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生肖金
由金秦寿负责的《行志》办，在全行抽调了十余人，组成了编写小组，同时还有档案室、公会办的资深老干部们协助，经过半年多加班加点的努力工作，《行志》组稿终于在当年7月份完成。按照兆行长的安排，《行志》清样分送市金融办、人民银行、银监局以及市银行业协会会员单位征询了意见，又得到市《地方志》编撰办公室的肯定，一切顺利妥当，《行志》基本就可以付印了。
看着厚厚的一卷装帧精美，图文并茂的大书，兆行长点点头，又抱臂昂首，朗诵起办公室悬挂着的胡三大的书法作品，《沁园春 雪》。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
惟余莽莽。
唐宗宋祖，
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
成吉思汗，
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
数风流人物，
还看今朝。
嗯！数济城人风云物，还看我——兆文孜。
伟人的诗词大气磅礴，总能给人以激情，给人以底气。兆行长每当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总要朗诵这首力压汉唐、扫落宋元的千古绝唱。兆行长心想：凭着这部《行志》，济城华济银行三十余年的改革、发展、壮大的集大成者，当属我兆文孜了。固然不能流芳于全国、全省，但在济城这个圈子里，凭着这部《行志》，我兆文孜也必将成为济城金融业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里留名清史的人物了。
其实，兆行长火急火燎的督促《行志》完稿，心里还有个大计划。他需要在危机到来之前给自己寻求一根“稻草绳”，虽不能说有备无患，但起码能预存一个隐形的希望，这个希望只存在于自己的内心，属于密不告人的个人核心机密。
兆行长浏览了《行志》清样，又欣赏完《沁园春 雪》，心里顿时溢满了自信，感觉胸中敞亮了许多。他打了一个电话，然后稳稳地坐在大班椅上品茶、吸烟、看文件。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个人部总经理刘金辉。兆行长招呼他坐在沙发上，自己也下了大班椅，过来坐在刘金辉旁边的沙发上。刘金辉等兆行长坐下，自己也斜身子坐下，等候兆行长的问话。
“金辉啊，审计办的推荐名单分行已经报到省行去了，这一个月来你有没有跑一跑啊？”
兆行长依旧是那种一词一顿的官样强调，他自己习惯了，济城的下属们也听惯了。但刘金辉也是二十几年的老银行，十几年的科级干部了，亲身经历过三任分行一把手的领导，每位领导的风格也不尽相同，但论官气以及官样文章，前几任都没有兆行长做的这样足。然而在刘金辉的内心，他对兆行长的这种做派也是有几分不以为然的。
听到兆行长问起自己的前程，刘金辉赶紧往前凑了凑，说道：“感谢老板对我的栽培，我的前程全仰仗您的关照，我所有的一切都听老板的安排。我只有努力工作，不辜负老板对我的抬爱罢了，我自己是不敢出去乱跑的。”
其实，自从去年与卓成竞争副处级失利后，他私底下的活动从未停歇。春节前还曾托陈美丽小姐给省行韩副行长送了幅名人字画，但至今也未见回音。这次分行给省行上报了审计办主任的推荐名单后，他已经两次去省城找过陈美丽了，但传回来的话是韩行长忙，没有时间听他的工作汇报，所以这一个月来他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虽然他给兆行长说的是一番拍马屁的话，但里面其实还是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走了一圈远路，最后还得依靠老官僚兆行长给上面说说话，此外，自己其实在也没什么门路了。
兆行长听了刘金辉的奉承话，感到很满意，就说：“金辉，你的情况我已经给韩行长汇报过了，韩行长对你也有了初步印象了。但这回毕竟是全省筛选，也是有差额的，咱们还得在外部加加力。”
