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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五鬼”竞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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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兆行长机构和人事改革后的济城市各级支行,都配备了完备的行级领导班子,以济东区支行为例,目前是一正四副一助理,共六位班子成员,分别是行长薛军,纪委书记崔宏,副行长常迪、苟思明、万剑莹,行长助理兼营业部主任李慕和。

    一把手行长薛军在兆行长时代是当做第二梯队来培养的,只是现在过渡到上官颖时代后,薛军有些跟不上形势,在贵金属销售、贷款风险管理方面屡受上官行长的批评。从目前来看,他的第二梯队成员资格,已经在无形中被取消了。一段时间以来,薛军感到很苦恼,于是自我修正,力争重新进入到上官行长的视野之中,不免就有些急功近利,行为操切,在落实上官行长的“白加黑、五加二”工作方式方面也是不余遗力,在员工管理上就显得有些苛刻。

    第二位纪委书记崔宏,他就是原济北县处理“九地花园”团购房风波的崔副行长,他还有不到两年时间就到了退二线的年龄了,也是六位行班子成员里年龄最大的一位。本来依恋故土的崔副行长不愿被交流,想着在家乡济北县直接退休就行了。可是干部交流制度不容许,他已经在在济北县干了好多年了,没办法,只得服从分配,来到济东区任职。由于纪委书记岗位是根据党建原则设置的专职干部,职责就是负责监督,可是作为二把手监督一把手,这本来就是个矛盾的设置,特别是在费用管理问题上,制度规定报销票据必须要经过纪委书记的审核,这样就产生了行长一把手和纪委书记二把手之间的矛盾。要是放在兆行长时代,薛军一句话,崔纪委书记就得挪窝,可是现在是上官行长时代,薛军的话就不好使了。崔宏也仗着资格老,就经常在员工私下里的聚会中卖薛军的“烂药”,一些得不到一把手行长青睐的员工就改投崔书记门下。有人知道崔书记好喝两口,于是崔书记的酒局就渐渐多起来,并获得了“亲民行长”的评价。但在济东区支行,毕竟薛军还是一把手,还是说了算的主要人物,崔宏私下里说的那些话,在添油加醋的情况下,基本上都传到了行长薛军的耳朵里了,这下,这两位领导人之间的矛盾就公开化了。

    同样,资历老一些的常迪副行长也提拔起来有三四年了,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市分行常副行长的弟弟,虽然在副行长里面,他比苟思明和万剑莹年龄都小,但因为文凭过硬,本人又和他哥哥市分行常副行长一样业务精通且会来事,所以在副职里面的资历到比苟、万二人要老一些,排在他们前面也是理所应当的。常迪和他哥哥分行常副行长一样,也善于耍滑头,在工作上挑肥拣瘦,班子成员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但常迪副行长上面有分行二把手常副行长罩着,其他人又能奈何?平时私底下还得巴结巴结,这也是人之常情。

    苟思明和和薛军的年龄差不多,但薛军提拔的早,已经在两个支行当过一把手了,而苟思明则提拔为副行长还不满一年,自然在薛军面前不敢明着炸翅儿,而心底里却是一万个大写的不服。薛军安排的工作他是能拖就拖,能明天干今天就不干。而且常常自诩自己是个慢热型的干部,虽然热得慢,而一旦热起来可是持久型的,比起那些热得快、凉的也快的人干起工作来会更有成果。这些醉话传出来后,一位有点资历、爱说个怪话的老混混就发表杂话道:等到苟行长热起来,满世界富有营养的新鲜牛粪,咱们华济银行是捡不回来了,都最后可能连没什么营养的热狗屎都让狗自己给吃了。要是等着苟行长给咱们华济银行创造出效益,那就得“西边日出水倒流了!”苟思明听闻此言,倒也不生气,只是以他惯有的、来自地洞里的瓮声瓮气回击道:那谁爱着急,就让谁冷牛粪、热狗屎一起去吃吧,反正我得稳稳当当地来!

