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忍无可忍,暗谋划,明思量
却说高长恭此时在忙些什么呢?
这几天的功夫,他在邺城撒出了自己的燎原狼卫,沿着蛛丝马迹追踪起最先歌唱这些童谣的孩子去了。
三四个月不到,燎原狼这个队伍已经从最初的三十四个孩子发展到百人有余,虽然大多数还藏在兰陵的军营里训练,可已经有几十号人手能够担得起事儿。
除了干这个,他现在是不敢再回到他那宽敞的兰陵王府,反而是就在邺城中燎原狼卫的据点,一家叫做“亨通”的酒馆住了下来。因为他得躲着一个人,一个关系到往后局势的重要人手,琅琊王高俨。
原本高长恭打算着等高俨把帝派的这几个孙子用矫诏弄死之后,直接趁机囚禁了高纬,好把高俨扶上帝位,行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可再看这局势,他又觉得再乱上一乱也未尝不可。更何况现在朝堂上,高纬仍旧势大,而他势单力薄。
随着高俨被帝派的和胖子越逼越急,他往兰陵王府跑的频率就更高了,只要逮到机会就会过来跟高长恭说几句话聊两句。弄得高长恭生怕事后被高纬逮到把柄,不得已才躲了出去。
可高俨虽然能忍,他的幕僚却是忍不了了。
“这陛下一再缩减京戍军费开支,束手束脚不说,怕是引起军营哗变啊。”
司马府中常侍刘辟疆拿着一摞被驳回的疏奏,满脸愁容。
刘辟疆这人性格忠厚,是最看不得官场中乌烟瘴气的一类人。要说谁能撑得起那种在朝堂上血溅三尺后撞柱而亡的言官,那他就准数第一位。这位中常侍今年不过二十又六,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生得俊朗无比,身材挺拔。虽是文臣,但也颇有武将气概。
“不光如此,眼下大王怕是连军营都去不得。”
开府仪同高舍洛也忧心忡忡地道:“前阵子,大王想借口去边境巡视,结果却惹恼了陛下,又被死胖子参了一本。”
要说这高舍洛也是高俨身旁的老人了,原本在高湛还没被和士开忽悠成糊涂车子之前,他应该是储君的伴驾。可见其人对高俨是忠诚至极的。
“你们说要是先帝立了大王为君那该多好啊。”
治书侍御史王子宜突兀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却让刘辟疆与高舍洛皆沉默不语。
“若是这般,咱们这些人都是御前的肱骨。”
高舍洛愤恨到了极点,拍着桌子,咬着牙根儿喊道:“都是这该死的和士开!”
刘辟疆倒是平静许多,他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这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若先帝真的有意传位给大王,早就该颁布圣旨了,又怎会拖了这么久。而且……”
他顿了一下,看向高舍洛,低声问道:“你觉得当时的局势,咱们真有机会吗?”
这话问得太尖锐了,可刘辟疆也是实在没办法。
“那时候先帝不喜欢大王,大王也不喜欢先帝。可别忘了,咱们这些人都是先帝的人,到了现在还想着逆风翻盘有什么意义!”
王子宜却不以为然,他冷笑一声,若有深意地扫视着二人。
“二位,我们还有机会。”
高舍洛愣了愣,不解地抬起头看向他。
刘辟疆则皱了皱眉。
“眼下就是个不错的时机,大王被压得怕了……”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推开窗户,望着府外的景色。夏日的暖阳洒落在院子里,带起了淡淡的金辉,照耀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显得宁谧祥和。可这一切在三人眼里,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是说和胖子?”
高舍洛听懂了他的话,他转头看向刘辟疆,神情紧张起来:“可大王如今还有当年的勇气吗?”
“你在大王身旁也得有个五六年了,还不了解咱们这位琅琊王吗?他只是缺一个契机罢了。”
刘辟疆伸出手指了指尚书台的方向,目光闪烁着:“现在这个契机,不就摆在咱们眼前吗?”
王子宜与高舍洛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齐齐露出了震惊之色。
当夜,三人不约而同地先后来到了琅琊王府。
“你们聊吧,妾先告退了。”
看着三人面露苦涩的样子,王妃李氏倒也识趣,主动避了出去,留给四个男人私密空间。待她离开后,房内就安静了下来,唯有烛火轻晃的声音。
高俨吩咐人上了新茶,等到三人都落了座,却又没有任何人先开口。
高俨心说:三更半夜的,都快要休息了。这三位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啊。
刘辟疆看了一眼高俨,见对方没有药开口的意思,于是咳嗽一声,打破了寂静。
“王上啊,现如今您难道还要隐忍下去吗?”
