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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风波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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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老谭晕倒送医的消息传到支行,刚刚平静了一些的薛军行长又紧张起来。这一大早刚送进医院一个,又有一个被120接走了,邪性事接踵而来,让他这个当行长快要出离愤怒和惊恐了。

    听着邢主任传来的又一个丧气的消息,薛军行长颓然地躺在了沙发上。沙发上有一盒速效救心丸,大约是一大早为堵门而来的兴盛金属制品公司法人吕达兴留下的东西。薛行长从沙发上拿起那个硌着他屁股的药瓶,对着它连连“呸呸呸”了好几口晦气,扬起小药瓶就扔向门口的废纸篓。小药瓶不偏不倚的被投进了废纸篓,薛行长看着自己的“投石”正中靶心,心情才稍微放轻松了些许。刚才投掷药瓶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心理小暗示:如果一切向好、没有大麻烦事儿,就让他一投中的。小药瓶果然一下子被投进了废纸篓,就如同晦气被扔进了万丈深渊一般,这个小小的心理暗示,使薛行长暂时安静下来。他点起一支香烟,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一大早到现在,两个多小时的折腾,已经让薛军行长有些身心俱疲了。看起来这个济东区并不是一个宜居之地,上任半年来,他尽遇上这些邪性事。接任之前,死了行长庄豹鸣,接任之后死了门卫老孟,让他心有余悸地想:自己的能力能镇得住这个济东区支行吗?现在,其他的糟心事先不提,今天一大早,先来一个堵门的,再有一个犯神经的,现在又是一个送120的。唉!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得想想办法,早早离开这个诡异之地为好,看起来自己的能量镇不住这里的邪啊!想起那个故弄玄虚的阴阳先生之前“捻弄”支行院子时留下的话把儿,现在看起来还得请人家再来一次,否则,还不知道又要犯出什么邪兴事儿呢?!

    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再出一起人命事!果真如此,那华济银行在济东区就算臭大街了,而这个“臭名”就得由自己来背。唉!兆行长呀兆行长,你现在算是时来运转,一下子从一个退居二线的“废员”起复为省分行的副巡视员,妥妥地省行级干部,官途一片光明。现在倒把我沉沦在这个邪兴之地,又屡屡受到现在这个神经病一样的女疯子上级上官颖的摧残。目前,自己在济东区的各项工作没有一样是赶在前面的,就连薛军自己都感到颜面无光。

    闭目养神中的薛军正在心里埋怨老领导兆行长,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又一次惊醒了。一大早到现在,没有一个电话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全是邢主任报告的“邪消息”,这个老邢今天真是个丧门星!

    “薛行长啊!我已经到了市人民医院了。我到时老谭已经被送到神经内科检查了,到现在还没见着人。据120医生的初步判断,老谭应该属于脑溢血症,病情比较危急。120接诊时人就已经昏迷了,现在正在作ct检查,还没确切结果。目前的信息就是这些,如有最新消息,我会随时向您汇报。”

    果然是个“丧门星”,听到邢主任的电话,薛行长一下子就火了。

    “老邢,你向我汇报顶个屁用,现在赶紧联系老谭家属,让人家到现场亲眼看着,别到时候把责任都推给咱们行里面。现在,你就代表咱们用人单位,全权做好家属的接待、安抚工作。”

    放下电话,薛军暴怒得一脚把个什么东西踢飞到办公室墙上,结果那东西从墙上又反弹回他刚刚起脚的地方,薛军看了一眼,竟然又是一盒药。药盒上赫然印着“十全大补丸”几个黑体字,这大概也是兴盛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的法人吕达兴留下的吧。

    “老东西,都这个年龄了,又是救心丸,又是大补丸,看把你这个‘鬼子怂’小命给折腾没了。”

    薛军终究放不下心,还是往市人民医院赶去,他要去亲自探查一下情况。人命事无小事啊!一路上,薛行长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喃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再别出什么邪兴事了!