刘金辉听到兆行长已经在为他的事情谋划了，感到心头一热，心想：兆行长虽然是个称斤办事的人，但的确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回济城这三年以来，他所谋划的事情基本上样样落实了，特别是在推荐副处级实职干部和给资深科级干部副处级待遇这些事上，市分行向省行推荐的名单基本上都落实了。唯一的例外就是自己，在上年底分行向省行推荐了他和卓成的副处级干部提拔，自己却意外落选。后来经过数次跑省城，他也打听到一些消息，兆行长在推荐问题上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出现意外，除了卓成当时的确表现得抢眼外，主要还是自己太托大。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有他们这些老资格们身上那么多条条框框了，什么招数都敢使。提拔失败后，他也反思过自己：这事谁都不能怪，要怪就怪自己太把资历当回事了。这一回，老板兆行长主动关心起自己的事情，肯定是得到准消息了，刘金辉心里一动，赶紧说：“我刘金辉全凭老板为我做主，您就指示，您叫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兆行长看到刘金辉态度端正，满意地点点头。他回到自己的大班椅上，点上一支香烟慢慢地的吸起来，待到香烟吸了一大半，看到刘金辉还是那份恭敬的样子，这才幽幽的发问道：“咱们行最近是不是到了一批生肖金，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说说。”
“是这样的，老板，这次咱们行是到了一批生肖金，每套12根，具体是20克一套价值约98万，60克一套价值约28万，100克价值约48万，200克一套约98万，目前销售情况并不是很好。随后我们个人部准备搞一个生肖金销售竞赛，争取在这个生肖金销售单项上，在全省取得一个好名次。”
兆行长听了刘金辉的汇报，考虑了一会儿，拿起一支烟，刘金辉赶紧上前给兆行长点上，兆行长美美的吸了一口，说道：“金辉，你也吸，不要拘束。生肖金的销售还得要抓紧，你们的竞赛活动可以搞一个方案，到时候让常副行长把关批一下，你们去办就行了。”
兆行长作完指示，掐灭了手中的香烟，又郑重提示刘金辉：“生肖金价值较大，销售的对象要有一个定位区分，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刘金辉赶紧谈自己的思路：“老板，我们大体是这样划分的，价值20万以内的主要销售对象是一般的上班族和小生意者，20万以上主要面对中大企业家以及部分高级公务员和事业单位高级职称人员。”
“你们这个向高层人士推销的思路是对的，那么济城市最高层的人士是谁呢？”
兆行长启发性的提问刘金辉。
“那当然是市上主要领导，比如田书记他们，嘿嘿！”
刘金辉没有完全领会兆行长的意思，就打了一个哈哈。
“对喽！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赶紧去准备一套主打型的20克生肖金和一套200克的尊贵型，晚上我约了市委办石主任喝茶，到时候你带上东西随我一起去。”
石主任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看到桌上依旧是那些官样菜品，石主任又亲自点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和小米粥。兆行长吃罢就赞叹石主任安顿的晚饭真是又爽口、又和胃，自己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舒心的饭菜了，只是遗憾今晚没有陪石主任喝点酒，有点过意不去。石主任就说，日常接待任务太多，领导有空了就喜欢这样简单吃一吃，又随意又舒服。兆行长就说，那我们今天是享受了一番领导的待遇了。大家都被兆行长的幽默逗笑了，随后安排了牌局，一直到晚上12点方散。
在回来的路上，刘金辉感叹：“石主任真是领导身边的人，办事精到，说话严谨，一看就是深得领导信任的人。可他说的郑副市长与领导之间的发展思路不同，郑副市长调回省城就是由于这个因素吗？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官场宫斗剧啊！”
