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制裁
四月初，节届清明，序属三春，细雨微濛，桃红正盛，柳色清新，中华传统，祭祖祈安。由北方省政府主导的祭祀华夏人文始祖伏羲氏大典即将在天皇庙举行，海内外各界普遍受邀参祭。民间团体及大众也蚁附群集，祈求祖宗保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老幼健康、财源广进。
毅斌董事长虽然生性粗犷、脾气倔强，但他对先祖、佛道这一类圣贤满怀信仰。他相信自己是得到上天保佑的，他自己拼搏的道路虽然艰辛，但总体财运是上升的。随着国家经济总量的巨大增长，他个人的财富也不断攀升，尤其是这几年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他的企业也得到长足的发展，所以他对于国家充满信任，也对自己的信仰更加虔诚。这大约是许多起于社会底层，在特殊的历史阶段和社会变革进步中，通过自身奋斗聚集起巨大财富的这些“成功人士”普遍所有的心理。
这一次是毅老板第五次参加“祭祖大典”，所以清明节前三天他就提前到了，晚了住宿都不方便了。早到一点也好静静心，也好表达自己对祖宗的虔诚之心。毅老板在宾馆用过晚饭，就一个人来到伏羲广场，夜幕下的伏羲山陵黑黢黢的，而广场及新建的祭祀大殿却彩灯闪烁。当地政府已经为祭祀大典做好了一切准备，届时将有国家级领导人出席，相信本届大典将会取得圆满成功。
毅老板虔诚的在广场上绕场三周，心里默念着祝福之语，祈求着先祖对家人和他事业的保佑。此时电话响了，是他的儿子、毅斌面粉公司的小毅总经理打来的。父子俩通话很久，挂断电话，毅老板本来虔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给陪他来的司机打了电话，叫他直接把车开到伏羲广场来接他。毅老板今晚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位置，催促年轻的司机连夜开车回济城市。
在老板不断地命令下，年轻的司机把车开地飞快，300公里的路程大约得开一夜吧！此时春雨点点，下了小雨的半山区公路上还有点湿滑，那些运煤的大货车却趁着夜色纷纷上路，公路上一时间变得有些拥堵了。年轻的司机心情很快变得急躁起来，老板的脸色铁青，他也不敢说话，只是不断地超车，不断地避让对向来车。深夜时分，在一处弯道，一道刺眼的大货车灯光直射过来，司机双眼顿时充满了恐惧。随着一声巨响，两车迎面相撞，安全气囊地爆炸力量很大，小轿车内的二人顿时失去了知觉
毅老板的车祸消息在济东区引起了轩然大波，各色人等纷纷赶去伏羲医院看望。毅老板伤势很重，一直处于昏迷中，年轻司机虽然身上多处受伤，但神志还算清醒，他向人们叙述了当晚的事发过程。但他也不知道毅老板为什么那么着急的要连夜赶回济城，在路途上还不停地催促他加速开车，车祸就在两个人焦躁之时瞬间发生。由于道路拥挤，救援车在凌晨时分才赶到事发地，此时毅老板已是浑身血迹了。
只有毅老板的儿子小毅总经理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促使毅老板连夜赶回济城的电话是他打去的，没成想一个电话使他老子出了这么大的灾难，令他陷入深深地自责中。
三月三十一号下午，一季度末，济东区支行城区分理处提前半个小时关门停业。支行信贷科涂科长，金勤寿副科长，公司部万剑莹一起来到分理处的营业厅，他们拿出行长汪利功签发的《信贷制裁通知书》，通知童主任安排会计提前全部收回毅斌面粉公司八千万元的贷款。
童主任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回事？毅斌公司可是咱们行的重点客户啊，这次冲击月底存款任务为咱们帮了大忙，怎么突然要全部收回贷款？”
万经理说：“这是行里的决定，你只要具体执行就是了。这是汪行长亲自签发的通知书，你自己看。”