    薛军行长到达市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得到消息的行里员工也赶来医院探视,后续陆陆续续还有不断前来的。老谭现在虽然不再给一把手行长开车,可是作为军人出身的他,性格豪爽,为人大方。庄行长出事后,他作为一名编制在支行办公室的普通司机,只要哪个部门要车,他总是毫不推辞,积极服务。一般职工家里有个私事,特别是婚丧嫁娶的大事情,他总要腾出空儿,给邢主任打声招呼,就开着车没黑没明的去帮忙。所以,老谭的人缘在济东区支行是特别的好,大家也都记得他的好。现在听说老谭得了急症住院了,就相约着前来探视,以表达自己的慰问之情。尽管到现在老谭还不是华济银行的正式员工,但在济东区支行,他的影响力可比一般的普通员工大多了。

    先期到达的邢主任见到自己的领导来了,赶紧迎上前去,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就把他引到老谭的家属面前。老谭家里来了他的老婆,一个平凡朴实的农村女人,还有一个门子里前来帮衬的男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亲近的人。老谭的儿子还在外地上大学,一时也没法赶到现场。薛行长以简短的语言安慰了老谭家属一番,见他们也没什么话,就和邢主任一起去找主治医师。医生办公室里没有人,又到护士站询问,护士说医生都进了重症监护室,在给老谭准备手术前的各项检查和会诊。据护士介绍,初步判断老谭脑出血量达100cc左右,情况算是比较危机的,所以主任和助手们都进了重症室研究治疗方案。

    薛行长只好和邢主任又来到重症室外。重症室门外的楼道里和楼梯间挤满了济东区支行前来探视老谭的人们,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全行近五分之一的人都来了。当然这些人都是支行机关和各网点的负责人以及客户经理,上班的柜员们是走不开的。薛行长看到这个阵势,心里也有些错愕:一个普通的司机生病住院,引来这么多人赶来探视,就是一般的副行长住院也达不到这样的探视阵势,看起来这个老谭还真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呐!薛行长作为一把手,上任时带了自己的司机,对于前任留下的司机并没有特别关注过,老谭在支行机关里也一直没有引起他注意的机会。所以,老谭的情况薛行长是不熟悉的。

    虽然老谭的情况薛军行长不熟悉,可是在济东区支行,熟悉老谭情况的却大有人在。中午下班后,又陆续有人闻风赶来探视。六位行级领导中,薛行长到的最早,后续苟思明也到了,中午饭后,副行长常迪也来了,就连在区医院处理小胡住院事宜的李慕和也来了。大家一直等到下午上班,手术室的门始终紧闭着,里面没有医生出来,也没有护士出来,老谭的抢救情况是怎样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但是前来探视的济东区支行的同事们却并没人离去,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医院的楼道和角落里,或窃窃私语,或无语等待。各人的心思如何,他人也并不知道。

    在医院围墙边僻静的大叶女贞树下,此时蹲着两个人的,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沉默不语,时而又站起来焦急地踱着步,时而又蹲在树下继续窃窃私语。老谭的突然发病,引起了人们的关心,而这两位在树下窃窃私语的人似乎更加关心,他们坐立不安的状态暴露出他们此刻焦灼心态。

    此时,一位分理处主任在二楼窗户口冲女贞树下的这两个人喊道:“苟行长、于经理,手术室有消息了,快上楼来。”

    没有来的两位行领导,一个当然是副行长万剑莹了。邢主任本来是想安排老谭去接她,可现在老谭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行里面现在乱成了一锅粥,谁还有功夫顾上她?满心怨气的万副行长只好在西北部山区宏盛农业社养殖场里,一头一头的数着老母猪,看看到月底还能在生下多少头猪仔,也好用这些猪仔来抵消一点兴盛金属制品公司吕达兴的债务。李宏盛现在躲得不见人,合作社里的几个看门人又拿不了事、作不了主。但他们可都认识这位华济银行的女行长,去年以来,这位女行长隔三差五的就到这里来,他们都很熟悉她。现在老板不现身,几个挣工资的工人管不了老板的事情,只好任由这位女行长到处点察他们合作社的财产,说是要拿去抵债。爱抵不抵,反正到时候有老板呢!他们这些干一天活拿一天工资的下苦人,也不懂人家老板、行长们之间的事情原委。

