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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铁骨铜身,昼与夜,志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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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子跟道爷我讲这个事儿干啥?”

    兰陵王府的正厅里,老道李穆叔穿着一身体面的金丝灰布道袍。端着茶盏,面带不解。

    老道原以为今日到他王府,高长恭就得把他当大爷一样供起来。没成想,坐在这儿听他讲了半个时辰关于一个叫杜鹃的小姑娘的故事,就连手中的热茶都已经换了三盏了。

    “没什么,无非就是告诉你孤不信命而已。”

    “那你信什么?别跟道爷我说你什么都不信啊,你的死鬼老爹和叔叔就是这么搪塞我的。”老道都快急得跟高长恭吹胡子瞪眼睛了,结果他又来了个猝不及防。

    “孤信人定胜天。”高长恭这几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高长恭作为一个具有坚定理想的唯物主义者,就算是他被和尚以某种方式召唤而来,他还是觉得那是一种科学未来能够解答的形式。至于算命、相术之类的也是如此。

    “天若比人高一头,人要敬天多三分。”老道抓了抓他那好长时间没洗过的头发,撅起了嘴。“算了,不信就不信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孤是文曲星和破军星降世临凡这点儿,孤是不会信的。而且孤还能告诉你,谁是你所说的七杀星。”高长恭喝了一口今年的雨前产的毛尖,略带玩味地看着老道。

    “是谁?”老道瞪大了眼睛,一把扯住了高长恭的衣袖,就好像要吃人一样。

    “不是你想的出在南陈,而还是出在周国。”

    老道一拍脑门,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自言自语道:“是我先入为主了,原以为这天下三分的局面,怎么也应该一国占一星吧。结果这南陈还真就和东吴一样,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沾。”

    “七杀星,那人是周国的随国公杨坚。”高长恭心想着,既然已经开始忽悠了,那就索性忽悠到底吧。

    就又说道:“杨坚篡了宇文家的位,后来又派他的儿子杨广搅得南陈鸡犬不宁,而紫薇宫也会应在杨坚身上。至于大齐,如果不是你口中的秃驴改了国运的话,”高长恭干笑了一声,“那就和你说的一样,二十八年而亡。”

    “那秃驴真是大手笔啊。”老道感叹了一声,拍了拍大腿。

    “而你又能给我什么?”高长恭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眉头一蹙,紧盯着老道。

    老道心中咯噔一声,暗道:鹰视,此子乃杀伐之主。

    啪…

    正思索着手中一个不稳,茶盖打碎在了地上。

    “道爷我…道爷我虽然算不了你,但我能算别人,那秃驴可做不到。”

    道空老和尚最擅长的是识破人心,也就是所谓的谋算之术,永乐大帝身旁的黑衣和尚姚广孝就浸淫此道。而老道属于能掐会算的那一种,孔明先生和刘伯温就是这一脉的高人。

    “那你算算,我下一步要干什么?”

    老道双眼瞪得溜圆,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咳,你说啥?”他掐了个法诀,却是什么也没算到。

    于是翻了个白眼儿道:“你肯定不想等那九五极位。”

    “那你觉得谁做皇帝好些?”高长恭摸了摸下巴,笑着看向老道。

    “若是太平盛世,广宁王倒是个守成之君。若是乱世,那就是你兰陵王。”老道扽了扽袖子,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是琅琊王。”

    高长恭点点头,算是赞同了老道的说法。

    高纬亲弟,琅琊王高俨在未来的七个月后,就会发动一场清君侧的活动。可惜年纪轻轻,既没有权术,又没有过于谋划,弄得个不得善终。

    可琅琊王对于皇位确实还真没有那份心思。本来能趁乱杀了高纬,直接登基,结果硬生生拖到了禁军首领刘桃枝带着八十号禁卫跟他对峙。

    “挟天子以令诸侯?”高长恭试探性地问道。

    “那就看你想做曹阿瞒还是想做那诸葛村夫了。”

    “做司马仲达如何?”