“哦?隐忍?刘常侍这是何意啊?”
高俨其实早就知道三个人的来意的,不然三人不会这么齐整,甚至是不眠不休地赶到了琅琊王府。不过这会儿,他故作诧异地挑起眉梢,装模作样地询问。
刘辟疆叹了口气,拱手躬身。
“那和士开的事情,您就这样认栽了?这可不像您啊王上。”
高舍洛也跟着说:“王上,这些年您在朝廷上的努力,可都白费了。”
这话听在耳朵里,就很刺耳了。他端起了杯子抿了口热茶,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相信皇兄不会继续任由他为非作歹的,孤还是暂且等等。”
王子宜闻言嗤笑一声。
“您还指望陛下呢!那和士开是什么人您难道不清楚吗?”
他的话里带着讥讽之意,“您看,自三月以来出的这档子事儿,哪一件不是他和胖子从中作梗。”
刘辟疆也附和道:“没错。大王被疏远,都是因为和士开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所致,不然何至如此呢?”
高俨放下茶盏,看向了自己的亲信高舍洛,缓缓道:“舍洛,那你觉得,孤应当做些什么?”
高舍洛犹豫了一瞬,才试探地开口说道:“不论如何,您总得做些事情让陛下宽心。”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高俨,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不然就让自己宽心。”
突然窗外吹进来一阵清风,灯盏上的火光猛地抖颤了一下,屋内的气氛骤然降到冰点。
“你是说?”
高俨伸手蘸了杯中茶水,在桌角上写了个杀字。三人一见,点了点头。
“哈哈,各位还是早去休息吧。这事儿孤还要考虑一二。”
高俨将茶盏放下,送客的意味明显。刘辟疆三人自然不敢再提此事,行礼后匆匆忙忙离开了。
等人走远后,高俨才重新坐下来。他的双手握住拳,眼睛盯着地板。他的心里充满了烦躁、焦虑、痛苦、不甘,还有深深的恐惧。
又看着悬挂在墙上的《乾坤山河图》,他闭上了眼睛。
“陛下啊陛下,这些年,你可曾记得我这个弟弟?”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仿佛陷入了某种悲哀而绝望的回忆中无法挣脱。
“大王,您这是怎么了?”
高俨想着愣了神,压根就没有觉察到推门而入的李王妃。直到她温柔的呼唤声响在耳畔,他才陡然惊醒。李王妃正关切地扶着他坐回到墩子上,他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无妨。”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但脸色苍白。李王妃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拿了帕子帮他擦拭鬓边汗珠。
“大王若是有心事,何不去找姨父商量。”
高俨一听,这才回过劲儿来。往日里没了主意,总要自己的姨父冯子琮拿个主意,今日这事儿如此重要,怎么就忘了。
“爱妃可知道孤为何事烦忧?”
“妾愚钝,猜不透大王的心思。”
见他沉默了许久,李王妃才抚摸着他的手,坚定地看着他。
“若是大王决定了的,那妾就算是身死也认同。”
“傻瓜,”高俨笑着摇了摇头,“你若身亡,孤岂能苟活。”
高俨心里虽然烦闷,但也不能深更半夜的让自己的发妻跟着一起难过。更何况两人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孩子罢了,他又何必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扰。
于是也就拉着李氏进了卧房,正所谓春宵一刻,不过如此。
第二天下了朝,不等下人去请冯子琮,高俨自己就提着礼物前去拜访了。
到了府上,冯子琮连朝服都还没来及脱,也容不得下人禀报,高俨就迈步进了冯府的书房。
“姨夫救我啊。”
冯子琮正捧着一本典籍看得出神,忽听见这句话,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那卷书扔了出去。
“哦,是俨儿啊。何故如此啊?”
高俨顾不得喘匀气息,便开始把昨晚高舍洛和刘辟疆对自己的劝诫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末了,他抹了把冷汗,忐忑不安地站在那儿,不时偷瞄着冯子琮的反应。
冯子琮听完,沉吟良久。
“照你们的说法,这和士开果然还是对你出手了。”
他拍了拍脑门,长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先帝驾崩,我就察觉他想要篡改圣旨,以剥夺赵郡王在邺城的权力和娄定远的禁卫领兵权,这才发了丧。后来他记恨我,联合元文遥和赵郡王把我弄出了京师。 ”
“其人狼子野心,不允许任何人动他的利益。”
高俨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看法。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得加紧防范。”
高俨皱眉思索片刻,抬起头对冯子琮说:“不如就趁此机会除掉他吧。只是,这人阴险狡诈,怕是有些麻烦。”
冯子琮听了,顿时失笑。
“那和士开拥趸甚多,爪牙密布。你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怎奈何得了他?”