    而万剑莹似乎就是那个冷牛粪、热狗屎一口就要吞下的主儿。她急于建功立业,证明自己的能力,希望尽快升迁并离开济东区这个是是非非之地。从18岁以代办员身份参加华济银行工作到现在,她在这个地方已经打拼了20年了,现在基本算是踏入了仕途,这也是她20年不懈奋斗的回报。现在的她,要实现更大的发展,就必须离开这个让她纠缠不清的地方,在别处利利索索的去干一番事业。另一方面,她也迫切需要得到副科级干部应有的尊崇。20年里,济东区支行的新老员工和县城里的企事业单位相关人员,对她的底细及行事方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本行员工见了她并没有过多地表示出对副行长应有的尊重,社会上的人也并没有因为她升了副科级就对她表示出另眼相看。比如财政局那个刘科长竟然在酒席上搂着她的脖子灌酒,电石厂的那个流氓厂长见她来拉存款,竟然口无遮拦地说她骚气有余青春不足,让她组织些年轻点的女员工来联系业务。这些内外屈辱使她觉得副科级干部应有的尊荣,并没有因为她当上了副行长就自然而然地享受到。所以,她现在有一种迫切要逃离这个让她地位与尊荣极不匹配的破烂地方。

    因为一次晨会的机缘巧合,营业部主任李慕和被分行上官颖行长欣赏,破格提拔为支行行长助理,已经确定踏入了准副科级干部的行列。李主任在晨会活动中受了益,于是更加重视起晨会的质量和内容了。现在营业部的晨会已经由原来的七点五十分提前到七点半了,而且必须是七点半准时开始,所以搞卫生、换服装等准备工作就必须赶在七点二十之前完毕。因此,营业部全员就得赶在七点钟到达单位,并规定迟到一次罚款一百,而且要在晨会上做出检查。这一套严格的晨会运作机制,被心血来潮要搞突击检查各支行工作风貌的上官颖行长正好抓了个正面典型。分行办公室小才子的一篇通讯稿,《一次特别的晨会》在分行网站上发表后,引起了全济城分行的学习观摩热潮。半个月之内,行长薛军几乎把全市其他15家支行的取经团队接待了个遍。对于这个典型,薛行长倒是高兴不起来,15家支行观摩团都是由行长亲自带队或者资深副行长带队,学习完之后,不免要隆重接待一番,以尽地主之谊。推杯换盏间,薛军行长收获的不过是兄弟行几句酸不拉几的风凉话和一大笔便餐费。到后来,薛军烦不胜烦,干脆推脱说要去省上跑项目,直接躲了出去,接待工作就由几位副职们轮流负责了。而从晨会活动中唯一受益的李慕和不久就被直接任命为支行行长助理了。李慕和二十八九岁年纪,瘦高个,白净面皮,眉毛压着眼睛,一双深陷的眼睛露出狼一般冷冷的眼神,高颧骨、鹰钩鼻,加上不苟言笑的表情,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副难以打交道的欠揍神态。

    这一天的晨会,依然是七点半准时开始。营业部19位员工面对面分为两列,李主任立于队列的顶端。女员工一律领花西服,盘头化淡妆,脚呈丁字步站立,双手叠交于小腹。男员工同样西服领带,双脚分开与肩齐宽,双手后背。全员人人露出八颗牙,呈现出精神焕发、斗志昂扬的状态。

    李主任满意的点点头,大声发问道:各位伙伴,大家好吗?

    全体员工报以同样洪亮的声音回应:好、很好、非常好。

    喊毕,全体举起双手拍出“啪、啪啪、啪啪啪”的节奏,一场激情昂扬的晨会就正式开始了。

    李主任接着大喊:我们的口号是是什么?

    大厅里顿时响起了振彻厅堂的吼叫:白加黑,五加二,大战90天,奋战开门红!

    李主任怒吼道:奋战开门红,我们怎么办?

    大厅再次震动起来:见先进就学,见任务就干,见困难就上,见问题就改,见荣誉就争!哈!哈!哈哈哈!

