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开挂
农历狗年春节，兆行长高调对市区节日期间正常营业网点进行了慰问，给坚守在岗位上的网点员工每人发放了100元的红包，并检查了网点设施情况，人员服务情况，发表了一系列的重要讲话。随行的分行个人部总经理和办公室小才子对兆行长的讲话作了认真的记录，并根据讲话精神起草了《关于在全市进行营业网点转型工作的方案》。《方案》主要涉及两条：一是“硬转”，即利用三年时间对全辖120个营业网点及50个离行式自助网点按规范化标准全部重新装修；二是“软转”，即外聘培训公司对网点员工进行全方位标准化服务培训，并给全员制作行服，全面提升员工精神面貌和服务水平。《方案》要求有关职能部门和16家支行要高度重视网点转型工作，要把网点转型工作当做一项政治任务去完成，各支行行长要作为转型工作的第一责任人，把转型工作当做任期目标来完成，实现一年大变样，二年上台阶，三年脱胎换骨，使华济银行在横向比成为济城市银行业窗口服务的标杆，纵向比成为全省网点服务标准化的优胜单位，并以此为抓手，整理、总结出先进经验向省行、总行进行汇报。
兆行长的雄心壮志可谓豪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北方边鄙小城岂是雄心壮志的兆行长的终点，充其量不过是个跳板。兆行长的奋斗目标是省行，他还要给总行出经验报告，让全国华济银行都来学习他兆文孜的治行经验！
春节期间确实也是舟马劳顿，白天要慰问网点员工，晚上还要接待各方面的对接关系，兆行长真是忙的连轴转。正月初三下午，他终于回到了家里，弟弟拴柱已经在家等了他多半天了，当然“弟媳”马英英也是一起前来的。
晚饭后，哥俩在书房里关起门来说兄弟间的私密话，这是他们兄弟二人四十几年来的第三次深入心扉的交谈。过去的兆拴柱因为不成器，做大哥的见面总是训斥他，更是从未把他当成个大人交心通肺的说说话。母亲死后的第一晚，兄弟俩有了第一次彻夜长谈，办丧事期间，拴柱又把许多为难之事全部一身担承了，这使当哥哥的对这位弟弟有“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新认识，拴柱在困苦中终于熬成熟了。第二次就是年三十下午给父母上坟时，细谈了母亲办丧事期间的事情和结识“弟媳”马英英的情况，今晚的第三次谈话内容也主要是关于马英英的。
“我再次问你，这个女人靠得住吗？”兆行长的官气已深入骨髓，和弟弟说话时也如同责问下属。
“没问题，哥，我打听清楚了，她和前夫离了婚，离婚证我是看过的，上次也给你说了。她是咱们乡下王村的，底细都清楚着呢。过去在下王村集镇上开建材店，因为人漂亮能干，我也是早早就认识她的。这十年她一直在外躲基金会的账，因为离了婚，刚回来一年，她父母都老了，也没有什么依靠。我也明白，她主动找我，无非是要找一个依靠，这个依靠我能给她。再说了，我也能看上她，她就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也都是成年人了，也都很现实，现在都住在一起了”拴柱掏心掏肺地给哥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能给她什么依靠？再说她还有基金会的账！”
“哥，我给她的依靠，也就是你给我的依靠。我看出来了，以你现在的职位，好多人都在巴结你呢！咱娘办丧事，方圆几十里、几十年都没有过这样子的排场。听老人说，只有解放前的白财东，也就是我嫂子的祖爷爷才耍过这样的‘家什’。再说到咱娘的丧事，作为主家，我都没操啥心，事情就安排得妥妥帖帖，我就光剩下收礼了。”拴柱说着，把葬礼的礼账拿出来给哥哥看，又把30万的存单也一并交给哥哥。