    “哈!”老道倒是觉得这个回应有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你做不得司马仲达。琅琊王短命,他等不起。你也等不起!”

    “我倒是觉得你比那道空更加懂得人心。”

    高长恭用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角,思考了一会儿,又道:“宇文宪何如?”

    老道先是暗自掐诀卜了一卦,又缓缓道:“请阁下赐字。”

    高长恭听闻,便用小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憲”字。

    “宪字,‘一王盖四心’也。”老道良久凝视着高长恭写的楷书,又道:“你这个字,一王大而四心小。宇文邕、宇文护镇不住的人,你却镇得住。”

    “那这四心?”

    “这是秃驴的手段,我哪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啥!”老道斜眼瞟了高长恭一眼。

    “那就是友而非敌?”

    “用得顺手是一把杀人的利器,用得不好就是带刺的荆棘。”老道意味深长地扫了高长恭一眼,“你若是嫌他碍事,把刺儿拔了就是了。”

    “如此,孤就认你这个门客。”高长恭站起身,把手往身后一背,又说道:“还有什么要求吗?”

    老头一听,心头一喜。心说这个金大腿算是抱住了。便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道:“这第一嘛,我就住在老秃驴旁边那间屋子。第二,每天给道爷我送来三坛好酒,要陈酿,至少十年以上的。第三,给三清爷爷塑个大大的金身,道爷我的屋子有多大,就造多大。第四,阿福,就是我的那头驴,你得给我弄一套金鞍辔,最好再给个金镶玉的小牌子,上面要刻‘天下第一驴’……”

    高长恭也不打算继续听这话唠的老道,没完没了地唠叨,于是连忙加紧步子朝府门走,走到了这大厅的正门口,又身子不动只把头扭了过去:“孤都答应了。别给我中途跑了,就算你跑到了天边,我也能给你抓回来!”

    老道正絮叨着,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心中又咯噔一下,暗道:狼顾。

    不由得惊出一身的冷汗来,于是讪笑道:“哪儿能啊?老道可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那种人。怎么会呢…”

    高长恭冷哼了一声,快步走出了大厅。接过仆人手中的马鞭子,翻身上了玉骢马,直奔大营而去。

    老道其实还真有点儿想着随时跑路的心思,毕竟留得青山在,也就不怕没柴烧。万一这次又瞎了眼,那总会找得到明主。这个年头什么都不多,就枭雄多。结果被高长恭这么一个狼顾鹰视之主给吓住了,也就止住了心思。

    高长恭哪里懂得什么狼顾鹰视,不过是之前在一些影视作品中看到过罢了。他也知道老道不是什么善茬儿,又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毕竟一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一百年的道爷,可是难得一遇。就更不用说他是历史上预言了三个朝代灭亡的狠人了。

    结果高长恭这如同得了奥斯卡小金人一般的演技,还真就把这位大爷给吓了个底儿掉。弄得高长恭在马背上除了纵情大笑外,就是感谢自己的大学表演课老师。

    这天是十月二十三,兰陵的天气已经算不上暖和了。正是午后,算得上是一天中还算得上温乎的时候。三十多个孩子正聚在一堆儿,聚精会神地盯着如鹰隼一般身手的高武。

    这群孩子已经在冰冷的营伍中熬过了一周。除了要跟着人高马大的老兵游子们做日常的训练,还要被高武这个恶魔摆弄。高长恭结合现代士兵训练的方法以及在书上看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编了一个小册子。这本小册子,也被燎原狼卫们叫做“修罗册”。

    高长恭翻身下了马,把玉骢马递给了一名小卒子。他斜靠在营房的大柱子前,抱着胳膊抬头远望。

    就看见那高武侧身站立,刁着腕子,手中拿着颗铜弹子儿。铜弹子儿约莫着围棋棋子儿大小,并不是浑圆的,而是椭圆形。高武手腕一翻,铜子儿滑进拇指食指指尖。

    朝着对面二十米外一块儿卧牛大小的黑石头,甩肩压腕这么一飞。那铜弹子儿从掌中弹开,子上而下,在空中打着旋子,只听得那铜弹子儿打着哨子,如白昼流星。

    啪得一声清脆的声响。

    众人定睛看去,那石头上出现了一道三寸深的窟窿,那颗铜弹子儿就紧紧地嵌在石头中。

    “这就是暗之鼻祖,器之飞蝗!”