童主任疑惑的接过文件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华济银行济城市济东区支行信贷制裁通知书
鉴于我行信贷客户毅斌面粉公司不遵守借款合同约定，将流动资金贷款挪作异地建厂之用，违反了信贷制度规定，特根据《华济银行企业流动资金贷款管理办法》第x条之规定，决定给与信贷制裁，收回该公司在我行的全部贷款，此制裁即刻执行。
华济银行济城市济东区支行（盖章）
行长：汪利功
三月三十一日
童主任呆呆的看着通知书，半响才说：“要不要先和毅斌公司的李部长通个气。”
“你就执行吧，这是支行贷审会决定的，你是咱们华济银行的人，要服从行里的安排。”金副科长说道。
“那这一下收走八千万，我的各项存款一下就下降八千万，我这十天的努力不全白费功夫了吗？是不是行里想赖掉给我们的奖励呀！”童主任有点愤愤然。
这时涂科长说话了：“童主任啊，你的想法也太简单了。收回面粉公司的贷款还不是为了解决四通公司银行承兑垫款的事嘛。四通公司承兑汇票是从你这里签发出去的，现在逾期形成垫款，导致咱们行出现‘负头寸’，正常营业也将受到影响。开不了门，市行知道了是要追查责任的。现在收回这八千万，先把我们在市分行往来帐科目由负转正，给咱们处理四通公司的事腾出时间。要不收这八千万贷款，明天月底报表一上报，这个窟窿不就戳破了？市分行追究责任，你就是第一个，第一笔承兑就是你这里签发的，你逃脱不了责任的！这么做，也是支行给你擦屁股，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童主任明白了，原来千方百计以动员存款和货款归行率的名义，把毅斌面粉公司的资金全部聚集到一个账户上，是要提前收回全部贷款啊。看起来，我们全部被支行的这盘棋当棋子使了，精明的李部长也被耍了。最可怜的还是我们的小唐，童主任不再说什么，只好长叹一口气，安排会计办理贷款收回的记账工作。
四月一日一早，童主任在上班前还是私下通知了李部长贷款被全部收回，结算账户上现在只有几万元的情况，几天来压下的一千多万的多张汇出汇款票据已经无款可付了。李部长大吃一惊，赶在上班之前跑到城区分理处，气急败坏的吼童主任怎么回事。童主任把李部长拉到僻静处，两人吵了半个多小时后，李部长又急赤白脸地赶到济东区支行，冲上二楼，满楼道的找人。办公室的小年轻认识李部长，告诉他行长、科长、经理们都去市里开会了。李部长又打每个人的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打不通，发了一上午急，也没见到管事的人。
李部长情绪彻底失控了，他楼上楼下来来回回的找人，以至于最后口不择言的乱骂起来，而此时银行的人都悄悄的躲开了，整个华济银行的办公楼上只听得李部长如狼似狗的狂嚎乱吠，连奉命赶来控制失态的保安都躲得远远的。没办法，干嚎了一上午，哑了嗓子的李部长又赶回公司，急着找毅总经理汇报。可是找遍了公司，也找不到毅总经理，后来总算找到了毅总的司机，才知道毅总因为上午招待客人喝多了不知道去哪里了。终于等到了毅总的回电，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毅总经理听了李部长的汇报也着急了，他急忙给汪行长打电话，电话已关机了。第二天一早，毅总经理和李部长赶到银行，只见到了涂科长。涂科长一番太极拳式的答复使他无从着力，反倒是把行里下达的“信贷制裁通知书”给了他一份，算是送达被制裁企业了。也不算年轻了的毅总经理没有他老子不满意就当时发作撕破脸的魄力，只好回到公司。下午毅总经理又跑了几个方面的关系，回公司开了会，也没有得到更有效的意见，茫然的他没了主意，只好在晚上给父亲打电话。没想到，毅老板听后大发雷霆，当即往回赶要找区长评理，半路上就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