高俨却不肯轻易退缩。
“我倒是不介意冒险与他周旋一番。毕竟如今的形势……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高俨垂眸,掩饰住自己眼底的黯淡。
冯子琮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斟酌片刻,才道:“好吧。”
“琅琊王如此坚定,我倒是有一计。”
高俨听罢,登时精神一振,立马竖起了耳朵。
冯子琮微微颔首,将自己的谋划简单说给了他听,末了,还叮嘱道。
“万一你实在不敌,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大王的性命比什么都贵重。”
高俨临了,拜了三拜,就差没跪下给冯子琮磕一个了。而冯子琮出的这个主意却不是什么一般的伎俩,那就是矫诏。反正横竖也是个死,倒不如有骨气一些,一不做二不休。
“什么?矫诏!”
刘辟疆瞪圆了双眼,几乎要跳起来,但很快又被高舍洛按住了肩膀。他咬牙道:“你疯了!”
高舍洛连忙关闭了门窗,把竹帘子拉下来。只在桌上燃起了一盏不太明亮的小灯。然后竖起了食指,放在唇边,压低声音轻声说道:“都小声点儿,不想活了!”
倒是王子宜忙中不乱,从书箱里取出来一张奏表用的公文纸张,平铺在桌案上,用砚台压好了,开始研起了墨。
“王御史,你可想好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子宜闻言,面色不变,专心致志地磨着墨。等墨汁浸润之后,他慢慢地书写起来。
“跟了大王,就没了退路。咱们不是那些个奸佞之臣。大王不得帝位,不过扼腕叹息而已。如今大王活不了了,咱们岂能独活?”
刘辟疆还是不忍,急得团团转。倒是高舍洛,一把拽开了他。
“大丈夫生六尺躯何不令其千古?到时候在丹青史册都会留下咱们的名号,咱值了。我自从不当那京城的刽子手之后,很久没有这么激动了。”
高舍洛原来是高湛驾前的武卫将军,相当于现在的刘桃枝和兰芙蓉,就跟皇家打手没什么区别,平时专干一些杀鸡儆猴的勾当。如今转了文官,早就没了之前跋扈的气势,倒是稳重了许多。
“可别忘了,这圣旨陛下盖了章容易。可最后还得到中书省和士开手中,难免……”
王子宜一笔一画写得飞快,待他停笔的时候,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何妨,只要把这封奏表带给冯子琮,让他夹带到他的奏章里。”
刘辟疆闻言,捋了捋胡须,自信地说道:“且宽心,我到时候就在尚书台候着,那些个送递公文的黄门一到,我就给拿回来便是。”
高舍洛闻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便劳烦王御史和刘常侍走一遭了,务必办妥此事。”
刘辟疆拱了拱手,随即便告辞离去。
王子宜也举起了桌上的烛台,在奏表上烘烤起来。等到墨迹一干,也迅速卷起了这奏表,揣在怀中,步伐稳健而又快速地跑出了司马府。
要说这么危险的计策,这高俨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下定了决心呢?
一方面,是他已经被这些走狗们逼得无路可走,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而另一方面,则是这高纬平时压根就不怎么看奏章,甚至有时候连章都是田鹏鸾帮着盖的,根本不懂得怎么处理政务。这样的情况下,矫诏就成了当下最优解。
因此,高俨也就只能铤而走险,借由高纬的手来行此险事了。
第二天下了朝没多久,田鹏鸾就遣人抬着四摞半人高的奏表进了书阁。
按理说,有什么奏章一般都是中书省给批阅一部分,到了高纬这儿也剩不下什么了。但也有那些专门给皇上递表的,不想让和士开看的,还有些就是外省的官员专门送来问好的。
看到高纬一连倦意,斜靠在桌案上。田鹏鸾就奴颜婢膝地凑上去,谄媚地奉承道:“陛下如此劳累,定是为了军国大事劳心。不如今日之奏表,就由我来批示如何?”
