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竞聘

    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加之兆行长前期摸底工作的细致充分，副科级干部遴选竞聘大会一直延宕到当年的11月11日才正式举行。竞聘大会前一天举行了考试，参加人员由各支行推荐的后备干部和分行机关各部门推荐的符合基本条件的业务骨干等共100人参加，这是济城市分行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竞聘活动。

    这种干部竞聘模式是近十年来兴起的新鲜事物。十年前，干部选拔主要还是按照领导考察、党委研究、直接任命的方式进行。新时代新办法，处级以下干部全部采用演讲竞聘的方式进行。从实际效果看，两种选干方式选出来的干部素质总体效果差不多，直接任命的有优秀的，也有平庸的，竞聘出来的也是一样。

    这一次济东区支行参加竞聘的人员有营业部主任郑毅，信贷科副科长金勤寿，分理处副主任万剑莹，信贷员霍峰。考试后的当晚公布了60人的大名单，所有看起来有希望得到提拔的人员基本都涵盖了。得到通知的人员连夜准备演讲报告，次日一早全部身着行服，精神饱满的集中在金融大厦19楼会议室。会议开得很简洁，八点半准时开始，主席台就座五位分行领导，下面是各支行行长以及分行本部各部门经理，他们作为评判团成员要为每一个演讲者进行现场打分。60人经过抽签排序，依次进入会场演讲，展现个人风貌。

    会议由分行党委委员常副行长主持。常副行长摘要宣读了演讲要求和打分规则后，特别强调了每位演讲者演讲时间要控制在十分钟之内。随后的第一人、第二人分别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了照本宣科式的现场演讲，每人大约用时8分钟，主持会议的常副行长在每人演讲结束后提了一个小问题，演讲活动就算结束了。第三位演讲者进场了，他有礼貌的向主席台和打分台的各级行长经理们分别鞠躬行礼，然后阔步走上演讲台，展开讲稿，开始了他声情并茂的演讲。他的演讲稿看起来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从个人的工作经历、取得的成绩、以及今后的工作展望、奋斗目标等多个方面展开了阐述。正在与会者们以挑剔的态度凝神谛听的时候，主席台上的兆行长发飙了。他厉声打断了竞聘人的演讲，并未说明情由，直接命令大会主持人宣布下一位演讲者进场。第三位演讲者顿时在演讲台上发蒙了，他准备了几个月的演讲稿此时才读了约有三分钟，他不知道自己是要继续演讲下去呢，还是要停下来。这个年轻人大约没有经历过这种威权场面，通红的大圆脸上一脸蒙b的状态，他呆在演讲台上一时不知所措。

    此刻，不光是这位演讲者发蒙了，与会的打分者们大多数也有些惊诧，他们不知道兆行长为什么要打断这个年轻人演讲，说实话，这位年轻人讲的思路还算蛮清晰的。在大家的错愕中，作为主持人的常副行长临机应变，他以温和的语气提问了年轻人一个简单的问题后，提示他演讲结束了。年轻人浑浑噩噩的出了会议室，直到出场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几个月来的精心调研、用心准备的材料刚说了个开头就被赶出场，一片赤诚的火焰被一盆无情的冷水浇灭了。直到冷静下来以后，他赶紧给自己的上级关系打电话，请求再次给兆行长介绍介绍自己。命运之门现在看起来飘飘渺渺，若有似无，内心忐忑，夜不能寐。华济啊！为你做个贡献为什么要这么糟践人呢

    第四位竞聘者进场了，常副行长再次提醒演讲者们注意把握演讲时间，语言要求精练简短。

    “我叫郑毅，今年31岁，中共党员，交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8年，现任济东区支行营业部主任。

    我今后的工作方针是坚持三心：一是要有敬畏之心，敬畏规章制度，敬畏正派为人的操守，敬畏每一位兢兢业业工作的员工，反对有章不循，反对团团伙伙，反对高高在上；二是要有专家之心，勤于学习，敢于实践，使自己及团队成为银行金融领域的专业型人才，外出营销以专业的知识、才智作为攻坚的法宝，摒弃庸俗的人际关系、吃喝玩送的腐朽工作作风，打造专业、正派、清新的工作环境；三是要有勤勉之心，抓好抓牢8小时，业务业绩上台阶，让员工努力有实惠，使领导奉献有所得。

    谢谢大家！”

    郑毅的演讲占满了规定的十分钟，兆行长耐着性子听完了这段演讲，居然没有像前面一样中途打断。但是下面坐着的评委们看到的却是兆行长厚重眼皮包裹下的细细瞳孔放射出的锐利目光，这束目光放射出的是非常不满的信号，以至于郑毅的“谢谢大家”说完后，会场又一次冷凝了约有一分钟。到底是久经官场的老把式，最后还是兆行长率先举起手拍了三巴掌，台下参会的评委们这才跟着兆行长的巴掌声小心翼翼的附和了几巴掌。与会者心里纳闷，兆行长怎么在这个人这里讲起涵养来了？这一次怎么有这么大的耐性呢？这不是兆行长的做派啊！在这群已经过官场风雨洗礼的科级干部们看来，这个叫郑毅的年轻人有点“棒槌认针”，演讲不过是个过场，你讲的这些什么正直啊、腐朽啊针对谁？真是年少轻狂！倒是郑毅没有感到什么异样，在等到大家不尴不尬的掌声后，居然信心十足而又不失礼貌的又道了声谢谢，帅气的鞠了一躬出场而去。

