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永不背叛
到了午间，青烟就回来了。
拿过她手上的木盒，林知落突然问道：“最近香荷如何？”
“香荷？”青烟眉头微蹙，“奴婢回府时并未见着她，想必是在后院练曲子呢！”
香荷虽是丫鬟，可却并未干什么活，平日里就随她练曲跳舞，嫁到王府后，林知落还专为她请了大师来教她。
打开木盒，伸手抚摸骨笛上的小孔，“她到底与你们不同，总有些……自视甚低，青黛又随我东奔西走，她想必心中郁结。你可与她多说说话。”
“是。”青烟低垂着脑袋，睫毛扫过眼下，神色不明。
看着青烟圆圆的脸蛋，林知落伸手戳了戳，倏而噗嗤一笑。
“小姐笑什么？”青烟抬起头来，看向林知落，圆圆的下巴更显圆润，肉嘟嘟的嘴唇轻轻拉直，更显稚气。
偏神色正经得不行，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眼中盛满困惑。
想到原书中青烟的结局，林知落又敛住了笑容。
“青烟，你会背叛我吗？”林知落知道这必然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闻言，青烟诧异地看了眼林知落，便认真地说道：“不会，奴婢永远也不会背叛小姐。”
可在原书中，她背叛了朱佞，因为香荷。
虽这样想着，林知落还是轻轻一笑，道：“我知道。”
就这样过了几天，叶扶疏终于来到了京城。
当日傍晚才赶到皇宫。
林知落早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不多时一匹白马便出现在视野中。
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林知落叹了一口气，心道：此次若是他也治不了，那便无药可救了。
“王妃！”看了眼宫门口的侍卫，叶扶疏翻身下马。
连着十日辗转奔波，眼前青年眼下青黑，胡子拉碴，发髻凌乱，若不是身上衣料不俗，旁人定会将他认成流浪汉。
“朱佞……情况很不好，你快些随我进宫！”这十天里，日日等待她都不曾如此失态过。
顾不得细看，林知落扯着他的衣袖便朝里面奔去。
左右宫人见此情景，纷纷退至墙边。
叶扶疏甫一开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这……”这分明是吊命的药！
他回想起上次见面，那时尚是世子的朱佞，意气风发，满眼都是挑衅，
踏进房门，看向床榻上药味最浓重之处，躺着的瘦弱躯体，叶扶疏深吸一口气。
林知落松开他的衣袖，扭头看向他，眼泪控制不住地从内眼角涌了出来，流至嘴角，尝到了淡淡的咸味。
“你快些去看看吧。”说完她便转身去了窗边，“三天前他就说不出话了。”
裴成均善毒，却与毒圣鬼医一样，只制毒，并不精于解毒。
许是感觉光线暗了下来，趴在床上的朱佞扭头看了眼来人。
见是叶扶疏，朱佞轻扯嘴角，似乎同以往那般挑衅一笑，可惜并未成功，嘴角还渗出了鲜血。
叶扶疏掀开纱布，看了眼伤口，道：“虽及时割了腐肉，若是其他毒也便了了，可这是百草枯，还是侵入了肺腑。”
观察朱佞瞳孔颜色，他又说道：“王爷如今喉间肿胀，说不了话，耳不能听，要是属下再晚到几日，怕是会失明了。”
闻言，林知落走到床边，道：“难怪……”
“属下虽善解毒，可术业有专攻，这百草枯属下只能尽力而为。”他本是前朝皇室培养的暗卫，专攻皇室密毒，这些江湖毒药从前便是听都未曾听过。
“有几成把握？”
“四成。”
“够了，四成够了。”反正这方世界也维系不了多久了……
叶扶疏来了之后，林知落心中的大石头也便落了地。
“青黛，你在门口候着，若是叶公子需要什么药材，便命人去太医署取。”
“是。”
看着前院倚在石柱上晨风，又看了眼静立的青黛，林知落心头微叹，便往御书房走去。
“青烟，你可有心仪之人？”林知落突兀地问道。
青烟摇摇头，回道：“没有。”
那也算得上是了无牵挂了。
“那青黛呢？”林知落状似无意地问道。
“青黛？”青烟看着林知落鼻梁下的阴影，试探道：“小姐难道是说晨风？”
林知落默认。
“小姐，青黛心中藏不住事儿，什么都写在脸上，她平日里虽与那些侍从玩闹，可对晨风却是不一样的。”
青烟心思细腻，自然早看出来了。
“晨风与南星不同，他是暗卫。”就连死都是静悄悄的。
到了御书房，小皇帝双手捧着竹简蹙眉细看，一旁的小太监附耳说了什么，小皇帝忙放下竹简，起身迎了过来。
“婶婶终于来了，可真是要愁死朕了！”小皇帝眼神哀怨。
“皇上愁什么？”林知落走上前去，拿过桌上的竹简看了看。
“自然是边疆战事，自遇刺后，军心不稳，我军节节败退，已连失三座城池了。”朱文昭甩开衣袖，坐在林知落身侧。