    随后,又经过了报数、互检妆容和捶背放松的游戏之后,李主任开始对昨天的营销业绩和业务办理情况进行逐一点评。

    “小胡,你说说自己昨天的营销业绩。”

    柜员小胡没想到李主任首先点自己的名字,卒不及防的答道:“我昨天办理了180笔业务,营销了一张信用卡。”

    “就这些?营销了一张信用卡,这怎么能行呢?季度初我就把任务分解下达到每个人了,支行分配给我们的信用卡发卡任务是200张,我们营业部作为全行的领头羊,就需要按照翻一番的目标去进行任务配给。现在我们的目标值是发卡量400张,人均20张,目前离季度末已经不足20天了,你才完成了10张发卡任务,照这个进度下去,你能确保完成任务吗?”

    “主任,最近发工资,我昨天办了180笔业务,确实忙地没时间营销”

    小胡刚想解释解释原因,李主任就打断了她:“我是营业部主任,我难道不知道近期是发工资的时间吗?现在是全员营销的时代,要全力搞营销,没有营销进度,你办理180笔或者380笔简简单单的支付业务,能给华济银行带来什么效益?这些没效益、不计价的业务办得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可是,取工资的队伍都排到大厅外了,都是些老头老太太,都等着取钱呢!稍慢一些就开骂,解释一下就要投诉。我昨天从开门坐到下班,中午饭都没得吃,一刻也没消停,两千三千的都付了100万的现金,手都累麻木了,净赶着给这些老头老太太们回话了,嗓子都喊没了。这样的柜台环境怎么营销嘛!就这一张信用卡,还是我8点钟下班后外拓到停车场,抄录车辆上留的移车电话,打了几十个电话才办下的”

    小胡的哭腔都带出来了,李主任见她说的不像话,厉声打断她:“刚才的口号白喊了?什么叫见困难就上?什么叫见任务就干?哼!办了一二百笔业务就喊累了?这些简单的重复业务有什么含金量?我们应该在业务间隙向这些客户宣传我们信用卡、理财、保险、基金等业务,还要向他们推荐我行的电子产品,让他们以后都用手机支付,减少现金用量,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先锋同志们,你们要利用培训会上辅导的话术,说服这些老年客户适应新银行支付系统,这可是市分行领导为我们营销的集团性客户群体啊!集团营销不容易,市分行领导辛苦,我们就该面对面的去营销这些集团里的每一分子,把我们的电子产品推荐给他们”

    李主任抄着他那京剧小生一般的公鸭腔,扯着嗓子吼叫了十几分钟,忍无可忍的小胡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些老头老太太连个智能手机都没有,怎么推荐电子产品,除非银行给人家每人配上一部智能手机,再配上一副老花镜”

    小胡的嘟囔声虽小,但大家似乎又都听得清清楚楚,苦涩的笑声和叹息声渐渐汇成一股嗡嗡声,晨会就在这种不和谐的氛围中草草收场了。

    晨会后,员工们都进入自己的岗位准备开门营业前的各项预备工作。柜员小胡脸上挂着泪珠,打开自己的钱款箱开始清点现金。按着昨天的业务量估算了今天的现金量,向主管申请了50万的现金。整整五大捆钞票,按照银行规章制度,收到自己手里的现金都必须拆捆拆把重新清点。也不知道这几捆钱的前手是做什么生意的,每把钱都散发出一股股猪尿骚般的腥臭味,在这个狭小的柜台空间里,这股子钻鼻的腥臭味儿一阵比一阵浓烈,小胡边点钱边作呕,肠子都快要翻出胃里来了。

    李主任在巡视了厅外各岗位的预备情况后,又踱进柜台里,黑风罩脸地又朝小胡耍起威风来了。

    “小胡,你今天晨会的态度极其不端正,营销任务落后了就要发扬见问题就改的精神,见荣誉就争的精神,奋发有为,迎头赶上。今天你要是再完不成营销任务,这季度的效益工资你就得是负数,我还要建议支行党委将不听招呼、懒散成性、不思进取,丧失了营业部斗志精神的个别人调离咱们这个先进集体,分流到边远乡镇去,让她们到落后的山区里去撒懒,那里业务量少,清静,适合半死不活的养老”

    “呕——,呕——,呕呕呕!”

    可怜的小胡再也忍受不住那几捆钞票里散发出的骚臭味儿,猛地转过身做起呕来。在胃里沤了一晚上的那一碗胡辣汤宵夜一下子喷射而出,全都吐在了李慕和的西服上。

    李慕和气急败坏地跳脚吼叫:“小胡,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想在营业部干了趁早滚蛋!”