    由他们之间怎么折腾呢!不关我们的事,工人们就是这个想法。

    养殖场的生猪都死完了,倒是这些自繁自养的老母猪抗病能力还强些,到现在还有七八十头存栏,价值大约三四十万,到月底再产些猪仔,凑够50万,先抵给吕老板,算是利息。这个老吕也够难缠的,现在不光天天缠着她万剑莹,还跑到行里面去胡闹。今早上行长薛军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里又把她骂了一通,万剑莹也是气得没法,只好对着老母猪开骂。母猪们不理她,只管自己舒服地哼哼着躺在猪圈里,它们才不管她是什么万行长千行长呢!

    万剑莹一直等到中午,也没等到行里派来接她的车,只好又给邢主任打电话。听了邢主任的解释,万剑莹没有办法,只好央求养殖场的工人用三轮车把她先送到镇子上,她一大早出来的,早饭午饭到现在也还没吃上一口呢。养殖场的工人说:不能呀,这位女领导,这三轮车是拉猪粪的,脏的很,怎么能拉领导呢?你还是等着我们老板的小汽车来送你吧!

    万剑莹心里这个气啊!心想:我要是能等着你们老板李宏盛,还在这里和你们这帮粗俗不堪的喂猪佬纠缠什么呀!

    养殖场的工人最后也看着这位女领导可怜兮兮的样子,没办法,只好开着三轮车把她送到了镇子上。养殖场离镇子十几里路呢,饿了大半天的万副行长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镇子上的。三轮车虽然脏了一点,可在养殖场数了一上午老母猪的万副行长此刻已经闻不出猪大粪的味儿了,忍耐了20多分钟,万副行长终于到了镇子上。镇子里有吃的喝的,万剑莹在镇子里休息到下午4点多,终于等到了一辆市区里来的返程出租车,赶天黑回到了行里。

    纪委书记崔宏也没有去医院探视老谭,一方面他从外县调来不久,对老谭的确不熟悉,二来他今天确实有事。

    在全面招商引资的大环境下,济东区也在老军工企业151厂附近划定了一块区域,命名为济东新区,新区里又规划为工业区和商住区两部分。目前已经有一些制造企业和物流企业入驻,但入住率不足50,倒是商住区的建设如火如荼,目前已有三个楼盘建成并进入销售。其中济东区引进的九地集团开发的“天宇花园”住宅项目已经开发至第三期。其中第一期已经交付入驻,第二期已经售罄,第三期在地基开挖阶段房子已经基本登记完毕,销售前景一片看好。

    虽然老军工企业151厂随着社会的变革逐渐失去了往日的荣耀,但是那些充满怀旧情怀的新老国营老厂的职工与子弟们,血液里依然流淌着高傲的因子,第一期的“天宇花园”住宅基本上就是他们这批人购买的。而骨子里依旧残存着自卑的本地土著们随后也跟风购买,如此济东新区也就在房地产业大开发的带动下,真正赋予了发展活力。随着入住率的不断提升,新区的新型社区也逐步形成,商业也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

    对于资本与资金本来就很敏感的银行业,也纷纷在新区购置固定资产,设立新的营业机构,抢占资源先机。济东新区的发展活力也直观地吸引了上级行的注意力,分行常副行长几次来济东区视察工作,看到高楼林立、一片繁荣的济东新区,多次询问济东支行在新区的发展计划。但由于两年来经历了刘金辉、庄豹鸣、李副行长到薛军的四任班子变化,在新区设点的设想一直没有付诸实施。直到春节过后,分行上官行长来济东区视察“开门红”工作,也发现了济东新区这块宝地,就询问起济东支行在新区发展的情况。得知济东支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拿出确切的设点规划,上官颖行长毫不留情的当面发起了脾气。她在济东新区转了一圈就打道回府了,计划中一天的视察工作半途而废,支行精心准备的午餐招待会也没有派上用场。