她正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那皇上有何良策？”来时，她便已做了决定。
“朕……无能为力。”小皇帝怅然一叹，轻声询问：“婶婶，为之奈何？”
林知落心中明白，大成必败。可她不愿看到这种景象，即便是一场梦。
“皇上无需忧心，几日后自有分晓。”说完便请辞退了出去。
一侧的小太监见朱文昭看着林知落远去，躬身欣喜道：“陛下，王妃既这么说了，那您便无需忧心了。”
朱文昭摇摇头，没有说话。
回到房中，林知落便休书一封，送去了安国。
不能再拖了，小皇帝如今收到的消息尚是五日前的消息，如今，早没了消息，边疆战势恐怕不妙。
我不能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而裹足不前。
林知落心念一动，又捏了捏怀中发热的骨哨。
一日，林知落同往常一般给朱佞擦身喂汤，叶扶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少主！”叶扶疏一身灰色道袍，头发凌乱，却掩盖不住眉间欣喜，“少主，我调出来了！”
“解药调出来了？”林知落放下瓷碗，些许汤水溅在朱佞瘦削的颧骨上。
他已失去知觉，只睁着眼睛茫然地看向床边，瞳色灰暗，没有一丝生气。
“是！属下已经唤青黛去熬了。”
叶扶疏神色激动，眉眼难得地舒展开来。
自来了皇宫后，他配了好几味解药，可都没什么成效，总找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眼见着朱佞状况愈来愈糟糕，他没日没夜地调制，如今总算是调制出来了。
“先前属下本以为这种江湖至毒的解药，用的药材定然尽是些名贵药材，却不曾想加了那味药材反倒无用。”
等到青黛端来了解药，叶扶疏看着林知落一勺一勺地喂，仔细观察着朱佞神色。
汤药见底，他也松了一口气，道：“少主，我得去洗个热水澡了，实在是受不了了。”
说完他便扯着衣领飞了出去。
见此，林知落放下碗，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指尖轻触朱佞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眉心印下一个吻，“总算是好了。”
朱佞什么都感觉不到，只眼睛眨动时，感到不灵便，便伸出手摸了摸床侧。
不过几天，朱佞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恢复了知觉，只是还是说不了话，却是能听见些许响动了。
午间，林知落喂完清粥，便收到了边疆的消息。
连着将近十封，全是七皇子亲卫写的。
林知落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不巧正好是最后一封信。
看着满目血色，林知落不适地眨了眨眼。
这……
殿下与伤残将士被困谷中，第十日时安国援军虽至，终晚矣。敌军势如破竹，漫天箭雨，我军战士所剩无几。殿下……
这里字迹颤抖，不知是因着脱力还是因着心神激荡的缘故。
最后一笔血色拉得极长。
——万箭穿心，几不能认！
“怎么会？怎么还是晚了？”林知落呼吸不稳，颤抖着手撕开之前的密信。
——军心不稳，士气大衰。
——粮道被劫，敌军夜袭，棉絮尽皆化为灰烬。
——中计入谷，被困谷中，援军久不至。
——无粮无水，食死尸，援军不至。
援军不至。
援军不至。
援军不至。
林知落想到樱林的笑颜，心中抽痛，“我要怎么与她说？”
是因为援军不至啊！
细微的敲击声响起，林知落忙抹了把脸走至房内。
朱佞视线循着脚步声看向她，林知落俯身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刚收到消息，城池守住了。”
朱佞眼睛扑闪，扯出一个笑容。
窗边响起振翅声，林知落走上前去，取下卷起来的纸条。
——已谴出十万精兵，万望能助之。
时至傍晚，这个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
“嫂嫂！”熟悉的声音响起，林知落看向门口。
朱沐红着眼眶，跑了过来。
“小声些。”说着便看了眼房内。
“嫂嫂，皇上说的可是真的？”朱沐上前扯着她的衣袖，一眼不眨地看着林知落。
林知落缓缓点头。
“可是，可是……皇兄怎么会骗我？他也要离我而去……”朱沐声音哽咽，却固执地不让泪水滑落。
“我……对不起。”林知落愧疚道：“是因为没有援兵。”
更是因为她的犹疑不决。
“……不怪嫂嫂。”朱沐垂下双手，轻声道：“是因着皇兄中了计，他从前就老被我骗，上了战场也不长记性。”
朱沐笑了一声，便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