    呕吐引起的胃部痉挛,使得小胡双眼憋得通红,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听到李慕和尖利的公鸭嗓吼叫着让她滚蛋时,她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

    李慕和的下巴被猛的被起立的小胡顶了一个“咔嚓”,惊叫道:“小胡,你要干什么?”

    “啊——!我不干了,啊——!滚就滚,你看上哪个你小妈你就叫谁干去!我不活了。啊——!”

    小胡的怪异行为和尖利吼叫,把李慕和给吓蒙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捆刚拆封的百元钞票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随即情绪彻底失控地小胡发着怪叫,冲出了营业厅。

    小胡的怪叫声不断地在支行不大的院子里回响起来

    行长薛军一大早就被兴盛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的法人吕达兴堵在办公室,诉说宏盛农业合作社李总借走他一千万元资金已经快一个月了还没还上,使他的企业现在流动资金周转不开,导致和吉庆汽车签订的二千万元的大货车车厢配件合同不能按期交货。因原材料采购款不到位,钢材送不到,车间已经到了等米下锅的状态。如果到期不能供货,他花了好几年才维护到位的大客户吉庆汽车集团的生意不仅会丢失,而且还会面临高额的违约金,到时候自己的企业恐怕就要倒闭了。

    “薛行长,我求求你,你们银行人路子宽,消息灵,你们赶紧替我找找宏盛农业合作社的李总,让他把借我的钱给我还回来。我这个企业本小利薄,这一千万可是我的全部流动资金啊!当时说好的只借十天,现在都快一个月了,我这里可是等米下锅啊!薛行长,我求求你,帮帮兄弟我啊!”

    兴盛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的吕总站在薛军行长的办公桌前,不停地把自己手中的软包中华烟往薛行长手里塞,薛军的办公桌上都散落了一桌子的香烟了。看着失魂落魄、口不择言、举止疯魔的吕达兴,薛军有点烦躁。他和这个吕达兴并不是很熟,知道他经营着一家小企业,在本行里也贷着2000万的贷款。这个家伙曾经往自己办公室和家里跑过几次,都让他给打发了。薛军来济东区当行长时间不长,但济东区在过去乡镇企业红遍全省的威名他是知道的。现在虽然集体性质的乡镇企业基本上全军覆没,但却培养出一批见过世面的“企业家”来,这些企业家大都文化不高,但胆子可不小。最让人警惕的是他们都会明面一套、背后一套,前几年济东区发生了几起腐败窝案,好几个局的局长都被牵连进去,最后连升迁到外县当了书记的大干部都被影响了。这件事在济城市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而这些一连串的窝案,无一不和这些“企业家”们有关。

    已经当了几年支行行长的薛军自然抄得几张“护官符”在身,所以他从龙岭县出山来到这个济城市第一大县区上任时,就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来为人处事。他和这些中小企业主们打交道时都提高着警惕,从不单独和他们往来,有业务上的事情,基本上都推到主管副行长那里去办,自己从来不亲自粘手。

    今早上这个不速之客吕达兴来到他办公室,他就打发他去找主管业务的万剑莹副行长,可是吕达兴却说:“薛行长呀,我最近是天天找万行长,可万行长一不接我的电话,二找不到本人,我今天一大早就去堵她办公室的门,可是又没堵住人,我这才来打扰大行长你来的。”

    薛军说:“老吕啊,你和宏盛农业合作社的企业间借款是你们双方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你现在应该去找李宏盛,你老跑到我们银行干什么嘛!”

    吕达兴说:“好我的薛行长,薛老哥呢!我要是能找到李宏盛,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这个‘鬼子怂’消失快一个月了,到处都联系不上。这一千万的借款,当时可是你们万行长做的保,我不相信李宏盛,可我相信你们万行长,这才借给李宏盛一千万,说好是过桥资金,期限十天。万行长当时说,你们银行给宏盛农业合作社的一千万农业扶贫专项贷款都已经批下来了,过桥资金是为了还旧借新,万行长还给我看了贷款批复,说是马上就放贷款。可这都快一个月了,你们赶紧给李宏盛把办贷款办了,把我的钱还了,把我从困境里解脱出来。说好的百分之十的利息我也不要了,我现在只要我的一千万。我都火烧眉毛了,我求求你薛行长,你快点救救我啊”