兆行长接过礼帐翻了翻，收起来了，至于存单，他看都没看，就示意弟弟自己拿着。拴柱继续说：“英英也说了，她现在也40几岁了，要寻求个终身依靠，她也看上我这个人，也看到了哥你的资源。英英说了，只要哥公私兼顾，随便给个啥项目，凭她的能力见识，保证干得好好的，挣钱也是妥妥的。她还说，当今社会，最大的现实就是挣钱，我们俩靠着哥这棵大树，不出三年，挣个几百万简简单单，后半辈子也就安顿下了。至于基金会的10万元小账不算啥，分分钟就还了，这也就是她自愿给我当媳妇的实话。”
听着弟弟充满希望的絮叨，兆行长陷入了深深地思考。虽然在他的心中，所有事情都不足与他的事业相提并论，全身心投入职场事业是他日常生活的全部，但见到拴柱领来的“媳妇”马英英后，作为大哥，他不免也要对弟弟的未来操上一点心。
当哥哥的若有所思地问弟弟：“你打定主意要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吗？你有没有考虑，这个女的已经40多岁了，你也48岁了，你们结婚后有没有考虑生孩子的问题，有没有考虑给咱们兆家传宗接代的问题？”
拴柱没想到哥哥这么大的干部，在外面工作了30多年了，还有这些封建思想。在拴柱的心里，马英英就是自己多年来的梦中情人，自己偌大年龄，不能再错过这段上天注定的姻缘了。他给哥哥说：“哥，你这次回来工作，当了大干部，我是借了你的福气才得到世人的尊重的。现在钱也有了，媳妇也自己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个自己心里想的，我瞎混了大半辈子，一下子把做梦都想要的全部得到了，我舍不得失去。至于传宗接代，你是大干部，还有这个过时的想法吗？现在农村人都没这么封建了，至于我，也不考虑生娃了，我就过我和英英的二人世界呀！再说，你儿子、我贤侄就是咱们兆家的优秀后人，传宗接代有他就行了，这叫‘龙生龙、凤生凤’，咱们兆家的香火以后就靠他发扬光大吧！”
听着拴柱这一番高谈阔论，兆文孜再次对这个弟弟重新审视起来。拴柱的话说上了也就停不住口，继续道：“哥，我贤侄惠涛今年有30岁了吧，我平时也见不上，今天见了娃们也和咱没有共同语言，打个招呼就躲在房子里打电脑去了。我操心着我侄儿的事情呢，你们这么好的条件，咋还没给娃结婚呢？可不敢像我一样，把最佳的结婚年龄给错过了。”
“哎！”兆行长轻轻叹了口气，“这娃优秀是优秀着呢，研究生毕后在省城一个电子公司上班呢。才上了二三年班，这次回来又给我说要去外国留学呢，我和你嫂子也管不下。至于结婚的事情，听说谈过几个对象，但到现在也没给咱正式领回来一个。”
“就是，现在年轻人文化高了，和咱们这些‘老故什’们没话说了，我一会再和贤侄说说去。”说起侄子惠涛的话题，拴柱作为长辈，和哥哥的心思是一样召集的，此刻就有点跃跃欲试地想去和“贤侄”好好的谈谈。
提起儿子兆惠涛，这才是兆行长心中最隐秘的痛点。当年自己22岁，经老黎主任撮合，白捡了一个漂亮媳妇白玲玲，结婚半年就生下了儿子。从此后，自己的生活顺风顺水，工作努力向上不断前进，才干到了如今这样的成就。儿子从小学、中学主要都是白玲玲在管，后来到外地去上大学，更是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不要说儿子和他二爸拴柱生疏，就连自己这个当爹的也感觉和儿子生疏得很。儿子长得不像自己，个头也不高，走在一起比自己一米七五的个头矮了有半个头，也没有继承下他妈妈白玲玲的漂亮基因，只是眼睛略有相似而已。长大后，这个娃更像是往年的一个故人，矮个头、大颧骨、鹰钩鼻、黑皮肤，气质蛮横，活脱脱当年老黎主任的摸样儿。但兆行长志在事业，其余不论，孩子生在自己家，也就是自己的亲儿子。说也奇怪，他和白玲玲生活了几十年，自儿子兆惠涛出生后，她竟然再也没有怀过孕，自己忙于工作，对这些也没在意，这一晃也就三十年过去了。直到今天拴柱说起传宗接代的话，兆行长沉在心底的痛才被波涛涌起。那个老东西给自己改名叫什么兆文孜，是“招蚊子”吧！他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名字越来越讨厌了，还是爹妈起的名字听起来更接地气：“兆拴狗”，堂堂正正，一听就像个庄户人，“兆拴柱”，一听就是个长命百岁的。现在看来，父母去世后弟弟就是自己最亲的人了，不管怎么样，他也要尽到做大哥的责任，让这个弟弟过得好好的。
