大学生的过去。怪不得罗先生讲起历史来头头是道,学识渊博,原来罗先生之所以不同于一般混吃混喝的风水先生,能成为“罗神仙”、“罗真人”,那是因为成为“神仙”、“真人”也需要一个高起点的大学文凭啊!

    罗先生自爆历史,让薛行长惊讶地合不拢嘴,内心对眼前这位身世不凡的神秘人物产生出一种由衷的崇敬之情。

    良久,薛军才嗫嚅道:“请先生指教!”

    罗先生阅人无数,当然体会到此刻薛军的真实心理,也就毫不保留的说道:“薛行长,咱们虽然才接触过两次,但相互间能达到吐露心机的程度,也算是莫逆之交了。我观薛行长面相清奇,是个读书做学问、讲求‘慎独’之人,是不适合在这种尔虞我诈、污浊不清的官场中混迹的。你可以现在就摸摸自己的后脑壳,是不是有一个明显突起的头骨,对了!有这种头相的人,在相术中是被归于文人之类的,古往今来,文人在官场中就是一个另类,大多是命运多舛的,例如‘诗圣’杜甫大概就是这一类人。相反的还有一种头相也很典型,比如说你们济滨区的吴海亮,这个人就属于那种善于在官场中长袖善舞的类型。”

    薛军听到罗先生提起吴海亮,而且说他是能在官场善舞之人,就有些不服气。薛军自持有些小学问,对于那种吃喝嫖赌、靠拉关系找靠山混上来的油腻同僚们,心中本能的有些看不起,所以自己在那批人中也就显得很另类。此刻听到罗先生所言,当然有些不服气了。罗先生自然看到了薛军嘴角的微小变化,也不说破,只是继续自己的相术分析。

    “薛行长,吴行长你也是熟悉的。你们俩从体型来看就是两类人,你清瘦,他肥胖,你是长方脸,他是大圆脸。特别是头型,你注意到没有?吴行长脑后有肉,脖子以上的发际处有三道肉杠,脑后左右有两处凸起的头骨,这种骨像就是官相。你有没有觉察,吴海良每天的工作主要就是打麻将,混吃混喝搞关系,单位的事情还挺顺利。而你每天忧心忡忡的为单位的事情操不尽的心,但还总是出这些邪魔外道的怪事,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罗先生的分析虽然尽显荒诞,但在薛军听来,现实中却尽是如此。

    薛行长又一次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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