    其实正经的飞蝗石,是磨得四角八棱的河底儿的石头块儿。像是《水浒传》中的“没羽箭”以及高武这种,都属于是求量而不求质的那种。平时随意在河滩呆上那么半天,就有够得上能用半个月的鹅卵石。

    “器之飞蝗、拈叶飞花、弹指飞针、折纸为箭、驭尺为刀、管射飞针。这些,都是暗器之法。”

    高武慢慢地走到一颗巴掌宽的小树前,随手朝着树干反手一扇。

    咔嚓…

    树干应声而断。

    “最重要的就是一瞬间的力道,集中在一点。”高武耸耸肩,又道:“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没什么稀奇的。”

    像高武这种从死人堆儿里出来的,对自己是玩儿了命的狠。这等杀人的绝技是自己双手双脚戴了十年的铁疙瘩练出来的。至于这些孩子,高武只是为他们准备了十斤石头子儿,分别绑在手腕和脚腕上。别说是跑一跑,就算是抬胳膊也得费上一番劲头。

    这也算是变相的一种速成,毕竟这些孩子只有九个月的时间,而高长恭的时间也不多了。这种方法可以让他们在日常的训练中快速地提升反应力、爆发力和握举力。

    “现在,每人每组二十个俯卧撑,五组!”

    话音刚落,就听见孩子们发出一阵哭天抢地的抱怨。但迫于高武的淫威还有逆天改命的机会,也都趴下了身子。

    这俯卧撑就是高长恭小册子上写的一项内容。不仅写了字,而且还有高长恭画的图示。虽说高长恭的小册子写得是有条有理,但是一开始高武还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方法保持怀疑的。高武在这群孩子们白天跟着老兵训练拳术、骑马、刀枪兵器的功夫,自己却是把册子上的训练方法全都试了一遍。

    有的时候高武都在心底纳闷儿,高长恭到底是大病初愈被神仙来了个醍醐灌顶,还是被来了个鬼附身。这本册子,还真是有够邪性的。

    “听我口令,一令一动。俯卧撑准备,一…”

    高武故意拉长了声音,而高长恭却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心说着这便宜儿子还真是把军官们的“功夫”学了个七七八八。

    “二…”高武突然绕到一个大腚撅得老高的孩子身后,一脚踹了上去。“侯耀祖,你屁股撅这么高,要学犟驴尥蹶子啊?”

    “就这么待会儿,我来给你们讲一讲学问。我义父可是说了,不仅要强筋骨,而且要富精神。这个大汉朝有个叫司马迁的史官,因为说错了话得罪了皇上,于是受了宫刑。”高武继续边说,边在孩子们身边绕着圈子。

    “你们知道宫刑吗,见过阉猪吗?”高武突然顿在一个女孩子面前,继续说道:“赵小花你脸红什么,都十五了。这要在一般人家,你都要生娃了。就算是大户人家,也是个人妇了。”

    “咳”高武又站了起来,突然问道:“我数到哪儿了?”

