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汇报

    二十一世纪的国家，发展日新月异，社会和谐进步。但自然界好像要磨炼这个五千年文明国度似的，世纪交替的兴奋刚刚散去，一场席卷全国的“非典”疫情就突如其来。疫情传播速度很快，又没有有效地特效药，其危害性很快扩大传导到全国各地，一时间人心惶惶，经济停滞。多赖国家采取了强有力的果断措施，疫情在肆虐了大半年之后，终于无声的消散了。

    经历了灾难的人民众志成城，全民在灾后激发出巨大的社会建设能动力，国家影响力也在全球化的过程不断得到加深，深受国民瞩目的“奥运会”5年后又即将在中国举行，全国上下沉浸在一片激情奋斗的时代里。世纪之初，国家采取了积极地财政政策，基础建设投资力度进一步加大，拉动了国内gdp继续保持高位增长，人民财富得到快速增长，这是一个令全民普遍感到“和谐”的光辉时代！

    在这个发展的大环境下，银行业也加快了自己的发展步伐，国有银行普遍进行了股份制改革，有民间资本和地方资本背景的中小银行也如魔法一般，不知不觉中遍布到全国各地的经济中心城市。在济城市，几年的时间里，所有听闻过名字的银行几乎都在这个400万人口的西部小城建立了分支机构，使得银行之间的竞争骤然出现了犹如“拼刺刀”般的白热化程度。

    然而，在一片繁荣昌盛的发展蓝图中，国家又一次遭受到一场大灾难。在临近“奥运会”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这一年的5月12日下午2点14分，以四川省汶川县为震中点的大地震突袭而来，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感受到了震波。济城市因距离震中直线距离约500公里，受地震的影响较大，全民在户外避震达2个多月。这次大灾难，又一次体现出国家强大的政府组织能力，各种救助措施以及资金及时跟进，富裕和谐起来的民众也自发投入到救灾行动中，全民同心一力，在当年8月8日国家成功举办奥运会时，灾区已经得到很好的安置，全国民心稳定，国家也从阵痛中挺过来，迎来了又一个大发展时代的到来。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眼中透着坚毅的目光，右手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干部，从大楼十八层走楼梯一步步下楼，出现在广场的台阶上，扫视了人群一眼，向大家用力的挥挥手，惊魂不定的员工们看到他高大伟岸的身影，镇定自若的目光，顿时安定下来，随即广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看到了他，大家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地震过后的二个月，生产生活秩序基本恢复正常，各单位开始对地震时期的工作进行总结和表彰。新任华济银行济城市分行行长兆文孜被评为全市华济银行“抗震先进个人”，他的先进事迹在本行的《金融简报》上进行了连续报道。由于“抗震先进个人”人物形象塑造的有血有肉，丰满圆润，事迹突出，对提升本行凝聚力产生了非常良好的效果。被称为“笔杆子”的分行办公室副主任在震后第三个月即获得特别提拔，外放出任一个县级支行的一把手，实现了“仕途”的跨跃发展。

    由于地震的影响，副科级干部遴选工作不得不推后，直到这一年的年底才恢复进行。根据人事部总经理熊子健的摸底报告，兆行长圈定的第一批四十人大名单中，约有一半的人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其中，受到过纪律处分、通报批评的有十余人，据称情感丰富与异性员工荷尔蒙分泌过剩的有五六人，文凭不够的有十余人。这样的话，兆文孜行长上任近一年来，心中圈定的提拔名单基本等于被全部否定了。兆行长心想：这是前任行长留下来的心腹来试探自己的底线来了，这个点头哈腰、圆滑世故的家伙，我早已了解你两面三刀的秉性了。现在我的人手还未调整上来，这项工作还得通过他来走程序，那就暂时先看看你的表演吧！想到这里，他随即打电话召唤这位下属来他办公室谈话。

    熊经理接到“老板”的传唤，赶紧从十四楼往上赶，不巧电梯一时等不到，只好跑楼梯来见。兆行长见熊经理气喘吁吁的样子很好笑，熊经理连忙解释道：“听到老板传唤，电梯等不到，就跑楼梯上来了，有点跑岔气了。”兆行长对熊经理的解释很满意，带着他惯有的笑眯眯的眼神点点头，又抚了抚整齐的假发套，点上一支香烟，舒服的吐了几个烟圈后说：“老熊，这个，你也是老中层干部了，不要学那些不长进的年轻人乱称呼，我回济城是带领大家求发展的，不是来当官、当‘老板’的嘛，以后就互称同志吧。”熊经理听到老板的“批评”很受用，心中想道，十年的外地修练，这个老兆水平着实提高了不是一点点，只是讲话官腔十足，这个、那个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虽让人感到有些居高临下，但却又充满了亲切感，让人听着舒服着呢，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我主要是感到‘老板’这个称呼很贴切您，我们做下属的这样叫着也显得亲切一点。”熊经理巴结地说道。