    薛军说:“老吕啊!给宏盛农业合作社一千万扶贫性质的农业贷款是批了,可是银监会来了风险信息通报,李宏盛被举报涉嫌非法集资,属于非常重大的风险信号,我们银行不可能拿有关金融监管部门的风险提示于不顾,给非法集资人的企业发放贷款。所以这笔贷款虽然上级行已经审批了,但现在已经没有发放的可能性了。李总,我是爱莫能助啊,你还是去找你正主儿的债务人去吧!我们银行可帮不上你哟!”

    吕达兴听薛军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就发起急来,红脖子涨脸地喊叫到:“薛行长,我不管,这笔钱出借是由你们万行长签字作保的,我现在就找你们银行要!”

    薛军则反唇相讥道:“第一,万剑莹是副行长,她对外签署合同要有我这个法人的授权书,否则就是无效的,你看见她有我签发的授权书了吗?第二,你们签订合同是在我们华济银行法定注册地签署的吗?有我们专用的合同室的录像资料吗!没有?是在酒桌上签的?那我可就管不了了。万剑莹一没在上班时间签署担保书,二没在我们的法定工作场合履行职责,三没有法人的授权书,那就属于她的个人行为。既然你们关系好得能在一块儿私底下喝酒签协议,那我就建议你们还是私底下再约个酒场好好谈谈,说不定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呵呵,酒喝好了,那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儿呢?”

    吕达兴没想到薛军会如此强词夺理,大喊道:“啊!啊!薛行长,你这么大的领导怎么能胡说呢?你们的副行长和别的人勾结起来合伙欺骗我们小微企业主,我要去告你们,我要到新闻媒体上去反映,让全社会都知道你们华济银行是个骗子银行。还有,我的企业要是倒闭了,你们银行的二千万贷款我也是没有一分钱能力还的”

    薛军打断吕达兴的狂叫,严厉地说:“你自己贪便宜搞高息借贷,和我们银行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是诬告要承担反坐责任,你要是在媒体乱发假消息,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承担后果。至于贷款,到期你要一分钱不少的履行还款义务。到期不还,法庭相见。现在国家治老赖有的是办法。”

    薛军一番有理有据的反驳,把吕达兴一下子给整蒙了,瘫坐在薛军办公室的沙发上,只管喃喃的拉着哭腔嘟囔:“我的一千万,我的一千万,我的命啊”

    薛军见子镇住了刚才还在胡搅蛮缠吕达兴,也就坐回他的大班椅上,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万剑莹打电话。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传来那令人反胃到要呕吐的醋溜普通话,薛军憋着一肚子的火,朝电话那头吼道:“万行长,你在哪里!西山?找李宏盛?你现在赶紧给我回来,你的酒桌上的座上宾老吕找你呢!我不管,谁屙的谁自己擦屁股!没车?”

    薛军也没放下听筒,大声朝着楼道喊:“邢主任,邢主任!派车去西山接万行长,立即就去。”

    然后“啪”的一声,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薛行长,薛行长!不好了,营业部的小胡好像有点不对劲,在院子里到处乱跑,跌了好几跤,头都磕破了,现在昏迷不醒,在院子里打滚呢,衣服都撕烂了!”

    下楼去安排接万剑莹车辆的邢主任着急忙慌得又跑上楼来,人还未到薛军的办公室就嚷嚷起来,楼道里几个科室的门里都伸出几颗黑脑袋向邢主任抛来疑惑地目光。

    “怎么回事?一大早撞鬼了,怎么都是怪事!往清楚里说。”

    薛军对于邢主任表现出来的慌张显得很不满意。

    邢主任看起来是有点急,他没有理会行长对他语言上略带训斥的口吻。这年月,当个部下,要善于接受和适应上级领导的恶劣脾气,这是作为下属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要是没有一个温良恭谨的工作态度,别说是办公室主任,恐怕在支行机关当个一般工作人员也没有他邢主任的份儿。

