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游百病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原来我想衣锦把乡还，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亲人从来不会嫌我烦，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年后再折腾一番”

    车载音乐播放着一位当红男星演唱的歌曲《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车内溢满着对春节喜庆团圆气氛意犹未尽的眷恋。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从省城驶向济城方向。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是济东区支行代理行长庄豹鸣，此刻他双目空洞的看着窗外一排排向后飞驰的行道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对车内荡漾着欢快、团圆的歌曲充耳不闻。

    上午，古城第一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初步判断是胰腺炎，专家给出的建议是住院治疗，并进一步进行确诊。庄豹鸣对于专家的诊断将信将疑：信的是几个月来他一直感到恶心呕吐、腹痛低烧，他去做了肝功化验，显示转氨酶异常，自以为是得了肝炎，就私自服用了一些治疗肝炎的药，感觉好像有所好转，但是春节期间又喝了几场酒，近几天感觉腹疼恶心的症状加剧，已经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了；疑的是自己服用了一个月治疗肝炎的药物，症状有所减轻，自以为就是肝炎了，而古城第一医院诊断的是慢性胰腺炎，说得还挺严重似的，自己才30岁出头，怎能得此怪病？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病情，包括他的妻子。但从医院出来，他充耳都是医生的叮嘱：坚决禁酒！坚决禁酒！

    住院，自己怎么能住院？今年的“开门红”活动正是自己转正的关键时期，虽然上头有兆行长罩着，但自己一旦住院，不在岗位，恐怕就会生出不可预测的变数。济东区支行是大行，盯这个行长位子的大有人在，像龙岭县的薛军，济西县的韩兵，济南县的王志峰等，他们资历都比自己老，而且都已经是正科级了，如果能在大行济东区当一任行长，那就更加大了他们进入副处级后备干部名单的砝码了。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十二分的努力奋斗尚嫌不够，还怎么可能有时间离岗而去住院呢？此时若有个麻痹大意，再或有个马高镫短，那他好不容易奋斗出来的前程就可能便宜了别人。

    生病住院，还怎么主持工作？此时他决不能自露死穴、给人口实。住院？荒谬！这种自我毁灭的事情，自己坚决不能去做！

    龙领山区的传统风俗：正月十六游百病。

    正月十五之前都算是过年，正月十六年节结束，但为了新的一年健健康康，人们会在正月十六这一天外出游走，拜庙烧香，祈求全年无病无灾，因而称之为“游百病”。

    今天刚好是正月十六，车子下了高速即将驶入济东城区，沉默了一路的庄豹鸣给司机说：去落花山。

    落花山地处龙岭山北麓、济东区境内的一处岭上，上面有明清以来传下来的道观，所以每年都会有庙会。近二十年来，周边十二个村的信众自发推举出本村德高者为会首，并成立了庙会务委员会作为管山机构。这些会首们凭借自己的威望，累年共筹集资金120万元，沿山岭复建了十几座庙宇，供奉了菩萨和道宗，使这里成为佛道合一的道场，这大约是受了电视剧《西游记》的影响吧！好在纯朴的山民们不大分得清如来与太上老君的派别，只知道烧香磕头，祈愿得到神仙的庇佑，那就算达到目的，得了功德了。近年又在山岭最高处修建了一座七级宝塔，金光闪闪，成为落花山的地标性建筑。朝山者只要看到宝塔，就能非常容易的在崎岖的山岭里找到朝山的方向。每年庙会的时候，登上宝塔远眺，只见山林里，这里一股队伍，那里一支人流，条条队队都向着宝塔进发，场面蔚为壮观。

    庄豹鸣在幼年时多次随父母来过落花山庙会，他对父母在神佛道祖的大殿里虔诚的跪拜记忆很深。患有山里人大骨节病的父亲，每年都会把一麻袋山货吃力地扛上山交到庙里的厨房，母亲则要背一小袋稀有的、细箩筛过的白面供奉到梨山老母大殿里，祈求神仙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无灾无病。那时的生活虽然困苦，可是一家人也没有得过什么大病，头疼脑热抗几天发发汗也就好了。父母说这都是托菩萨、老祖的保佑，并嘱咐儿子以后也要经常虔诚的朝山拜庙，就能一辈子硬硬朗朗、不生疾病。