    多年的人事工作经历，使熊经理已经修炼到不知道什么是“尴尬”，对于一切他都能笑脸相迎。不仅对领导，对那些求他搞调动，从县上往市区调动的职工们，他也是这么笑脸相对的，接钱也很自然，从不感到尴尬。干信贷的可以从客户那里捞油水，我这干人事的收自己人的钱，替自己人办事，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事，还不用担惊受怕，领导、同志都喜欢。熊经理爱好摄影，他的摄影器材更新在本市“摄友群”里总是领先的。熊经理在对着小花小草聚焦时，经常会发出满足的感叹：我既有科级职务有事业，又有财力有爱好，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老熊啊，你报上来的副科级干部遴选摸底材料我看了，虽然有些人在成长过程会走一些弯路，会出现一些偏差，但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没有人能一上班就成熟起来的。咱们济城市分行这些年来在全省发展的有些落伍了。济城市在全省号称第二大城市，但我们华济银行的业绩却连续多年徘徊在全省的第五、六名的层次上，与咱们城市发展势头不匹配啊。两年前好不容易发放了一笔10亿元的大项目贷款，算是放了一回卫星，在全省闪亮了一次，但当事人却被开除处理了。我们虽不能对上级行当时的处理决定有什么看法，但济城市华济银行今后要发展，就需要有能力会干事的人，如果在我的任期内本行不能得到跨越式发展，这个、这个，就是我愧对上级领导的信任。济城市华济银行如果不能从现在开始快速起步，将会被其他地市远远地甩在后面，到时候你们这些老中层干部难道就不感到难为情吗？想一想吧，这个、这个同志哥啊，地震已经影响了我们半年的发展了，时不我待，作为行长，我感到很着急呀！这次干部遴选工作是我振兴济城市华济银行的重要举措，还希望老熊你要用开拓的思维、发展的眼光去再进行一次摸底。新的摸底情况要在下次党委会上进行汇报，干部遴选准备工作要求在年底前结束，竞聘工作按时在元月初进行，公示在春节前发出，节后这批新遴选的新鲜血液就要充实到一线工作中去，为咱们济城华济银行的大发展作出他们应有的贡献！”

    老熊认真地听取了“老板”的教导，不停地点头称是。人事部总经理的理解能力是很强的，这个兆行长十年前在人事工作中栽了跟头，减员增效死了人，这次衣锦还乡，第一个措施又是抓人事工作，看来他要在哪儿跌倒，还在哪儿爬起呀！通透理解了“老板”的旨意后，熊经理迅速的工作起来，一周之后，新的一份副科级干部遴选摸底汇报材料就放在了兆行长的办公桌上。这份材料涵盖了100人的大名单 ，其中40人被标注为重点培养对象。兆行长浏览了汇报材料，但并没有发表意见，他等着熊经理作进一步的口头说明，也许这份汇报材料的真谛并不在于材料本身，而在于组织这份材料的人的口中吧！精明的熊经理当然明白“老板”的意思，在兆行长的视线从汇报材料上移开时，他适时的又做了几点口头说明：领导上圈定的大名单，都是本行近年来各岗位上涌现出的青年才俊，经过人事部门反复摸底调查，全都符合提拔条件。需要说明的是，这份名单中，有一些人在之前曾受到过纪律处分，但经过调查分析，他们都是很有能力的业务骨干，他们受处分都是属于误伤，主要责任不在他们。比如四通电子公司违规承兑一事，主要责任在当时的支行行长汪利功，现在已开除，违规事件已由分行作出结论，省行核准了的，就是说这件事情已经像历史一样，翻过一页去了，这些受到误伤的人员不能让他们再背上历史包袱；还有一部分人被反映有个人私生活问题，这属于私人问题，反映信件属于捕风捉影。比如济东支行的万剑莹，舍小家为大家，忘我工作，能力突出，业绩斐然，私生活问题纯属子虚乌有；另有一部分优秀业务骨干没有大专文凭的问题，我们已经联系了市党校，把咱们行没有文凭又自愿上进的员工全部纳入进修班，费用自理，一年以后都可以颁发大专文凭，这样竞聘时他们都算党校的在读大专生，文凭不够的问题也以迎刃而解

    好一个熊经理，不愧是人事工作的老油条，这些人员定性的问题经过他三言两语的解释，全都符合了干部选拔的基本要求，并不存在什么问题。对于久厉风雨的熊经理来说，这些事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正话反说，反话正说，换一个立场而已，秉承领导的意志才是最主要的。你兆文孜再狡猾，你心内的那点小九九我熊子健还是摸得透的，你不就是要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那点把戏吗？我熊子健“东倒吃羊头，西倒吃猪头”，你的真实意图我都替你说出来吧，你不就等着我说这些话吗？