    接下来的演讲者是金秦寿，他的演讲内容主要是二部分，一是兆行长主持济城市分行以来鼓舞人心的新变化，二是对领导上给予的这次进步的机会表示了极大地感谢，今后将铭记领导上的恩情，以努力的工作状态回报回报组织的爱护。如果自己这次选不上，也要态度端正，继续努力工作，等待组织上的再次考验等等，倒也显得干脆利落，3分钟结束。他的表现得到兆行长满意的点头，与会者们也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小金在掌声中朝主席台三鞠躬，又面向评议席三鞠躬，谦恭的倒退出场去了。外面等候进场的竞聘者们从门缝里看到了他成功的表现，纷纷聚集过来现场请教起来。

    上午的演讲活动在郑毅之后全部进行的很顺利，经主持会议的常副行长与兆行长在主席台短暂耳语之后，决定上午的会议延长一小时，最后60人的演讲集中在一上午就全部把过程走完了。依照往年的竞聘程序，接下来就会公布现场打分情况，以示公正。但参聘者焦急的等了半个月，也没有等到成绩的公布，仿佛竞聘这件事没了下文。

    到是霍峰在演讲一结束，就开车去爷爷家了。霍峰是员工里面买车最早的一个，他的继父虽然在监狱里修炼，但留下的资产是丰厚的，光是镇子中心宅子的门面房租金一年就好几万，零花钱是充足的。小汽车给他的生活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打牌、吃喝、泡妹是他生活中的主要部分，因此他的朋友也很多，消息也灵通一些。他和爷爷分析这次竞聘的情况，济东区支行参与竞聘的四个人中，金勤寿应该排第一，自己的情况已经由爷爷早早给兆行长说过了，应该问题不大。但霍峰认为自己的劣势也很明显，就是文凭不过硬，刚报的党校大专班才读了半年，明年才能取得毕业证。虽然市分行认可了他们这一批党校在读的文凭，但这次真正的大学生也不少，还是有些压力的。另外自己还曾有为父亲作伪证被叛监外执行的历史，这个可是个硬伤。至于万剑莹，虽然传说和兆行长关系不一般，但成功的可能性与自己相比优势并不明显，她不也是受到了警告处分吗？最奇怪的是郑毅，虽然个人条件非常好，当营业部主任两年业绩也不错，还曾在几年前获得过济城市团委授予的“优秀青年”称号，但他在竞聘会上的表现明显是惹恼了兆行长，可兆行长并没有像对待其竞聘者一样当堂呵斥，好像还有点隐忍的意思，这个特殊情况让爷儿俩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老政治家黎森雄同志有更深地见解，他给自己的孙子说：文孜虽然一定会给我面子，但你最近还是要亲自去兆行长处拜见一下，放在古代的说法叫作认门生，去时不要空手，要表示出诚意，古话说的“拜官当朝，谢恩私门”就是这个道理。至于那个小郑，可能有些背景，老政治家提醒孙子要心中有数。

    老政治家给孙子指明了道路，而霍峰也是一个精明伶俐的人，社会上的规矩是懂得的。小伙子刚收了今年的房租好几万元，还没拆封，带着就去兆行长家拜见了。出手大方这一点霍峰比他老子强多了，他老子是貔貅性格，只进不出，这也是他最后官场失败的原因之一。看在老领导、人生第一贵人老黎行长的面子上，兆行长没有难为小霍，只是鼓励他今后要好好工作，不要辜负领导上的关心等等。

    出了兆行长家，心情畅快的霍峰开车回到济东区老街道时已经九点多了，市区到济东区30公里路程，开车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在车上他把本行参加竞聘的四个人的情况又默默分析了一边，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于是临时决定再去金秦寿那里打探一番。金秦寿这次竞聘成功的几率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形成实质上的竞争关系。按惯例，每个支行参加竞聘的人员一般不会全部录取，除金秦寿外，自己和万剑莹的条件基本相同，那么郑毅是个什么情况呢？他想再详细打探打探。电话打过去约请，金秦寿很痛快的答应了，见面的地点约在春宫楼spa厅。两个正值荷尔蒙分泌旺盛期的壮汉享受着漂亮高挑的按摩小姐的服务，度过了一个美妙享受的夜晚，又干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勾当，趁着酒劲儿结成了口盟的兄弟，这才满意的各回各家了。

    说起来，还是金秦的寿消息灵通，原来郑毅背景还真不一般。郑毅并不是济城人，他是本省南部地区一个山区县里的，大学毕业后通过校招分配到华济银行济城市济东区支行工作，所以他的基本情况大家都不十分了解。在基层分理处工作了六年，两年前由于人品、能力突出，并且曾经有过抵制四通电子公司违规承兑汇票的光荣经历，被新任济东区支行刘敬辉行长选聘为支行营业部主任。任职两年来业绩突出，身份干净，是第一个被确定为后备干部的人选，金、霍二人心里很是有过一些眼热和嫉妒之意的。今晚通过金秦寿，霍峰才了解到，郑毅还有个大哥，在省城农林大学任教授、学院院长，已经被省里当做学者型官员考察，即将出任济城市副市长，下一步将是市长的后备人选。这是省人民银行处长伯伯那里得到的消息，兆行长作为官场老油条，最善于打听此类消息，郑毅的情况兆行长应该是掌握的。所以尽管郑毅的演讲让他很不爽，但还是在现场隐忍下来，这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型银行行长应有的城府。

    这半个月，吊足了这些可怜的竞聘者们的胃口，纷纷沉不住气互相打听起小道消息来。传说谁谁谁去见兆行长了，谁又脱了省行的关系了，谁又托人给党委成员们都打过招呼了，最后有人竟然把拜见费的价码都打听清楚了，反正是传说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