    人逢绝境生智，病来急忙投医。记忆深处朝山拜庙的旧事一下子在脑海里蹦出来，庄豹鸣于是临时决定去落花山朝山拜庙。

    车开到半山腰一处土场里停下，再往上就是只能步行的山道了。庄豹鸣交代司机在车里等，就一个人顺着山道，仰望着七级宝塔开始登山了。

    这时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朝山拜庙游百病的人们已经开始纷纷下山了。下山的人流看到半下午还一人逆行登山的年轻人，眼里满是好奇和疑惑，但这些目光碰撞在一个心中充满悲愤与绝望的人身上，如同石子落入死水，毫无微澜。半个小时的登山路，庄豹鸣吃力地走了一个小时，等他站到宝塔下回望时，城市里已经泛起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了。

    没有了闹哄哄的朝山者的落花山庙院，在傍晚山风的呼啸声中，显得孤寂、阴森、可怕。住庙的老者耳聋眼花，这时已经在山柴烧得滚烫的火炕上陷入了半迷半醒的自我世界里了。庙院里的十几间殿宇中，只有老母殿里点上了长明灯，灯光虽然昏暗，可是在这孤寂的山岭上，那就是点亮的心灵神灯啊！

    庄豹鸣扑倒在老母殿里长跪不起，心里默默地祝祷：老母老母，保佑弟子脱离病痛，身体康泰，保佑弟子事业有成，前程锦绣

    等在山下的司机看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山道上也不再有人下来了，他怕行长出什么意外，就循着山路找上山来。黑黢黢的山岭上风速很大，吹得漫山遍野发出“呜呜”的鸣叫声，这大约就是山神或者山鬼巡山时发出的吼叫吧！

    司机老谭是位退伍军人，膀大腰圆，胆气很正。他在部队时拉练行军，见惯了复杂的地形与恶劣的天气，此时站在上岭上虽然打了个寒噤，但他并不害怕。老谭没有上过落花山，对这里并不熟悉，他看到位于制高点上的七级宝塔，于是又爬了三十多个台阶，来到宝塔下四处观察。退伍老兵的目光很锐利，很快在庙宇群中发现了一处昏黄的灯光。

    老母殿里，庄豹鸣抱着黎山老母的金身哭诉着，似疯似颠，如醉如痴，就像受了委屈的孩童紧紧搂住妈妈的双腿，寻求着慰籍，祈祷着未来，而梨山老母的金身旁，洒满了一张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司机老谭把瘫软在地、半疯半痴、又哭又闹、满身冰凉的庄豹鸣背下山来放进车里，发动汽车、打开暖风，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一瓶五粮液，掰开庄豹鸣的嘴，灌了一杯烧酒下去，然后就使劲地掐他的人中。良久，庄豹鸣在暖风和烧酒的刺激下，阳气渐渐上升，终于从与老母的人神对话里苏醒过来。

    回到行里时，以经是夜里11点多了。门卫老孟听到汽车喇叭，看清是行长的帕萨特，赶紧打开铁门放车进来。司机老谭把车停在办公楼下，扶着领导从后座下来。庄豹鸣看到门卫老孟还站在院子里对他点头哈腰，就挺了挺单薄的身体，推开司机老谭掺扶着他的有力大手，自顾自的上楼去了。

    老谭目送行长上了楼，然后把车开进车库放好，拿了那瓶打开的五粮液来到门卫室。门卫老孟刚想上热被窝里去睡觉，看到老谭进来，就有点不高兴。只见老谭对着他幌了幌手中的酒瓶子，又拿出一包烟扔过一枝给老孟。老孟有肺喘咳嗽的老毛病，好多年不抽烟了，平时更是闻不得烟味，刚想把烟给老谭扔回去，只见老谭故作神秘的说：“中华烟、五粮液，你老汉平常听过没见过，见过没抽过、没喝过，今晚让你开开洋荤，抽上一口就值5块钱的烟，喝上一口就值50块钱的酒，把你老汉半辈子没经过的世事今晚上都享受一下。

    说来也怪，老孟平时闻见烟味就咳嗽，喝口白酒就气喘，可今晚上抽了中华烟、喝了五粮液，不仅没咳嗽，而且也没喘。老孟还觉着，今晚的酒喝起来甜如蜜，今晚的烟抽起来赛神仙，看起来好东西就是邪乎得很，价钱贵也是有道理的。难怪领导们每天都喝酒抽烟也不咳嗽也不喘，那人家抽的、喝的都是好东西么，好东西就是好么！

