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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关中道(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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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广运自从被打断腿后,一直闲在家里,家里的一切开销都得李淑梅张罗,原先还吹胡子瞪眼的吴广运也蔫了,没底气吼着老婆。

    “今天还弄这些青辣椒,好吃,你听马大嘴在骂人,老婆,这不会是你干的吧。”

    李淑梅甩了一下头发,一双犀利的眼光从刘海的缝隙穿过,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味道不对吗,不吃拉倒。”

    “那钱也是你偷得吧。”

    “啥是偷,儿子说媒,张罗事情不花钱行不,马大嘴她给过我一分钱没,我每次去都找个理由打发我,还甩脸子。”

    “那就是你干的。”

    “你好好吃饭。,老娘再说一遍,我啥都没有,好了赶紧把破烂衣服收拾下,咱们还到马莲滩的庙会去呢。”

    “又让我干那事,我不想干了。”

    “咋得,你还嫌弃了,那你当初被人吊起来的时候咋不叽叽歪歪的,赶紧的,等人散了,还去个锤子呀。”

    马莲滩是个古庙,在北面的台塬带香火很旺,每到过会时,这四周八村的都出来赶集,说是上香讨个吉利,大多出来就是看个热闹,摆个小地摊。

    李淑梅拉着板车,板车上坐着吴广运,他腿脚不利索,耽搁功夫。李淑梅在庙门前找了一个位置,先在地上铺上一块大布,在布上放些上香需要的东西,让经过乔装打扮的吴广运坐在身旁,这样他们就开始营业了。

    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观看,也有人指指点点。

    “这个人好可怜,你看他的腿都断了,还满脸的伤痕,穿的破破烂烂的。”

    “上香的话,庙里面有,进去买吧。”

    “在外面卖,一样的价钱,还做了好事,菩萨知道也会高兴的。”

    吴广运夫妇每次追着集会,也不吆喝,找个人多的地儿,摆上一些小物件,就凭吴广运的装扮,吸引人注意,一天下来也有不少收入。

    “我不想这样干了,这不是让我卖惨吗?”

    “你觉得咱们还不惨吗,你有啥手艺,你和赵仁在外面厮混以为我不知道,你瞧瞧人家,再瞧瞧你,德行!”

    “碰见熟人多没面子。”

    “要不,咱们追着远处的镇店集会,还不是为了你,等过一阵子,咱们就去讨饭,我看讨饭比这个挣钱,还没有本钱,行不?”

    “你可拉倒吧,每次都不是牺牲的我,你有那好心?”

    “你有我聪明吗,就你这脑袋,怪不得耍牌总输,听我的准没错。”

    两人正在拌着嘴,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弯着腰,拄着拐杖的老妇人,站在跟前不动了。

    “走开,老婆子,你影响我生意了。”

    “行行好,我几天没吃饭了,赏我个是的吧,好人家。”

    “我还没有着落呢,咋救济你,你也不瞅瞅,就你这种要饭的,迟早得饿死。”

    “你咋说话呢,你还得叫我妈呢。”

    “好你个老太婆,不就是个讨饭的吗,说你咋了,还不爱听了,让我叫你妈,睁眼看看,我是谁,我是你妈才对。”

    “好你个李淑梅,都不认得我了,你瞧瞧,看清没,嘻嘻。”

    “你?四妈,你咋搞了这一出,临时还是职业?”

    “呵呵,以前是临时,现在我专门干这个。”

    李淑梅踢了一旁的吴广运。

    “瞧瞧,人家捷足先登了,还觉得丢人不?”

    “这有啥,今年地里的庄稼没了收成,不往外面蹦跶,吃啥喝啥,就跟我一样,有个不孝的儿子,还得让我养活,在世道,不想个出路就得死。”

    “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笑贫不笑娼’呀,再瞧瞧咱们的黄灿灿,这些年多少流言蜚语,也没见把人家咋样,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没钱啥都不好使。”

    “狗眼看人低,以貌取人的事情多着呢,日子过得去,谁还出来搞这个名堂。”

    村里短时间内多了好几个乞丐,这些乞丐不在村里晃悠,专挑一些富人和人多的地儿,听说那些职业乞讨者还有组织,还得持证上岗。

    孙兴民领着‘小不点’,蹑手蹑脚地,趁着黑夜潜伏在别人家里。

    “你可看准了,钱收了没,放钱的地方知道没?”