    上官行长的发怒,使得薛军再也不敢推诿下去。由于购置固定资产计划需要提前一年逐级上报审批,现在要上报也来不及了,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先租赁设点,随后再组织上报固定资产购置计划。新网点的踩点工作,薛军行长就委托纪委书记崔宏先期调查,并要求初步方案要赶在季度底上报到市分行,争取在上半年实现新设网点开业,网点设立的各项手续也委托崔宏书记全部负责。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崔书记带着办公室和个人业务部的经理主任已经考察了近一个月了。考察的结果是,天宇花园一期的底商门面房已经全部出售出租,基本上没有合适的地方。二期到是有一批底商门面房待售待租,但因为二期刚交房,周边商业还没有搞起来,显得有些冷清,人气不旺。

    可毕竟“天宇花园”从目前发展的状况看,商业繁荣的景象似乎就在不久之后。崔书记没办法,只好在天宇二期看好了几间临街门面,就去“天宇花园”售楼部联系租赁事宜。售楼部转告崔书记,根据公司安排底商门面现在只售不租,如要租赁,他们这边做不了主,需要到公司总部去联系。

    看来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啊!去年,崔书记还在济北县任副行长时,曾负责处理本行员工在“九地花园”被打一事,与九地集团多有接触。后来事情得到圆满处理,真正做到了职工被安抚,九地集团满意无大碍的良好结果,当时的崔副行长也与九地集团的几位中层干部建立起良好的友谊。没有想到,坏事里面有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崔书记一下子就想起了九地房地产公司的销售总经理景倩倩。

    一年多未见面,九地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景倩倩看起来更加成熟迷人了。她气场十足,烫的焦黄的大波浪披肩发,把她滚圆的双肩缺陷正好掩盖住,紧身西装把浑身上下勒得紧紧的,不至于显得过于富态,倒是有一种成熟职业女性的精明气息扑面而来。

    对于崔书记提出的租赁天宇花园二期门面房的意向,景倩倩原则性很强,说这是公司定的制度,不能更改。如今房地产开发太烧钱,地方政府打着招商引资的幌子把地产开发企业引进来,却变着法儿的把地价往高里抬,一旦土地招拍挂协议签订,踏着脚后跟就要土地出让金,少一分钱都不给批开发手续。地产商既然已经先期投入了,就得咬着牙往前硬撑,要是楼盖到一半烂尾了,那可就是血本无归啊!就连九地地产这样的大企业集团的开发公司,由于同期开发的项目太多,资金也是紧上加紧,所以高层定下了方案,所有九地地产开发的商业性质的底商门面房,一律出售,回收资金,概不租赁。

    景倩倩对于这个去年给他们九地集团解决了打人事件中“难缠户”的崔副行长很有好感。虽然她看到一脸忠厚、还保持着小县城里土里土气样子的崔副行长哑然失笑,但忠厚外表下同样有着一颗精明之心的崔副行长,如今的崔书记却故意继续装憨,不时说上几句小县城里的乡野俚语,把洋气的景倩倩给逗得哈哈大笑。这一笑,涂得血红的上下嘴唇里倒是露出了一排不大整齐的大马牙来,崔书记也就附和着景倩倩的大笑也憨笑起来。

    外精明遇到内精明,可谓“双精竞辉”,各显风骚。

    景倩倩被憨憨的崔书记逗乐了,心情大好,就说:“崔行长,你们银行条条框框太多,网点固定资产购置费用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批下来。天宇花园项目现在已经是济东新区最好的楼盘了,升值空间巨大,商机无限。我们的房价从一期的不到四千,现在三期已经超过六千元了。底商门面房现在更是炒得每平米都过万了,以后升值空间巨大。不如崔行长您把你相中的那三间门面房买下来,再租给你们银行,这一切不都皆大欢喜么?!”

    崔副行长说:“景总就会拿我们县城里的人开玩笑,那三间门面房一共150平米,你们一平米12万元,这就是180万呐!我一个工薪阶层,哪有这么多现钱啊!”

    “崔行长啊!你就别哭穷了,这几年兆行长给你们这些当行长的没少发钱吧!一年额外多发20万,再加上份内的工资,你们这些当行长的,哪个一年不拿四五十万,妥妥地铁饭碗。反观我们九地集团的中层干部,个个不敢偷懒,一年能拿四五十万收入的也没有几个。到底还是你们银行人有实力啊!”