高纬抬了抬沉重的上眼皮,打了个哈欠。随手拿下来了第一本奏章,却是那赵彥深的。再一看,全篇都是微臣在西衮州怎么怎么勤劳,百姓和睦,还有就是陛下多么伟大,最后就是您看什么时候把我给弄回到邺城来。
高纬有些嗤之以鼻,就吩咐田鹏鸾把大印给取来,轻轻敷衍就算了事,连个朱批都懒得弄。
一连几本,压根就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不是在状告和士开这几个腌臜货,就是祖瞎子他们指使的人在参斛律明月。
高纬最后连翻都懒得翻,直接把公文奏表倒过来放,站起身摆好架势,生生盖了一个半时辰的国玺。最后累得跟三孙子一样,气喘吁吁瘫倒在龙榻上,这才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让人把这些心烦的东西弄出去。
包括署名是高俨的那份折子,高纬在看的时候,一看有和士开三个字,就也当成了那种状告和士开的奏疏。全然没看到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臣弟要捉拿和士开一干奸邪这种字眼儿。
而刘辟疆如今早就心急如焚了,在尚书台门口焦急踱步,一副坐卧不宁的模样。高舍洛见状,不禁摇了摇头,暗骂一声“不上台面”。
“我说高老弟,你也真够沉得住气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高舍洛虽然嘴上嫌弃,却也耐着性子替他出谋划策,“一会儿你就抢先一步拦住那太监,就说里面有司马府的军报,晚了一步,拿他们是问不就行了。”
“那日见你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你刘中常侍有多大的胆子。现如今啊,最焦躁的就是你了。”
王子宜正打趣着,眼瞧着那些个如鸵鸟一般奔跑的小黄门已经来了。他立刻收敛神情,整理了衣服,端端正正站直了身体,对高舍洛道:“既然这么急着走,那赶紧去吧。万一耽搁了正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刘辟疆一步迈上前,不顾豆大的汗珠如涌泉,也不管脚步虚浮似踩棉,伸出手拦到了打头儿的小太监。
“诸位留步,这里面有我司马府的军报。眼下就要到秋天了,京戍的过冬费用还没批……”
王子宜看着刘辟疆那结巴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又笑呵呵对那几个小黄门说道:“诸位辛苦了,这次是我司马府要事。若是耽搁了,那琅琊王就要兄弟几个的小命了。”
说着,他赶紧朝高舍洛递过眼色。高舍洛也心领神会,从袖袍中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朝着领头的太监腰中一塞。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那太监掂量了一番,确实足额,顿时喜形于色。朝着后面的几个黄门喝道:“手脚麻利些,找出来琅琊王的奏章来,赶紧送进尚书台好去吃酒。”
要说这元朝之前的太监还是能出宫门的,毕竟那个时候太监也是无异于寻常人家下人的存在。所以一听到出去吃酒,后面的黄门也就麻利地放下了手中的托盘开始翻找起来。
不到半刻钟,高舍洛从太监手中拿过来文书,放在胸前揣好,又朝着那些位黄门拱了拱手,道声辛苦。三人亦步亦趋地就朝着琅琊王府中赶,唯恐迟一秒被人发觉。
护院把三人让至到了庭院,直奔书房。高舍洛又掩蔽了门窗,点上了烛台,这才把写了和士开罪状的折子交给了高俨。
高俨颤抖着双手,一目十行地扫完了这封公文,看到了高俨署名落款处那个硕大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来,就等着诛杀奸佞和士开。
“眼下,除了等那和胖子回来,还有一事要做。”
高俨低着头,沉思许久。
“禁军统领刘桃枝乃是陛下亲信,拿着这矫诏去找他怕是不行。如此……”
“领军武卫将军库狄伏连,他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听到刘辟疆的话,高俨皱眉想了想,终于颔首应允了。
“此外,还需有个持刀人,我看就让司马都督冯永洛去当这个千古流芳之人吧。”
王子宜倒也是个知道进退、明哲保身的。心说要是出了事儿,还兴许能隐姓埋名些许时日,要是真让他们这些文人杀和士开,不出一个时辰就被皇帝给剁碎了喂鹰了。
高俨也深以为然,不过他知道冯永洛是个死脑筋,若是真让他知道了自己矫诏一事,不但不会遵从,反而会直接把这件事儿捅到高纬那儿去。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
高俨几人窝在家中谋划,可那主角和士开如今又在何处呢?还在齐州吃喝享乐,就等着回京弄死皇帝的亲舅舅胡长仁呢。
这正是:
泥人尚有三分火,不是冤家不聚头。
满堂肱骨皆奸佞,矫诏斩奸有分由。
糊涂车来糊涂账,糊涂账中添忧愁。
千年史册终添笔,六尺芳躯万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