听着刘金辉粗浅的感叹之词，兆行长微微一笑道：“岂止是什么宫斗剧呢，我听到的市领导的原话可是‘狗东西还不听招呼，就让他滚蛋’！高级政治生活不完全是你们在电视报纸上看到的那种样子的，今天领你出来就是让你见见世面，往后也有个经见，说话办事就不那么孟浪了，也就不会自己出去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这一回刘金辉是听明白了，这是老板在敲打自己。前一段时间自己往省城跑了几趟，估计兆行长已经听闻了什么，心里就有点打鼓，赶紧掩饰道：“老板领我见世面，是在增进我的见识，以后我一定虚心学习，不断进步，不辜负老板的培养。”
第二天早上，刘金辉赶着点又来到兆行长办公室。分行机关都知道兆行长上班准时，而且是乘一半电梯，走一半楼梯，即劳逸结合，又锻炼身体。
兆行长办公室是由分行办公室小李姑娘负责打扫的，兆行长进办公室时，茶已经沏好，在办公桌上冒着热气儿。兆行长于是一边吸烟、一边喝茶，乘着这段各部门汇报请示前的空闲，理清一下自己大脑里的万千条思绪，以确保这些思绪条清缕析，概念清楚，使自己不至受到蒙蔽，以便掌握真实的全局。这是他当领导后，多年来形成的好习惯。
刘金辉敲响了兆行长办公室的门，许久，才听到一声“进来”，他就使劲搓搓双手，乘热在脸上干洗了一把，以使自己保持精神焕发的样子。
刘金辉知道兆行长喜欢下属规规矩矩的样子，对工作汇报的要求必须是简明扼要，于是也就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口齿虽然有点聂诺，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晰完整。
“老板，昨晚放在石主任车上的两套生肖金，数额有些大，我们、我们个人部没有那么多的、呃 、呃周转金”
“昨晚上才叫你长了见识，怎么今早就又这么没出息，说个话都吞吞吐吐的。升了审计办主任，那就是一个独立的团队，像你这样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说话方式，以后还怎么在下属面前树立威信。”
兆行长先教训了刘金辉几句，这才切入正题：“费用的事情，你去和金秦寿商量。咱们要请市领导给《行志》写个序言，可领导也不会收稿费的，所以那两套生肖金就算是送的纪念品了，费用就从《行志》发行费里出。另外，你再去找一下营业部的黄艳，落实一下昨晚石主任交代的事情。告诉黄艳，办事速度一定要快，一周后我要听汇报，去吧！”
济城华济银行的金融大厦，建成于前任老牛行长之手，选址在济城最繁华的主干道上。大楼总高22层，比四大行的办公楼都高大雄伟一些，现在已经成为济城市的一处地标性建筑。大楼在修建时由于花费巨大，省行划拨的专项费用根本不够，于是就发动16家支行集资，大楼建了3年，各项费用一直到6年以后才完全结清。老牛行长因为建大楼，摊子铺得太大，位子没人敢接，就一直连当了7年的分行行长，成为济城华济银行历史上任职最长的一位一把手。大楼投用时，在楼下广场举行了隆重的剪彩仪式。仪式特邀了一位副市长，加上省行副行长、市人行行长，一共是三位领导。领导们和老牛行长共同为大楼建成剪了彩，还给大楼下的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举行了“点睛”开眼仪式。至今还有老员工经常提起此事，颇为津津乐道。当年这座雄伟的22层大楼建成后，相较于其他金融同行来说，华济银行的办公环境是最宽敞、最舒适的。
从兆行长办公室出来，刘金辉直接来到14楼人事部办公室。金秦寿作为人事部总经理，是有独立办公室的。刘金辉进了金秦寿的办公室，也不客气，就直接半躺在沙发上乱嚷着要茶要烟。他们俩现在具有相同的利益、相同的追求，而且都是兆行长密接圈里的人。特别是刘金辉从济城区调任分行个人部总经理后，两人基本上天天见面，所谓同声相契，就是他们现在的状态，所以两人的关系已经密切的不分彼此了。
“怎么，又挨老板的老炮了？来我这里要吃要喝的，我又不欠你的。呃，失言失言，老兄马上就要加官晋级了，兄弟我从现在起得好好巴结巴结你，免得以后给我穿小鞋啊，哈哈！”
金秦寿一边给刘金辉递烟倒茶，一边和他打着哈哈。
“金总，你少年得志，也来取取笑老兄我这个‘被处级遗忘的人’了，老兄以后还要看你的脸色吃饭呢！说正经的，我是来讨债的，老板吩咐我来向你要的，你说怎么办吧！”
刘金辉吸着金秦寿递过来的香烟，又端起茶呷了一口，双脚就架在沙发扶手上，头靠在另一边的扶手上半躺下，装出一副讨债的滑稽样子。