    景倩倩跟各个银行的人都熟悉,哪家银行怎么个收入情况,她知道的都是内情。看着面前这位憨憨的崔行长还在自己面前装穷,就略带调侃的继续道:“崔行长,别装穷了,我来给你算算账。兆行长领导你们这三年,你工资收入就得有150万吧。难道你当行长这多年,家里还没点底子吗?如果你有意买下这三间门面房,我可以给你这个老朋友再搞个打折优惠,保证你只占便宜不吃亏。”

    看到崔书记还在犹豫,景倩倩就继续开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高傲地像王后一样的景总,今天对他这样感兴趣。

    “崔行长,我再给你算一笔账。这几间门面房按现在的行情,每间每月租金5千元,三间就是1万5,一年一共18万,三年就是54万。三年后,我们的门面房估计就涨到2万一平米了,到时候,你们银行的固定资产购置费用也批下来了,那时你再卖给你们银行,那就是300万,加上54万的租金,这就是354万。现在你决定要买,我可以给你每平米优惠1千元,这样这三间门面总价就是165万。三年后的354万减去现在的165万,等于189万,这就是说三年后你将净赚189万,你的投资回报率那就是115,这个超高的回报率,简直就是坐地捡钱,你哪里去再去找这么好的投资收益啊,我的崔行长!你今天要是定下了,我今天就给你办手续,保证后续安全和消防手续一遍过,你就坐在家里等着收租子吧!”

    不愧是个精明人,账算得如此之明白,崔宏书记内心也跟着扑腾起来。但外憨内精的崔书记,继续给景倩倩哭穷,说自己穿的背心都破了十个洞了,媳妇儿好多年都没买过化妆品,走在你景总面前就像癞蛤蟆遇见了白天鹅一样等等。最后到底还是说乐了“白天鹅”,景倩倩总经理把165万房价的零头5万元也给抹去了。

    三句好话当钱使,三年后,已经退居二线回家抱孙子的崔书记把投资回报200万送给孙子当压岁钱的时候,嘴角又露出了憨憨的微笑。

    外精明到底还是不如内精明精呐!

    虽然景倩倩管着几十亿资产的大公司,然而小家小业的日子有这200万实打实的现款,退休后的崔书记那份神仙般快活、满足的小日子,那可是整天忙得管不住身材发福的景倩倩总经理体会不到的。

    下午三点,市人民医院。

    主治医师团队终于从手术室出来了,经过5个多小时的手术,医生宣布,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手术是成功的,但由于患者脑出血量较大,送医不及时,而且出血位置不好,病人什么时候苏醒那还要看他自身生命力的反应程度。

    老谭的家属们由于医学知识所限,听医生说手术成功,不免心里一阵激动,满怀的担忧一下子就被满心的期望所冲淡,似乎还有些兴奋。同样,对于老谭手术成功真心充满希望的也大有人在。副行长苟思明和机构业务部于经理听闻手术成功的消息,两个人满心的忧虑也被自己一声长长地嘘气所冲淡,又退回到医院围墙边的女贞树下切切私语起来。

    听到主治医生以严谨的口吻宣布的手术结果,副行长常迪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医生话里的意思体现的很明白,那就是说站在医学的角度看,手术虽然是成功的,但患者当时苏醒的可能性并不大,轻者植物人,重者没救。

    常迪副行长听了医生宣布的结果后,悄悄地退回到院子里,跟在他身后的是公司部的小贾,这是常迪副行长来济东区任职后的跟班小弟,目前任公司部副经理。在小贾眼里,常副行长就是他的龙头大哥,就是他前进的风帆,就是他追比的榜样。常副行长二十七八岁就成功晋级副科级,现在刚满30岁就成为排名第三的班子成员了,而且前途远大。更加让小贾紧跟常迪副行长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市分行二把手、老资格的常副行长乃是常迪副行长的亲哥哥,这是多么直接现成的可资利用的硬关系呐!