    “爹爹,你放心,我看见了,我和她村子在院里玩耍,看得真真的。”

    “你说张铁蛋,那你可得留神,张家人都不好惹。”

    “谁让她动了咱家的风水,不然的话,你爷爷就不会无缘无故地死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爹,那场火是不是你放的,我听张家的人怀疑你。”

    “怀疑有啥用,没人看见,谁证明?”

    “有人看见了,村东的媒人。”

    “就那喜欢扮惨的两口子,他们家就喜欢搞这些,要不下次把他们家的猪圈搞砸了,看她还管闲事不?”

    屋里的马大嘴正在酣睡,她的鼾声大如响雷,一声高过一声,她怎么也想不到,白天刚刚放在缸里的钱,晚上被人取走了。

    “爹,我摘了好些辣椒。”

    “你傻呀,这能值几个钱,咋不拿个值钱的玩意,这有些太小,扔掉,给李淑梅家门口放些,快去快回。”

    张铁蛋还和往常一样找‘小不点’玩耍,在他口袋里翻出几个新鲜的辣椒,听见奶奶在对门家说辣椒的事情,他把辣椒递给了还在争吵的马大嘴。

    此时两人面面相觑,这是一根有故事的青辣椒。、

    旱了大半年的关中道,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地里的庄稼欠收,想种上秋粮的大户人家,埋进土里的种子就会‘放炮’。村东的水井因为死了人,井水只能浇地,吃水一直依赖王家后院的井,王有财早都不厌其烦,让县城开餐馆的儿子回来重新打口新井。

    王富贵看着父亲的脸色,想阻绝他。

    “爹,咱家不是还有水吃吗,咱花大力气搞这个,不划算呀。”

    “不是这个理儿,你瞧见没,这整天在这挑水,像不像赶集的,影响到家里了,西边重新打口井,就算上你的功劳。”

    “这得花钱呀,现在的经济差强人意,东面的东洋鬼子还蠢蠢欲动,国家可能要打仗了,咱还在家里搞这些。”

    “中国大了,就凭它小小的日本,没门。你还是先想想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西边的瞭望台下面不是有泉眼吗,在哪打就行。”

    “不记得傻子媳妇了,不记得炸掉的瞭望楼吗,晦气,换个地方。”

    “那要出去看看。”

    “这些年,赵家的风头早盖过了我们王家,你以后也要学着争面子,不要没事就往后厨跑,这是你干的事情吗,男儿有志在四方,不能总卧在家里,多出去闯一闯。”

    王富贵在村外的旱地里溜达,发现村北面有个土台,上面长满了枸杞,已经挂满果实的枸杞像一串串的小灯笼,走累了的王富贵躺下来休息,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有一群鸟围着一棵大树盘旋,最后落在了大树上,鸟实在太多了,大树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断了。从树根地下喷出许多水,淹没了整个村子。王富贵惊醒了,他抬头看看天已经黑了,满天的繁星,他又惊又喜,赶忙跑回老屋。

    “村里北面的土台是干啥的?”

    “一直就那样荒废着,听说有人在南边还挖出了一些东西,像是个祭祀坑,最早的先人搞得,年代久了,没人留意过。”

    “爹,我觉得那下面有水,今年旱成这样了,那地方的枸杞还如此茂盛,下面肯定有水。”

    “枸杞本来就喜旱,根还扎的老深了,巧合吧。”

    “世上哪有啥巧合,那下面一定有水。”

    “那可不是咱家的地 ,是四老太家的,估计人家不愿意让出地。”

    “说了实话更不可能让出来,不行就换地。”

    “那啥换,就用村西那边沙土地换么?”

    “那地方长出的红薯可甜了,就是有些可惜。”

    “只要能打出水来,北边那些旱地就成了高产地,害怕吃亏?再说打出来的水是造福乡邻的,是一件功德,和四老太换吧。”

    四老太听王家人说要换地,还是用西边的沙土地换,心里当然愿意了。

    “娘,你说王家人为啥跟咱换地,地里有宝贝?”

    “你傻呀,你不是会看风水,你觉得有宝贝吗?”