    “数到二了。”高开阳回答了一句。

    “我让你说话了?别以为你是我兄弟我就不敢罚你。”高武露出了个贱贱的笑容。

    “三。”

    就这么磨磨唧唧的,终于在高武声情并茂的演说和摧残下,做完了第一百个。就这么一百个俯卧撑,弄得过了一个时辰之长。

    “孟子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高武看着眼前这些汗如雨下、四肢颤颤巍巍的孩子,摇了摇头。

    “一百,都起来吧。”高武说道。

    这些小娃儿也算是有几分骨气,虽然腿脚酸软无力,但是却依旧坚持着站了起来,只是身子还在不停地哆嗦着。

    “人家司马迁多惨啊,都当不成男人了,依旧写下了长篇的《史记》。你们都是苦命人家的孩子,要么就是老早混迹于江湖,怎么连一百个俯卧撑都吃不住。”高武讥讽着,睥睨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集合,绕着大营给我跑一柱香。然后滚去吃饭!”

    眼见得一群孩子慢悠悠似跑似走着,他大喊了一句:“谁不给我好好跑,我让伙夫少给他碗里盛三块儿牛肉!”

    牛肉,一个在现代稀松平常的食物。在古代却是重要的生产力。作为一种耕地工具,自始皇帝开始就下了不得杀牛的法令。而北齐无故杀牛者,死刑。可一般人是抵制不住牛肉的诱惑的,就算是唐朝著名的卢国公程咬金也是以各种奇怪的方法吃牛肉。他家的牛不是病死了,就是摔死了,要么就是一头撞树上死了。

    可经过高长恭以丝麻换牛羊的策略,从亨通商号每两天就有一队人手去往突厥。这么十来天的功夫,已经拉来了五十多头牛。这么多牛都存在军营里,等着来年开春送给农户春耕用。按理说杀那么一两头也没什么关系,于是这三十多个孩子连带着亲军校尉以上的官军们也都打了牙祭。

    一直挨到了营中起锅造饭,高长恭才转身回了府邸,寻思着找道空和尚谈谈。可孩子们艰苦的训练才刚刚拉开帷幕。

    铛,铛,铛…

    三声铜锣声响,两伍巡逻的哨兵打孩子们的营帐前经过。

    三更天,夜已深。

    一轮弦月挂在静谧的夜空。

    军营内外除了燃烧篝火发出的噼啪声响,就是猫头鹰咕咕的叫声。

    高武穿着夜行衣,从树上跳了下来。顺势一滚跑到营帐内。

    看着眼前睡得四仰八叉的孩子们,高武轻声喃道:“这要是真到了战场上,廖天野地里,睡得跟死猪一样,一个都跑不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坨干牛粪,捏着鼻子放到了地上,又划开了火折子。等到牛粪起了烟,才出了营帐。

    姑娘们的帐篷也是如此,虽然睡姿没有四仰八叉那么不堪,房间里还带有一股淡淡的处子般的幽香。但是依旧睡得死死的,高武甚至照着杜鹃的脸上拍了两巴掌,也依旧没有动静。

    “早知道这样,我还穿什么夜行衣啊。”高纬摇了摇头。

    接着按例而行,十几秒后,高武也迈步出了姑娘们的营帐。

    少时,两个帐子里开始冒出来阵阵黑烟。巡逻的哨兵急匆匆跑过来,却看到一个蒙着面的黑衣男人。

    “谁?胆敢擅闯大营!”那领头的伍长厉声喝道。

    高武拉开了面巾,笑道:“老孙,是我。给这群小崽子长个记性!”

    随着烟雾越来越大,营帐里传出来激烈的咳嗽声。

    “老孙,陪我演一出?”高武不怀好意地朝着那伍长笑笑,把面巾拉了上去。

    两伍的士卒很快会了高武的意思,立马横七竖八一趟,铜锣灯笼就这么散落在地。

    高武也顺势扼住了那位叫老孙的伍长的咽喉。

    就在这时,一群孩子狼狈地跑出了营帐,基本上没几个披挂齐整的,甚至有的还光着脚跑了出来。

    见状,老孙马上装作呼吸不畅的样子。

    掐着嗓子说道:“救我…”

    便头一歪,装起了死尸来。

    高武把老孙扔到那群敬业的尸体上面,拔腿要跑。

    就听见唰得一下,一只长匕朝着他的面门刺来。高武侧了一下脑袋,躲过了匕首,同时左手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抬头一看,原来是杜鹃。