金秦寿笑说：“都快是独霸一方、口含天宪的监察御史了，怎么还是这副无赖像啊，哈哈！”
“现在要账就得这副摸样，要不说杨白劳把黄世仁都整得叫爸爸呢！”
“那你叫叫，我听你会不会叫，哈哈哈！”金秦寿故意打趣。
刘金辉笑着啐了一口，隔空做了个掌嘴的动作。
“你老兄是来追讨那两套生肖金的费用吧，这个老板早就筹划好了。现在《行志》马上就要付印，老板站位高、看得远，要拔高咱们的《行志》影响力，需要市领导给《行志》写个序言，你那生肖金就当是稿费了。”
“这个我知道，老板已经告诉我了，你就说我这两套金子的钱从那里来吧！”
“看你这个‘黄世仁’的样子，老板能欠了你的？《行志》初步计算印刷成本每册1000元，计划印4000册，全行员工及离退休人员人手一本，剩余1500册向社会有关机构及人员赠阅。老板安排了，每册再增加400元稿酬，用于征集资料、文章图片的补助，你的那点费用就从这里出。另外编委会及编写人员都会考虑给与一定的奖励，你也在编委会成员里面，到时候也有奖励的。怎么样？‘黄世仁’，你的债还有什么问题吗？”
金秦寿这么详细一算账，刘金辉心里就明白了，就说：“那你金总快着点办这个事啊，我这还给人家金库打着欠条呢！你是《行志》办主任，奖励那肯不会少，到时候记得要请‘五粮液’哦！”
“只要你老兄肯赏光，‘人乳早餐’没处弄，马尿管你足够，到时候放开了喝，哈哈哈！”
金秦寿还是一贯的脏人赃言本色。
刘金辉问准了生肖金的费用，心里一踏实，就哼着歌来到2楼分行营业部的办公室。进了营业部总经理黄艳的办公室，见岳唐泉正在和黄艳谈笑风生，就打趣道：“哎！进来的不巧，打扰了华山派岳不群先生和恒山派灭绝师太的笑傲江湖了，我退出，我退出，呵呵。”
“这都马上成处级干部了，还拿我们这些小员工开玩笑！你们谈，你们谈，黄总，那我走了，那件事就听你的好消息了。”
岳唐泉见刘金辉进来，打了个哈哈，出门而去。刘金辉被推荐为副处级的审计办主任人选，岳唐泉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虽然他再无什么上进心，但两个人年龄相仿，刘金辉却比自己混得好，内心也有一些不服气。刘金辉提拔为正科级的支行行长好几年后，岳唐泉才弄了个副科级的培训中心主任，被扔在山沟里好几年，后来还是攀上了兆行长的关系，成为他的心腹，才被弄出山，提拔为分行办公室主任，他自己也感到非常满意，现在总算是和刘金辉平起平坐了，再也不觉得在他们跟前矮半截了。可是现在，人家刘金辉又要升了，虽说和自己没什么牵连，但心里的酸葡萄还有一些的，所以见到刘金辉进来，他打了个哈哈就躲开了。
刘金辉因为心里有事，也不在意岳唐泉的酸话，就对黄艳传达老板兆行长的指示了。
济河有一条小支流叫做摸鱼河，从龙岭山里流出来，在济城上游约5公里处汇入济河。由于水土流失严重，水位下降，现在的摸鱼河已经变成了一条季节河。摸鱼河大部分流经的是龙岭山区，龙岭山是一座石头山，因而河水含沙量大，而且都是净沙，是上好的建筑原材料。早些年因为乱采乱挖现象严重，摸鱼河滩十几里被挖得大坑小窖。随着济河流域治理工程的开始，济城市对济河周边水域实行了严格的保护措施，摸鱼河乱采乱挖现象才得到基本控制。现在河沙被植被覆盖了，一片葱笼，又由于离城市太近，反倒成为人们夏天纳凉、烧烤的户外基地了。
时值七月，山外热浪滚滚，而摸鱼河谷地却凉气逼人，人一踏入河谷，浑身的热汗顿时消减了。跟随黄艳来的两个小年轻进了山沟，一下子就像被注入生命能量，又蹦又跳的冲向河谷一边尚余的一股溪流里戏水去了。
黄艳此行的目的是调查一个水泥预制品厂的贷款需求。由于是兆行长命刘金辉传达的意思，说这个项目很重要，所以她就亲自带队来现场进行调查。两个年轻人在河里痛快地玩了个够，带着一身的水嘻嘻哈哈的上了车，越野车就继续往上游颠簸而去。再往上走就是工程车在沙地上压出的坑坑洼洼的便道了，可越野车一点也不马虎，发出“呜、呜、呜”的有劲的轰隆声向前冲去，车里的人就被颠得左摇右晃。刚才还向马驹子一样欢跳蹦跶的小姑娘，忍不住就“呕、呕”的做起呕来。
越野车在一排活动板房前停下了，现场有搅拌机，还有几个沙堆，以及几台拖拉机和三轮车，一处经过平整的场地上几名工人正在铸造水泥预制板。看到有人来，一位大约50来岁的男人迎过来，他一身的灰尘，边走边拍，灰尘随着一股山风飘过，吹进了银行小姑娘的眼睛里，小姑娘赶紧背过身去擦眼泪。