春节假期过后，华济银行济城市分行上上下下全面进入了以“促转型”带动业务全面跨越式发展的进程。其中转型中的“硬转”的主要任务是，要在当年完成全市三分之一网点，共计40个营业场所的标准化改造和装修。装修方案由市分行个人金融部统一制定，装修公司是市分行公开招标的“金标准装饰工程有限公司”。按照分行的进度要求，装修公司每季度要完成10个网点的装修改造，如果工期延迟，则按合同违约论处。金标准装修公司对承揽的华济银行的装修改造工程非常重视，为了保障施工进度和装修质量，特地聘请了二位高级施工顾问在各施工网点进行监督指导，同时也负责和装修之行的沟通和联络。济西县支行一季度争取到两家网点的装修改造工程，为了确保市分行限定的“硬转”标杆工程赶在“五一”节准时开业，新任支行副行长霍峰特地约请装修公司的领导吃饭，要求把最好的施工队派给他们济西县。
晚上，装修公司的两位领导如约而至，霍副行长定睛一看：“呀！拴柱哥，啥风把你老哥吹来了！赶快请！赶快请！”迎进包间落座后，霍副行长赶紧问：“拴柱哥，你啥时进军装修行业当上老板了，也不给兄弟说一声，兄弟好给你摆个酒、个放炮庆贺庆贺！”
“哦！霍行长，我知道是你在这里，所以第一站就来济西了。你可不敢打趣老哥，我是个啥老板嘛，给人家老板打工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的马顾问，我们两个负责装修现场的管理和监督，以后还要请各位领导关照啊！”拴柱现在说话是头头是道，滴水不漏。
“霍行长，我还要感谢你在我母亲丧事期间的大力帮忙啊，又出劳又出力的，当时我就认定你这个兄弟了。”
“应该的，兆行长为了全行的发展废寝忘食，我们这些做下属的理当为领导分忧啊！这次提拔副科，兆行长也那个，呵呵”霍峰当着陪同下属的面不好不好多说什么，连忙改口问：“敢问这位漂亮的领导怎么称呼啊！”
“霍行长真是年轻有为啊，也真会说话，你就叫我马姐吧，我和你拴柱哥一样都是给人家装修公司打工的，今后多关照啊！”漂亮女人自我介绍道。
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霍副行长和他的拴柱哥很投脾气，这次有机会坐在一起，就一个字：喝！
拴柱是个老实人，当不得社会油子霍峰的几句好话，喝多了就透露了实情。
华济银行推进网点转型工作的《方案》刚一下发，就有多家装修公司和服装公司主动上门前来联系业务。“金标准装修有限公司”李老板慧眼识珠，通过过去同在建材行业打拼过的马英英认识了兆拴柱，就将二位一起招聘到本公司，作为特别“装修顾问”跑业务。李老板给二位顾问承诺的聘金标准就是：每一个装修项目一签约，不管开不开工，每人即提成2万，绝不拖欠。拴柱很感念李老板的盛情，协助他跑了几次业务，不久就一次性签约了华济银行一季度10个网点的装修合同。李老板很守信用，立即付给二位顾问每人20万提成，把拴柱和英英两口子兴奋得数了一夜的钱。第二天见了李总后千恩万谢的表达了感激之情，并当即夸下海口：华济银行第二季度的装修合同一定也给公司拿下，拴柱还豪爽的表示，不要公司给的招待费，自己联系业务从不请人吃饭，气的马英英在旁直拿白眼翻拴柱，拴柱只当看不见，继续给李总表达忠心说，签约的事情他们两口子联系妥当了，李总只要去签字就可以了。李总听后大喜，把两条软包中华烟塞在拴柱手里，说一客不烦二主，就烦请二位有空了再到各装修网点监督监督施工，协助疏通疏通和装修单位的关系，保证施工的顺利进行和按时交工，到了年底再给二位一个安全施工奖。
穷苦了前半生的拴柱，没想到自己年近半百还能有这么大的造化，用句时髦话说：就是人生从此进入了开挂时，一切皆有可能。这不，山里娃拴柱从满脸满脖子都是臭汗的“黑领”越过“蓝领”，直接跨越到了“白领”，这就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