    高武反手擒拿,別过杜鹃的胳膊。右手一记手刀,把杜鹃弄晕了过去。他刚想把面巾摘下,就又看见一只拳头照着他的面门袭来。于是反手一震,把来者弹了出去。

    这时,其他孩子已经把两人围了个圈儿。

    “来着何人,露出面容!”只见高开阳大喝一声,又一脚照着高武的肚子踢了上来。

    高武这才看清了原来是义弟,暗道:这二十回合不好好打破不了招啊。

    于是向后一闪,擒住了高开阳的左腿。又使劲往右一拧,想着把他弄倒在地。

    可高开阳却借着这股劲头,侧身把高武踹退了两步。高武刚站定,迎着他的鼻尖又是一掌。这次他来了个四两拨千斤,右手反手挡住高开阳的手,左手顺势把高开阳的胳膊往右推。

    高开阳身形不稳,踉跄着向前扑去,差点儿倒在站得靠前的孩子们身上。

    就看见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伸手揉了揉眼睛,说道:“大晚上的不睡觉。有意思吗,大哥?”

    高武这才把面巾摘下,露出一嘴洁白的大牙。

    老孙这几个敬业的尸体也爬了起来,收拾好了地上的东西。跟高武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巡逻去了。

    高武掐着杜鹃的人中。

    正迷糊着的杜鹃,突然张开眼,却看到了高武那张丑得不太出奇的脸。便赶忙从他怀里站起身。

    “一个二个睡得跟死猪一样,都不会找人放哨啊!”高武踱着步子,扫视着孩子们。

    “要是真有敌人,你们都够投胎八回了!”高武哼了一声,指着高开阳的鼻子骂道:“世子大少爷,他们不清楚,你也不清楚?”

    高开阳本来还像只昂头小公鸡似的,一听这话就又蔫了。

    他其实想着安排人手站岗放哨来着。但又心存侥幸,想着大营里不会有什么大碍,何况还有巡逻的哨兵。便也大被蒙头,睡了过去。可没成想,高武还真就给他来了个突然袭击。

    “都精神了吧?”高武突然震声问道。

    “精神了就给我把甲胄穿好,离大营一里地外有条小河。”

    他把右手放在下巴上,摸了摸他的短须,又道:“河水不深,也就一人来深。河岸两边不宽,大概也就二里地。”

    高武嘿嘿一笑,接着又说道:“今天晚上咱们渡河。为了避免你们淹死,都在自己前面那个人身上绑条绳子。”

    约莫着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暗蓝色的月光下,几十个少男少女们搭着手泡在了冰冷的河水中…

    可这远远没有结束,也不会结束。这只是高长恭打造的训练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天。

    高长恭心里是有分寸的,他深知未来这三十几人可能会被派到突厥一望无际的草原,也可能会在北周横亘百里的黄土高原,或是江南烟雨朦胧的陈国水乡,亦或者就在高纬那个禽兽的蹄子之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让郑娉婷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军中干了什么,也从没有让她看儿子一眼。

    这些孩子们或许是士兵,或许是宫女,或许是乞丐,或许是牧民,或许是艺妓…

    这些不同身份的背后,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荒原狼卫。

    一头孤傲的奋战在黑暗中的野狼。

    可孩子们心中却没什么底,他们只是在痛苦与寂寞中挣扎,在训练中抗争。他们就在这种折磨中,把自己变成一只只麻木的人偶,一排排扎根在暴沙中屹立不倒的胡杨。

    他们的心是冷漠和坚韧的。

    他们的骨血中流淌着最凶残最狠毒的血液。这是一种比猛虎更加凶残的野兽,比饿狼更为嗜血。

    这一切,都是因为生活所迫!都是因为他们不信命,这便是他们的命!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几十颗脑袋从河岸边的水草中钻出来。

    少年瘫坐在河岸上喘着粗气,一个个互相看了看,咧开嘴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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