    朴素的山里人老孟说不出烟酒的滋味儿具体好在哪里，只好笼统的用一个“好”字都包含了。老谭陪老孟抽了几枝烟，但没有动酒，说是司机职业习惯不能喝酒。老谭抽完一枝烟就出门去看一眼，直到二楼行长办公室里间的灯熄了，才对老孟说：烟和酒都放你这儿了，你随便抽，随便喝，我回了。

    虽然门卫老孟和司机老谭都是临聘人员，但是老谭来行里开车已经7年了，先后伺候过两任行长，庄豹鸣算是第三个。老谭在部队受过训练，为人精明干练，关键是他还一直保持着军人的本色：听指挥、守秘密，需要的时候还能替领导挡酒、挡麻烦事。所以几任行长都信任他，收入方面也比其他司机高出许多，报个费用票据呀什么的办公室总务也不多问，基本照单报销，这在临聘人员中算是特例。更特别的是，老谭和正式职工一样，每年都能领到一身工装，平时出车也像银行大厅里的经理们一样穿得西装革履，体面大方。而像门卫、厨师、保安、其他司机等，基本就是每月二三千的工资，还随时面临着被辞退的危机，是银行大院里真正的弱势群体，真是人比人活不成！

    老孟当门卫才十来天，那还是他求了过年回家的苟思明，苟思明又托了李副行长打招呼，才得了这份门卫工作，每月2000元，白天黑夜就住在门卫室。老孟是苟思明老家不知什么关系的远亲，大年初一就带着礼品等在苟思明的老屋。山里人低贱惯了，被人上门又是送礼、又是赔笑说好听的，就架不住答应了。苟父反过来又求儿子，儿子也就哼哼唧唧的算是应承了。事情办成了之后，老苟在村里的身价也就水涨船高了。

    老孟很珍惜这份门卫工作，他快60了，肺气肿也越来越厉害，干不了农活，当个门卫也就是锁个大门，给机关各部门分分报纸。就这点工作，不费什么力气，其余时间或晒太阳、或躺在有暖气且有电褥子的门卫室，比在家里享福多了。老孟心里盘算，如果身体可以，他就一直把这份工作干下去呀！

    次日一早，还不到8点，司机老谭就接到庄豹鸣行长的电话，他赶紧把车开到办公楼下，打开暖风吹着。老谭在门卫室刚灌好一瓶热水，庄豹鸣就下楼了。他接过行长的包，如常拉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而庄豹鸣则摆摆手，示意他要坐在后排。车驶向济城市区方向，一贯慎言的老谭破例地问候：“庄行长，昨晚睡得晚，今早还赶这么早，也不多休息一会儿？”

    “哎！没办法啊。”

    庄豹鸣长叹一声，陷入了沉默。他要赶在兆行长出门前去汇报工作。市分行通知的副科级干部竞聘考试时间定在周六，地点在市委党校教学楼，而今天已经是星期三了，他需要在考试前就济东区的推荐人选向兆行长当面汇报一下。

    从兆行长办公室出来，他又去人事部找金秦寿，结果人事部三个办公室的门全部紧闭，敲门无人应声，他打金秦寿的手机，也呈无人接听状态。庄豹鸣下楼回到车上，车没有熄火，里面暖烘烘的。庄豹鸣打发老谭去买烟，老谭知趣的下车去了，他知道领导要单独在车里打电话。庄豹鸣平时并不抽烟，而且车后备箱常备着请客吃饭用的烟酒，并不需要他去买的。

    庄豹鸣在车里再给金秦寿打电话，电话依然无人接听，他就给他金秦寿发了条信息等回电话。庄豹鸣给自己的玻璃茶杯冲上开水，雀舌茶就在杯子里欢腾起来，等茶叶安静下来沉入杯底，金黄色的茶水就散发出淡淡幽人清香。

    自从提拔为副行长，庄豹鸣去茶座的机会多了。学生派出身的他不善于玩牌打麻将，于是在别人活动时他就观战品茶，也就渐渐喜欢上了喝茶，大体上也能区分出茶叶的高低档次。他从茶叶的品质推已及人，也就理解了那些抽烟的人、喝酒的人，为何那么在意烟酒的档次。一句话：一分钱一分货，一个档次一个口味。哎，人呐，一张嘴、无底洞，欲壑难平是人作为动物的一种本能体现啊！

    贫寒出身的学生派庄豹鸣两年的副科级干部经历，彻底颠覆了自己之前三十年的人生认知，他的“三观”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