    “我没看出来,但是我感觉这地下像是藏着一条龙。”

    “瞧你说的玄乎,就咱这十里烂鸟滩,还有龙,有个长虫我还信。”

    王家很顺利地换了土地,机器也顺利地开动了。

    地下3米是黄土地,地下5米是死垆土,地下10米是料浆石,像是古河床,又像是传说中的烂鸟滩,那种料浆石,又想是风化而成,更像是水流不断冲刷形成的石料,很想拐枣的模样,摸上去潮湿,遇到空气很快就风干了,砸都砸不烂。继续往下打就是沉积形成的土层,含水量不断的增大。

    打到第九天时,土层变成稀泥了,工人用长长的空心竹筒插进井底,等到抽出竹子,一股水从空洞冒了出来,“咕咕”地往外冒着水。

    “出水啦,出水啦。”,打井的众人一片欢呼,还燃起鞭炮庆祝。

    王家人加固了水井,在外面盖了一间房子,安装了设备,方便乡邻取水,当然水不能白用,本村人免费试用,外村人是要收费的。

    四老太又坐在炕上数落着宋老三。

    “瞧瞧,干得啥事,好好地聚宝盆给了人家。”

    “当初你也不是点头了,现在一股脑怪在我头上。”

    “我就纳闷了,王老汉咋知道下面有水,你咋就没看出来呢。”

    “可能是瞎碰上的吧”

    四老太直起身子,看着一旁的儿子,连连叹气。

    “咋了,娘,你叹啥气,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不舒服。”

    “谁惹你生气啦。”

    “还不是你,你看看自己,老大不小了,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前段时间请了一个姑奶奶回来,我还想着这回你算老师了吧,不成想,没几天,人家给你撂脚,跑路了,我欠人家九老太的钱还没还呢,让我咋不心急。”

    “婚姻大事,这能着急吗,没钱没势,还没产业,哪家会把女儿嫁给我,再者说了,我就是一个挖墓人,用我的时候那嘴脸,一个比一个会说道,可论到我的婚事时,都觉得阴森的慌,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这能怪我吗?”

    “那你再学门手艺吧,多一条手艺多条路,咱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学啥呀,跟你出去讨饭么?”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怎么你还想参加‘丐帮’不成,要不你学学杀猪,你有胆量,我觉得你行。”

    就这样,宋老三被介绍到南屯村跟随老谢家学习宰猪。第一次看老谢宰猪,真是‘腥风血雨’的阵势。

    四、五个壮汉帮着把黑猪从猪圈赶出来,经过狭长的门道,前后堵住,上面用木板盖住,害怕黑猪从里面跳出来。四五人一起使劲,把猪连架子一起抬到石台子上。石台子跟前放一个大盆用来接猪血。

    等众人把猪压好后,谢师傅就拎着长长的杀猪刀过来了,只见他甩起脑后的辫子,用嘴咬住,一只手摸摸猪的心脏位置,找准心门后,用长长的刀斜着捅进去,一股浓烈的猪血随即喷溅而出,端起喷子接完猪血。刚还在挣扎蹬腿的黑猪,慢慢没了气息。

    打开木架子,把猪放进大铁锅里烫一烫,要翻几个来回,等烫好后就开始剃毛,剃完毛就挂在肉架子上准备‘开膛破肚’。从猪的尾部开始,一刀下去,猪就开了膛,下面用盆接好卸下来的猪下水和内脏,最后砍掉猪尾巴和猪头单独买。猪尾巴几乎抢不到手,传言说猪尾巴小孩吃了治流涎水的毛病,这东西早都预备完了。

    最后根据人的需求,把猪分成好几大块,一般有后腿肉,前腿肉,精排骨,里脊肉等等,切好后,用铁钩挂好,喷上清水,盖上白布,就可以出售了。

    刚去的宋老三处处表现的勤快,上心,深的老谢的青睐:这孩子除过年龄大点,干活手脚还麻利,比别的学徒强多了,而且宋老三也在社会上混过,能察言观色,溜须拍马。哄得师傅开心。这一开心呀,老谢就认宋老三为干儿子。

    “徒儿,我看你手脚麻利,是个干这的料,我也喜欢,收你做干儿子咋样?”

    “谢谢师傅,谢谢干爹,我一定好好干。”

    “有你我就放心了,我那儿子打小身体单薄,以后你也要替我多操些心。”

    “师傅放心,我一定谨记在心。”

    一个曼妙的女子,穿过后堂,给老谢送上茶水。宋老三定睛一看,这模样好生面熟,似乎哪里见过,她好像那夜的张心怡,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半推半就,热血澎湃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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