    小贾三年的追随也得到了常迪副行长的回报,年初,在他的极力推荐下,小贾成功被提拔为公司部副经理。这个任命,对小贾在华济银行继续进步是一个重要的支点。在这个支点上,他今后的前途是可以预见的:公司部副经理、正经理,然后也赶在30岁之前提拔为副科级、然后是科级、副处级以及更高的级别系列。

    从此仕途坦荡,旌旗飘扬!

    小贾紧随着常迪副行长来到院子里,发动起自己的沃尔沃小轿车,稳稳地停在了常副行长的身边,待常副行长上车后,这辆外观极其大气的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医院大门,汇入到马路上的车流之中了。小贾参加工作也刚满四年,招进华济银行的名义是合同制柜员,可是他在柜员的岗位上满打满算也干了不到半年,就因为人脉广泛、营销能力强被调入到公司部任客户经理了。

    小贾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新生代,优越的家庭环境使他的成长一路平坦。虽然他没有出色的高考成绩,但凭借家庭的实力,他还是读完了大学。小贾的父母经过数十年的个体经营奋斗,如今家业不菲,但老一辈在奋斗过程中所经受的艰难苦涩,使他们不忍心儿子再经历他们走过的一路艰难。儿子上的三本大学要报考体制内的公务员是不可能的,但老贾十几年的奋斗历程中打交道最多的官家机构就是银行了,他的发家史和银行的贷款支持是息息相关的,没有银行的支持,说不定他们依然在乡镇土街道上卖茶饭呢!

    是的,银行在老贾眼里是高大上的,银行工作是体面的,儿子能去银行工作,那是他做父母的心愿。老贾自有老贾的老路子,小贾按照父母的愿望一毕业就进入了华济银行。老贾对于儿子进入银行是什么身份并没有过多的考虑,虽然他现在家业丰厚,但限于本身文化水平,体制内的有些名堂他也搞不懂。可是十数年的奋斗经历,使他对于金钱开路地力量还是理解的很到位的。

    钱到位了,儿子的工作也就到位了。儿子上班后,银行分配的存款任务、理财任务、贵金属销售任务等等总能及时完成,而且任务成绩总能名列前茅。小贾在正式成为华济银行员工后半年,就因工作能力出众被调入支行机关公司部任客户经理,老贾为了奖励儿子,特地给他买了这辆沃尔沃小轿车。支行机关车辆有限,小贾就经常习惯性的开着自己的沃尔沃轿车出门拓展营销,图的就是个方便。年初小贾被提拔为公司部副经理后,老贾为了奖励儿子,特地又买了一辆奥迪车,但在正规单位历练了几年后的小贾成熟多了,不愿意太过张扬,在上班期间还是开他的沃尔沃,就这个车,也是员工私家车里最高端的呢。老贾看到儿子上班几年就适应了单位生活,还担任了领导,心里一高兴,就满口给儿子应承:只要事业发展上有需要,老爸全力支持你,咱们到银行工作,图的就是个体面,至于挣不挣钱那倒无所谓。老贾每月补助给小贾一万元零花钱,提拔为副经理后又增加了伍仟元,这额外的一万伍仟元,比正常的工资高出了几倍,保证了小贾日常工作生活中的花费所需。所以,不为效益工资的分配多寡而费神小贾,比那些爱显摆老资格,而且很骄傲的前辈们超脱多了。他不缺钱,也不考虑怎么挣钱,而是一心考虑怎么花钱,因而小贾在济东区华济银行的工作氛围是轻松的,他的人际关系也是融洽的。

    一个没有金钱利益追求的人,就是一个高尚的人。小贾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在全行评价很不错的年轻人,一个发展前途远大的华济银行基层中层干部。

    沃尔沃轿车汇入了济城市区的主干道,车流缓慢的向前蠕动,小贾不急不慢的驾驶着车辆,调小了车载音响的音量,和常副行长说着闲话。

    小贾的消息来源很快很准确,对于老谭突发疾病前十几个小时的情况摸得很准。常迪副行长联想起苟思明和于经理上午的紧张情绪,不由得点点头,心想:看起来有的人心里有鬼啊!

    不知此时此刻处于昏迷中的老谭,对昨晚上的酒宴是否还有记忆。但愿老天保佑,老谭的记忆能很快恢复。记忆恢复了,病情的发展状况就会和主治医师宣布的一样——手术很成功!