“你是黄行长吧，我们老板说你要来考察，打电话叫我接待你。你看这野外施工现场，也没个接待你的去处，真是不好意思。我是管生产的关厂长，你们叫我老关就行。”
关厂长虽然看起来一身粗糙，但说起话来还是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你们的这个项目说是生产用于铺设自来水管道的水泥管，但看你们现在这个生产环境，你们具备这样的生产能力吗？怎么现场一个水泥管子都看不到啊？”
跟随黄艳来的小姑娘是从事公司贷款项目调查的，虽然社会经验听起来还有点稚嫩，但专业术语还是使用的比较准确，看来现场调查前是做了准备工作的。
“你们是银行人，讲究个信用意识。我之前也贷过款，算是老贷户了，今天这个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就实话实说。”
关厂长看到银行来的两男两女冒着七月的大太阳来，其中一位还是行长，他们这里也没个接待处，索性也就快人快语的直话直说了。
“黄行长，这个摊子是十几天前才搬到这里的，来这里之前我是造水泥预制板的，也注册了一个小厂，有十几年的生产经验。但我的小厂一直经营的半死不活，效益微薄。现在的这个老板也是位女的，姓颜，叫颜婧婧，年龄比黄行长小一些，比这个小姑娘年大一些。她拿到了咱们济城市饮用水管道改造项目的一个大标段，一个月前经朋友介绍，直接把我的这个小厂连人带设备收购了。我的小厂几年来生意一直不景气，信用的社贷款也到期了，颜老板对我的收购算是解脱了我。现在我还清了贷款，无债一身轻，就一门心思从事生产了。虽然我之前没有水泥管生产经验，但预制板生产也算是个专家了，也就是一个长方形、一个圆柱形罢了。颜老板随后还会再添一些专用设备，生产嘛，不是说大话，我专门去一个生产水泥管的现场看过，没有多大难度，凭我十几年的水泥预制品生产经验，造出这个水泥管子，不成问题。”
由于过度自信，关厂长说着说着就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
“那这个质量怎么保证，你们又怎能通过质检验收呢？”银行小姑娘看起来对关厂长的自信还持有疑问。
“小姑娘，产量和质量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你们顺河道进山的时候，不知注意到了没有，沟口有一块市政府立的关于河道保护和治理的牌子。哦，没有，那你们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注意看一下。你们是银行人，应该知道在河道保护区域挖沙是被禁止的，何况是办厂呢！实话实说，我们董总的关系在咱们济城市可是最硬的，我们的厂子现在除了工商执照外，其他的手续都没有。但我们不仅可以在这里挖沙，还可以办厂，没有任何人和政府部门前来干涉。过段时间生产开始后，我们还会把河道沟口设障封闭，包括你们银行人到时候也进不来了。”
关厂长唾沫星乱绽地说了一大通，银行小姑娘有点不相信似的小声嘟囔着：“有这么牛吗？”
“还真是这么牛。自来水管道是全市民生工程，有专项资金拨款，我们的产品将会交一批货就结一次款，保证是所有材料供应商里面最优先的，没有之一。现在厂子是缺了点启动资金，需要点贷款。不过，这个项目你们银行人可以放百分之二百的心。我是贷过款的人，知道贷款不容易，更知道还贷款的艰难。我要不是贷款到期资金跟不上，我也舍不得让人把我的小厂全盘给端了。厂子虽小，毕竟是我十几年的心血，而且我还是个法人，现在厂子让人收购了，人家虽然给封了个厂长，但咱自己也明白，不过就是个打工的。嘿嘿，扯远了，这么给你们说吧，我知道你们银行的流动资金贷款期限是一年，我们这个项目的贷款，保证在十个月提前归还，绝无问题。颜总拿的这个项目的背景，是我几十年的社会经历里，见到过的最硬的关系哦！”
告别关厂长，黄艳一行出得沟口，看到那里果然树立着一块市政府关于河道治理的公告牌子。
几年后，关厂长的话句句都在社会上应验了，银行的贷款也按时还清了。可是网络上却好几次爆出济城市自来水供水管道爆裂，造成全市供水中断的爆炸性消息。而且水管爆裂处形成的水柱被好事者拍成图片发在网上，如同记录某某人劣政的耻辱柱，向世人昭示他为害一方的劣迹，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