    被领导训斥了一句,邢主任这才镇定下来,报告到:“薛行长,我听在院子里坐地搂着小胡的张萍大姐说,小胡早上被李慕和训斥了一顿,大约是训斥的语言太过严厉,小胡一时情绪失控了,把钞票捆都扔在李主任身上了,两个人估计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薛军没等邢主任絮叨完,大吼道:“快送医院,叫李慕和亲自去送,你赶紧通知小胡家长。邢主任,你也去,代表我,找区医院杨院长好好安排,千万不敢弄出人命大乱子。”

    薛军吩咐完邢主任,颓然地跌坐在大班椅上,发出了一连串的“唉唉”声。

    刚才还是一肚子胀气、情绪也几近失控、瘫坐在薛军办公室沙发上的吕达兴,在转瞬间目睹了华济银行薛军行长一大早遇到的糟心事,看到平日里沉稳的薛行长失态的样子,反倒有些惊愕起来。他抬头瞅瞅薛军,薛行长也像他刚才的样子那样,用手支撑着耷拉着的脑袋,再转过头去看邢主任,而邢主任此时早已经夺门而出,又一次冲下楼去了。

    本来想采取耍赖的方式逼迫华济银行行长替自己追回一千万的过桥借款,没想到行长这时也陷入了泥潭,自己反倒在此尴尬起来。农村人老吕还是存有本能的厚道,看到人家单位出了事,自己再赖在这里已经显得十分不合适了。踟蹰了几下,只好站起身走出了薛军的办公室。出门时,他还下意识地打了声招呼,可是沉浸在烦恼中的薛行长头也没抬一下,也没有作任何表示,依旧用手支撑着脑袋,不住地长吁短叹。

    上午十点半,邢主任从医院给薛军来电话说,经过医院的检查,小胡身体没有大的问题,头上几处擦伤涂了一些药,也不需要包扎。但小胡为什么亢奋乱跑、胡言乱语,医生没详细说,邢主任也说不明白,大约好像是得了“痰迷心窍”之症吧。这会儿在医院,小胡的情绪也平稳下来了,只是长吁短叹,看起来心中的气脑还没有平复。小胡的家里也来人了,现在正揪着李慕和讨要说法。

    听了邢主任的汇报,薛军判断小胡大约没什么大问题,家长发发牢骚也是情有可原,就让他李慕和去当当受气筒吧!年轻人,要干事业,也要懂得人情世故,在挫折中提高管理艺术,你小伙子的成长之路看起来还要走很久呢!

    听完邢主任的汇报,薛军的担心稍减,他放下电话,点上一支烟,走到窗户前,舒服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济东区支行的院子并不大,现在职工买车的越来越多,上班后,院子里就停得满满当当,行里的公车经常被堵在里面,薛军已经有好几出门都被影响了。这个邢主任,停车这点问题都管理不好,还是老资格的中层呢,一点魄力都没有!

    薛军的心里正在寻思着邢主任的问题,电话又响起来了,接起来一听,却正是邢主任打来的。

    “邢主任,你怎么搞的嘛,院子停车的问题都说了好几次了,你拿出方案了吗?给你一周时间解决问题,下一周还是这样,你这个办公室主任就改任停车场主任吧!”

    薛行长接起电话,一听是邢主任,就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通这个年龄比他长不少的部下。虽然已经有些老资格了,可是邢主任在薛行长面前总是保持了下级应有的态度,把温良恭谨这套心得在工作中贯彻的很彻底,就算领导给他脸上泼水,他也会心甘情愿地领受。谁还没个脾气?当领导的也不容易,偶尔发发火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自己是办公室主任,是为领导服务的,有时给领导当当出气筒,那也是职业需要嘛!所以,邢主任这个办公室主任当的就很称职,经历了刘金辉、庄豹鸣、主持工作的李副行长,到现在的薛行长,他这个办公主任也算是三朝半元老了,从没有哪一任行长想着要把他换下去。

    用着舒服,为什么要换?