    兆行长对于熊经理的这份汇报材料表示了首肯，并指示他在分行党委会上作出详细的汇报说明。兆行长的首肯，等于是给了他一个彩头，熊经理心里自然也是很得意的。

    得意之下，熊经理又向兆行长特意重点汇报了大名单里的一个人，他需要再向新“老板”表表忠心，这个人就是济东区支行的霍峰，这个人也是兆行长明确交代的重点考察对象。

    地震那一天，兆行长从十八楼搀扶下来的白发苍苍的老干部，正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贵人，当年的公社黎主任，后来转岗倒华济银行济东县支行的首任行长黎森雄。这位大恩人把他从山沟里的打架无赖社员兆拴狗变成了公社“八大员”兆文孜，还给了他安排一个媳妇，后来又把他从“八大员”安排进信用社，再从信用社调到华济银行，使他成为了端国家饭碗的正式干部，这个人是兆行长应该终生感激的大贵人。

    老黎行长听闻兆行长衣锦还乡，升任本市华济银行一把手的消息还是他孙子霍峰告诉他的。老黎行长的儿子早年荷尔蒙分泌旺盛，仗着老子的权势和财力，在中国社会刚刚全面松绑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烫着时髦头、穿着喇叭裤，整日抗着录音机，领着一帮年轻女性穿街过巷的跳舞聚会，后来由于影响过大，又逢着国家“严打”，被以流氓罪抓进去劳教了。他媳妇嫌丢人，就带着年幼的儿子离婚改嫁了，二婚是信用社的一个正式职工，儿子就随了继父姓霍，起名霍峰。由于当年信用社和华济银行关系密切，所谓“行社一家”，所以初中毕业后的霍峰就被继父安排进华济银行当了代办员，算是给这个继子安排了一个好出路。为此，霍峰很感激继父对自己的养育之恩。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信用社在县域经济发展中一度风头正盛，信用社人员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经常被农村中一些暴发户包围着请吃请喝请玩，当年的歌舞厅、洗头房经常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后来，霍峰的继父老霍被提拔为乡镇信用社的主任，更是权利在握，在本乡镇比乡长镇长还牛气一些。

    经济社会的全面加速繁荣，带动了信用社业务的不断扩张，按照上级安排，各乡镇信用社开始对自己的办公环境进行了整体改善。霍主任的信用社也在镇街道中心位置盖起了三层楼的办公楼，由于霍主任是本地的“财神”，乡镇名人们纷纷给他建议，在盖信用社办公楼的同时，再给霍主任在办公楼旁盖一个自用四合院，以后霍主任就可以方便就近办公，也能给儿孙置一院家业，一举两得。霍主任听闻有理，就在建信用社办公楼时同时给自己建了一座四合院。以霍主任在本镇的影响力，办一个小四合院的手续是轻而易举的事，资金更是由各位暴发户、关系户贴补。待到公、私建筑工程全部完工后，霍主任不仅拥有全镇中心位置的“豪宅”不动产，手里也有了很充沛的流动资金，已经可以称得上“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了。但物极必反，事盛而衰，有一天，霍主任在大街上被一个妇人抓住红领带大骂贪污犯、老流氓，脸也被抓破了。霍主任哪受过这般羞辱，顿时发怒，大打出手，结果两败俱伤。事情闹到了派出所，又闹到了县联社，继而闹到了检察院，最后闹到了县法院，霍主任不幸被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在检察院、法院调查过程中，霍峰由于爱父心切，不免做了些假证据、假材料，在继父被判刑的同时，霍峰也以伪证罪被判二缓三，目前还算是在刑期之内。

    追求上进的霍峰对上一辈的事情后来也一点点的打听清楚了，自己的亲爷爷原来还是兆行长的大恩人。作为亲孙子，他最近常去去看望自己的亲爷爷，见到亲孙子的老黎行长也被感动得老泪涟涟。他是官场上的过来人，虽则多年退休静养，但大脑是清晰的，听了亲孙子讲了当今济城市华济银行的现状后，老人家不顾年老体衰，亲自前去拜访兆行长。合当老天有眼，还就遇上了地震，不过老干部不怕死，并不畏惧，在第一波地震过后，虽然他摔倒在兆行长办公室的大皮沙发上，但他并没有恐惧，坚持要把关乎亲孙子命运前途的事给兆行长说明白。到是兆行长头脑清晰，在巨震稍缓后一把搀扶起老头子，一步步顺着楼梯走下了十八楼。经受了地震考验之后，兆行长还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每天早晨上班，都坚持爬楼梯，既锻炼了身体，又有一个独立思考问题的空间，待进了办公室，一天的工作思路也理清了。兆行长的好作风感染了属下，此后爬楼的人越来越多了。

    听了熊经理的详述，兆行长未加思索，直接问道：“法院给霍峰判了刑，他进监狱服刑了么？既然没有服实刑，那就是法律认为他不具有社会危害性，他现在还在上班，法院也没有通知本行停止他的工作，这说明一切都很正常嘛！退一步说，他做伪证是错误的，但也是出于一片孝心，没有危害其他人嘛，这个孝心完全是一个美德嘛！他能有一片孝心，还能没有热爱本职工作的激情吗？我看霍峰进入副科级干部遴选的资格没有问题！”行长一语定性，下属也就再无二话，副科级干部遴选工作顺利进入到下一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