    昨天下午,根据苟副行长的安排,机构部于经理在办公室管后勤的冯大姐处领取了两瓶接待酒和两包接待烟,并向冯大姐报备了苟副行长晚上有接待医保处领导的便宴,地点在世纪金花大酒店。冯大姐非常敬业,平时凡有接待,都是由她亲自安排,可是今天是周日,女儿要回家吃饭,冯大姐就全权委托于经理在酒店签字,并叮嘱他不得超标接待。于经理内心很反感这位多管闲事的老大姐,接待是主管副行长安排的,什么标准人家行长心里没个数?

    于经理拿了烟酒,早早就等候在金花大酒店的二楼包间里。六点半,苟副行长领着三四个人进来了,看看包间的座位,说十个人标准圆桌不够坐,又联系服务员更换了十五座的大包间。司机老谭把苟副行长一行四个人送到酒店后,又出去跑了两趟,直到晚上七点半宴会才准时开始。

    参加宴会的15个人里,除过苟副行长、老谭和于经理外,其余12个人于经理根本不认识。医保处的关系是于经理在联系,这12个人里根本没有一位是医保处的。酒宴开了,经过苟思明的介绍,于经理这才明白了,这些都是苟副行长的初中同学,原来今天是以苟副行长为发起人的同学聚会。冷眼旁观的于经理发现,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济城西北部山区乡镇里来的,他们看起来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个副科级的银行副行长,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做大官的成功人士,几乎被奉若神明,吹捧得猪肉都掉毛了。

    别看他们眼光浅,但个个酒量奇大,行里配发的两瓶接待酒刚够两圈敬酒就没了。于经理见大家酒兴甚隆,为了给自己的主管领导凑面子,就要起身出去买酒。颇有些眼力见的老谭怎能让领导们出去劳顿,他赶紧把于经理按坐在座位上,自己开车去经常联系的烟酒批发部拉了一箱东皇陈酿酒回到了酒店包间。

    在酒精的催化下,这群人很快进入到兴奋点,不仅给他们同学里的成功人士苟副行长敬酒,而且相互间也发生了激烈的酒仗。一位看起来同样有些身份的苟副行长同学举杯来到老谭面前,红脖涨脸的要向老谭敬酒,说老谭自打中午就开车去西北乡接他们这些同学朋友,跑了好几趟,辛苦了大半天,心里很感动,非要和老谭喝三杯。苟副行长此刻也有了些酒意,就鼓励老谭和他们喝:我们银行人,谁怕谁,一个对三个!

    酒宴彻底失控了,老谭买的一箱酒半途就喝没了,此刻酒意十足的老谭已经和苟思明的这些同学们称兄道弟起来。老谭秉性中的江湖义气被一下子激发出来,就不顾于经理的劝阻,跌跌撞撞地又出去买回了一箱酒。

    这场酒宴一直持续到半夜,整个酒宴里只有于经理保持着克制。最后他这个唯一清醒的人,把这些烂醉如泥的醉汉,一个个安排进酒店宾馆客房住下。由于老谭和这些人不是一伙的,于经理还特地给老谭单独安排了一间客房。安顿完毕,于经理回到家里时已是临晨时分。

    老谭虽是军人出身,身体很好,但自从从事领导司机以来,出于职业需要,他基本上很少沾酒。老领导庄行长病没了以后,他在行里面的地位一落千丈,心情苦闷时也喝点酒解解忧愁。再后来,他的车大多数时间会被派给苟副行长使用,他就以对待老领导庄行长同样的心态去对待自己的新领导苟副行长。可是苟副行长在行里面的地位怎么能和庄行长相提并论呢,他跟随庄行长时的好处现在一样儿也没有了。现在这个领导是个铁公鸡,自己还要经常搭钱请他吃饭,包括今晚买酒的一千多元,大约最后都得自己贴钱。但老谭心里是情愿的,他还在痴痴地想、痴痴地等,要是苟副行长有朝一日发达了,大约自己也就能恢复到庄行长时代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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