    金黄诱人的茶水入口，真是满腹都荡洋着香气，使庄豹鸣暂时忘却了一大早“寻隐者不遇”的郁闷。他沉浸在茶水的香气滋润里，仔细的品评着茶的味道。

    哎呦，不好，肚子又疼了！

    雀舌茶属于绿茶，虽然入口留香，但对于他这种脾胃虚寒的人来说并不适合。尤其是在冬季，多喝几口绿茶就会感到胃里在拧疙瘩，他这会儿已经感到胃疼起来了。他像往常一样采用憋气止痛法，可是今天深憋了好几口气，胃痛也没止住，反倒是肋骨下又隐隐作起痛来，不一会儿就疼得他满头大汗。

    老谭去街上逛了一圈，看看有一个小时了，也没见庄行长给他打电话，就又溜溜哒哒又回到车旁，隔着玻璃看去，只见庄豹鸣卧倒在车后排坐上，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赶紧打开车门扶起他，只见黄豆大的汗珠子布满了庄豹鸣的前额，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用手指指自己的胃部。老谭明白，庄行长又犯病了，这样的情况最近已经有三四次了。老谭见状没敢耽搁，他把庄豹鸣扶正在后座上，给他系上安全带，开车直奔市中心医院。

    市中心医院的老专家给庄豹鸣施了针灸，止住了疼，又询问了病情，郑重的建议他尽快住院做进一步的系统治疗。看到庄豹鸣犹豫的样子，就给他开了几包药，再三嘱咐他安顿好了尽快来住院，又交代他一定要忌口，忌烟忌酒。

    从中心医院出来时已经中午12点了，坐在车上，庄豹鸣看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看看是金秦寿的电话，就赶紧回过去。这次金秦寿接电话倒是快，他解释说，这次副科级干部选拔工作兆行长很重视，交代由他组织考试并出题，还交代一定要做好考前保密工作，由于时间紧，他昨天就带着几个属下去了小汤山培训中心，在哪里封闭起来出考卷。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金秦寿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正是自己想打听的。庄豹鸣和老谭在市里随便吃了碗面，就直接驱车赶往小汤山。

    社会进步了，观念更新了，人们过春节也不像以前一样就待在家里吃吃喝喝，倒是更愿意利用这难得的假期出去玩一玩、转一转，所以小汤山这几年春节期间反倒红火起来，亲戚朋友几家人相约来这里泡泡温泉、逛逛山水倒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于是小汤山各宾馆也顺应潮流，纷纷推出节日温泉套餐，吃喝玩乐一体化，倒是吸引了更多周边县区的人们来这里游春。华济银行培训中心对外的名称叫华康宾馆，春节期间也红火了一把，金秦寿的老婆田青在家里过了正月初一就赶来上班了，正月十五过了还没回家。金秦寿于是利用出考题的机会来到小汤山，也算是公私兼顾，陪陪老婆、撒撒狗粮。

    去往小汤山的旅游专线路况良好，70多公里的路程，老谭驾驶的帕萨特车一个小时就到了。随着正月十五春节假期的正式结束，小汤山的春节温泉特色旅游也随之告一段落，所以客房并不紧张。庄豹鸣没有去本行的华康宾馆，而是顺着小汤山河一直开到上游的温泉度假村，这里比华济银行的华康宾馆建起的晚，所以档次要高出许多。

    庄豹鸣在温泉度假村开好房间，又专门定了贵宾温泉小池子，就躺在房间里给金秦寿打电话。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电话好久才接通，听着金秦寿的说话声，庄豹鸣知道他应该是中午喝了酒，就邀请他过温泉度假村来泡温泉。金秦寿没想到庄豹鸣能专门跑70多公里路来小汤山邀请自己泡温泉，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但他也明白，庄豹鸣找他肯定不是专门为了泡温泉的，至于什么事情，他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在济东区支行研究了推荐名单后，那个疯娘们万剑莹就缠三缠四的找金秦寿。金秦寿如今执掌分行人事部，又是兆行长的心腹，那些有上进心的人们纷纷前来攀附，一个春节也没消停几天。万剑莹找了金秦寿几次，他都借故推脱了。虽然他们有十年前共事的经历，而且都在当年的县支行行长兆文孜的圈子里，但那时的金秦寿还是个青涩菜鸟，而万剑莹则已经是当时兆行长倚重的“红人”了。