    办公室邢主任可并不想当停车场主任,他恭敬地在电话里向薛行长表示,下一周一定拿出支行大院停车管理办法,和崔书记商量好了后专题给薛行长汇报。支行现在正副总共有六位行级领导,可支行机关按照总行的管理办法只能设置“四部一室”五个五部门,按部门不够分管,只好把部门里的一些职能拆开了分工给各行级领导管。如此,看起来谁都能管理部门,成绩、荣誉、利益都是分管领导管的好,而那些难缠的事、上级问责的事、地方上应付差事的事,几个副职之间就经常相互推诿,好几次是薛军发了火才有人不情不愿的去承担的。

    由于纪委书记没有对应的职能部门,只好把办公室后勤这一块分出来交给崔书记管,也好让他有个执事干干。邢主任会做人,把每个领导都尊敬得很到位,停车场管理问题涉及到三十几个有私家车的员工,让谁停不让谁停,这还真是一件难办的事,要各方面都考虑妥当。迟迟没有处理好停车难的问题,并不是他邢主任推诿工作,这件说起来挺容易的事情实在是很难办的。

    薛军心里想,一个150人的支行,10个网点10个主任,营业部还配了一个副主任,每个网点又有一个内勤主任,营业部也多配了一个副内勤主任岗位,支行机关五个部门正负十个经理,这样算下来,光中层干部就有30多人,每个中层干部平均管理五个人不到,这管理架构够细致的了。而上级行给济东区这样一个所谓的大行又配备了六位行级领导,一个行级领导平均管理五个不到的中层干部,大约国家的管理机关也没有这么冗余的管理架构吧。嘿嘿!都争着当官,这当官有甚好的,一天尽是烦心事。

    邢主任第二次打电话是给薛军行长汇报派车去西北部山区里接万副行长的事情。早上让小胡的事情一闹,邢主任跑前跑后净顾了急事情,就把薛行长安排他派车去接万剑莹的事情给推后了。现在小胡在医院里平静了,在邢主任看来,也应该没什么要紧的病。就是职工跟领导闹点小矛盾,职工故意弄出动静来给主任难看,把自己扮演为弱势群体博取同情罢了。可是邢主任也有隐忧,照李慕和那种自以为是、不近人情的管理办法,以后营业部员工的焦虑情绪得不到释放,出大问题的几率那可是很大的。以前,邢主任对这个李慕和没什么好印象,对他的印象就天性凉薄、不通人情、自以为是、只认领导、不恤下属,他要提拔升职,估计得走很长的路。可谁知,机缘巧合,分行上官颖行长晚上没睡好,起得早出来散心,无意间看到了济东区支行营业部的晨会,对这样早的晨会以及新颖的晨会方式大加赞赏,回去就封了个行长助理的头衔戴在了李慕和的头上。想想兆文孜时代,要提拔个副科级干部,那是要付出多大的人力物力资源呐!而这个李慕和没费一分钱的资源,靠一场狗血式的晨会就封了个行长助理,虽然还不是副科级,可一年一到自然转正,妥妥地当个副科级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而这个行长助理的任命,也打脸了自以为见多识广的邢主任,此后,他再也不敢给那些不知根底的年轻人做没有根据的前程预测了。

    唉,人呐!狗屎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邢主任给薛行长汇报说,他派司机老谭去接万副行长,可是一大早到现在都找不到人,现在行里又没有其他车可派

    邢主任还没说完,薛行长就打断他说:“老邢啊,要不咱俩换换岗位,你来当行长,我去当办公室主任算了。一个司机都管不住,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是怎么当的呢!”

    说完,又啪的一声挂断了邢主任的电话。

    早上安排邢主任派车去接万剑莹,那是因为兴盛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的法人吕达兴堵在他办公室里闹事,是叫万剑莹来擦她自己“屙的屎”。现在吕达兴已经不知在何时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了,眼前没有了这个“障碍物”,他才懒得管这个女人弄得那些烂事呢!说也奇怪,凡是这个女人经办的事情,乍看起来都是别人办不来的难缠事,可事情办成后的效果,无一例外都是一地的鸡毛,比演小品设计的回转喜剧效果还出人意料。偏偏这个女人的背景还很硬,听说最近已经重新起复、提升为省行实职副巡视员的老兆行长,还给上官颖推荐这位有能力的女干部呢!

    就在邢主任到处找司机老谭的时候,他得到消息是老谭已经被救护车直接送到市人民医院重症科实施紧急抢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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