    当年的万剑莹，虽然比金秦寿大不了几岁，但进她行早，经过历练，已经是一位内外兼能“干吏”了。对外她既能陪兆行长搞营销，对内又能用肉奶奶的胸脯为领导按摩，所以深得兆行长的信任。虽然随着兆行长的黯然退场，她也黯淡了几年，但有能力的人就如同“锥处囊中”，才能是藏也藏不住的。在华济银行的圈子文化里、在社会的大染缸里，万剑莹这样的人物还是大有用武之地的。这不，十年后，借着兆行长的衣锦还乡，她又借尸还魂了。

    去年没有通过副科级竞聘，万剑莹还找兆行长闹了几次，今年竞聘副科级干部的消息一传出，她就又去缠兆行长，兆行长烦不胜烦，就把她推给金秦寿。金秦寿没有得到老板兆行长的明示，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位敢脱裤子的疯娘们，没想到正月十五晚上自己喝酒回家晚，这个万剑莹就等在自己家门口打瞌睡呢。那时已经晚上十一点钟了，他的开门声惊醒了她，这个女人不容他说什么，劈手夺过钥匙替他打开门，反客为主，把他推进了自己的家门。

    田青去了小汤山，家里空荡荡的，疯娘们看来真是疯了，她把他推进卧室扑倒在床上，边撕扯他的衣服边泼声大放。她骂兆行长现在有了嫩草而忘了旧情，抱怨金秦寿春风得意而忘了老大姐。金秦寿一则酒后腿软，二则顺着毛毛雨故意滑倒乱性，也就随了这个疯娘们的意了。

    今天庄豹鸣追了70多公里山路来到小汤山约自己，金秦寿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如今庄豹鸣和自己一样，都是以副职主持工作，而且都是兆行长圈子里着力培养的年轻生力军，随着这次副科级干部选拔工作的结束，干部任职文件就会一同下达，他们俩铁定都能转正，所以从目前看，他们俩人现在还不从在相互竞争的关系，所以金秦寿就痛快的应约了。

    温泉度假村的贵宾小泡池呈椭圆形，容积也较大，除庄、金二人外，加上两位陪泡女，也不显得拥挤。春节假期过后，小汤山旅游暂时进入淡季，所以今天请的陪泡女都是一等一的角色，庄、金二人泡得浑身松弛、通体舒服，就让陪泡女开了一瓶红酒助兴。

    “豹鸣，这次推荐副科级，各行报上来的名单足足有50名，而提拔名额老板只定了30个，按理说也不少了，再扩大恐怕影响不好，所以要通过考试裁汰一部分。对于这次考试，老板很重视，特意交代我要组织好，你现在要打探试题的消息这不是要我自己砸自己的锅吗？”金秦寿对于庄豹鸣的来意表现出为难之态，就特意透露出老板的意思以示难办。

    “金总，你也是济东区的老人，对济东的人事情况是了解的。我现在接手的是个烫手山芋，老资格不出力还拖后腿，我要在工作上出业绩，还得依靠有能力、又肯干的积极分子。把这些‘干吏’推上去，也能引导行风行貌向正确的方向转变，我不能让这些肯干事的人‘既流汗又流泪’。如果现在我就这样就退却了，让老李之流得势了，那我当这个行长还有什么意义呢！”说到此，庄豹鸣好像有些激动，想着李副行长和苟思明这些人的嘴脸，他就愤气难平。

    “有些人摆摆老资格倒还罢了，可要影响到全行的发展大计，我就不能退让了。万剑莹能干事肯干事，我就要支持她。她的不足之处就是文化方面欠缺点，考试不是她的强项，有的人要拿这一点来看我的笑话。我绝不能让这些人得逞，所以关于考试的情况还得拜托你老兄帮忙，帮她也就算是帮老弟我，我在这里先谢谢老兄了。”

    说罢，庄豹鸣一仰脖，一大杯红酒就干了。

    金秦寿被庄豹鸣的真诚态度打动了，但他同时也有点替庄豹鸣担心。万剑莹这个女人有骨子疯劲，有时候不惜把自己豁出去，这点干工作尚可，但要深度接触总不免会粘腥带秽。庄豹鸣啊，小兄弟，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金秦寿在心里反复盘算后，觉得万剑莹这个水还得放，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成全她！人家正月十五不看花灯专等自己的那份情还是要还的。想到那晚的情景，不禁下面一紧，就搂住陪泡女亲了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