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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医者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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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实甫虽姬妾众多,可子嗣稀少,只李姨娘诞有一子,其余妾室生的皆是女子,统共也就三个。

    故而林知落只在祠堂看到几个年轻面孔,看着中间瘦弱的背影,林知落认出那是元初扇。

    礼成之后,她也抽了空,拉着林知落走至一侧的偏房。

    “今日怎么是你来了?”元初扇细瘦的手指紧紧抓住她的手,手背显现出青色的血管。

    “朱佞还在宫中,并未回府。爹娘出了京城,还未归来。只得我来了。”老王爷夫妻二人自他们婚后不久便离了京城不知去往何处了,听朱佞说恐是在别国,因着战事难以归家。

    上次国丧,朱佞便与二人传了书信,可直至如今,都未收到回信。

    故而如今府中一应事宜,都由林知落一人决断。

    “好在是你来了,还能与我说说话。”元初扇抬眼看向林知落,眼里满是血丝。

    “我实在难以想象,知落姐姐,你之前是怎么过来的。我虽幼年丧母,可到底年幼,也记不清什么,虽有时黯然神伤,却也不至伤心。如今兄长病逝,竟恍若整个天都塌了下来,原来丧亲之痛是此般滋味……”衣袖擦过眼角,粗糙的麻布磨红了眼下的青黑。

    林知落掏出手帕,轻柔地擦干她的眼泪,偏头道:“如今战事频仍,大成兵弱,边关百姓流离失所,生死之隔已是人间常态了。你从前总是不懂这些,人皆有一死,你兄长那般豁达之人,定是不想看到你如今这般憔悴模样。”

    “我知晓。”元初扇拿过手帕塞入袖中,道:“兄长虽体弱,可府中众人无不忌惮于他。如今这般状况,以我之能,怕是难以自保了。去岁年底时,便时有媒人前来说亲,爹不管这些,姨娘不论其人品貌如何,竟都去相看了生辰八字。兄长得知后,便阻了这门亲事,他说我嫁不成心仪之人,也得嫁个心悦于我之人……”

    说到这里,眼泪又顺着干涸的泪痕滑过脸颊。

    “如今怕是不成了。”

    “怎么会?你日后若有心仪之人,我可请文昭为你下旨。即便没有,也不会让旁人逼你出嫁。”

    原书中这个时候,元初扇早已和亲,一生待在安国,再未回过大成。

    这样说来,她的结局倒是个未知数。

    听到这话,元初扇停止哭泣,松开林知落的手正色道:“其实早在去年我便暗中派人为兄长寻药了,几月前兄长卧病在床,我打听到了江湖中一个神医的踪迹,便离京去寻,几经辗转,终得神药,可……可兄长他不要。”

    “神医?”林知落默念。

    她一直有谴人打探消息,江湖中并未有能治好其病的人。虽有几个盛名在外的医者,她也曾派人暗中雇请,可他们只闻病况便连连摇头。

    赵冰月之病所以无解,是因其为蛊毒,制毒之人与母蛊已死。而元应词之病所以无解,却是因五脏肺腑衰竭,坏了根本。

    看似不同,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又有什么神医能治好呢?

    “我不明白,明明可以活下去,兄长为何选择死?”元初扇捂着心口,圆圆的眼睛微微眯着,透过晨光,格外的水润。

    突然,林知落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那神医可是叫无心?”

    当年林知落去荒漠中寻她时,边疆百姓就称之为神医。

    “知落姐姐,你知道她?!”元初扇神色震惊地说道。

    果然如此。

    “你兄长必是知道你这药是从她那儿得来的,才不肯服用。”

    无心手中的药自然不是这么好拿的,必须付有同等的代价。

    寿命不会凭空变出,她想要延长她兄长的寿命,自然也需要用寿命或是等同的事物来换取,如此,能量才能守恒。

    就如同林未语想要一场幻境,幻境为虚妄,代价是绝望之人的心头精血;而她所求不过再见音容,了却遗憾,付出的代价自然不会太大。

    闻言,元初扇攥紧衣袖,良久,才困惑地说道:“可,可这是我情愿的啊。兄长他怎能弃我而去呢?”

    看着林知落远去的身影,元初扇掏出怀中的玉佩,轻声呢喃,“兄长,我从不曾怨怪过你,也不曾后悔。你怎么就不信呢?”

    出了元府,坐上马车,青烟低声道:“小姐,奴婢这几日派人去查了寤生之事,果真有异。”

    “哦?”青烟不说,她都要忘记这个事了。

    “小姐出嫁前,阁中的一应物事都由寤生出府采办,几月前她在街头结识了七皇子,之后便一直有所往来。七皇子并不知寤生身份,寤生也是如此。听醉香楼的小二说二人隔几天便相约在隔间用膳。想来是后来小姐嫁入王府,院中采办一事交由其他人负责,她出不了府便告假赴约吧!”青烟声音沉静。

    一侧的青黛唏嘘不已,道:“难怪之前我见她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寤生可以啊,那叫什么一鸣惊人来着?”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青烟补充道。

    “对对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好歹是能当花魁的人,勾个皇子不是手到擒来嘛!”青黛啧啧感叹,“不说皇室身份,七皇子俊逸非常,又骁勇善战,倒是寤生高攀了。”

    “如今七皇子在外领兵作战,必是不能与寤生取得联系,不知寤生如何了……”林知落低声说道。

    下了马车,三人径直回了后院,林知落见灵芝垂首站在院门口,问道:“王爷可有回来?”

    “不曾。”灵芝怯怯地看了她一眼。

    “这大中午的,你站在这里干嘛?平白受罪。”看着灵芝额间的汗水,青黛不解道。

    “青黛姐姐,我……”结结巴巴的,依旧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寤生呢?见到她了吗?”

    七皇子此去凶险异常,寤生虽与她不亲近,不比青烟青黛,可到底是她从贪欢阁抢来的,她自然得护着她。

    “回王妃,寤生她在内院。”灵芝松了一口气,抬头指了指院里面。

    进入内院,果见她站在门边,低垂着脑袋,周身似都笼着一层忧色。

    感到光线暗了下来,寤生抬头一看,见是林知落,心头一惊,忙躬身行礼,“王妃。”

    林知落皱了皱眉头,思量了一瞬还是说道:“进去吧,我有话同你说。”

    “是。”寤生眼睛不安地左右转动,继而偷偷看了眼青烟。

    见青烟微微颔首,她松了一口气,跟在青黛身后进了房门。

    林知落一屁股坐在软塌上,拉过薄毯盖在大腿上,语气淡淡地说道:“如今边疆战事吃紧……”

    说着便注意着寤生的神情,果然见她眉头轻蹙,眼含担忧,嘴唇微抿。

    看来她是知道那人是七皇子了。

    寤生的服饰想必朱尘也能猜到她的身份,既是如此,倒也是两厢情愿的事。

    想着她又继续说道:“如今京城混乱,你出府上街须得小心些。”

    “奴婢谨记。”厚厚的刘海遮住眉毛下的些许眼睑,更显脸蛋小巧。

    倒是长开了些。

    “左右无事,今日你且休息一日。”

    她与寤生素来不甚亲近,大约是当年将她从贪欢阁抢了回来,没几天就噩梦连连,时而神志不清之下罚了她几次,之后便对她多了几分畏惧。

    “王妃,奴婢本就告假了一段日子,合该补回来的。”寤生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我看你眼下青黑,这几日定是没怎么休息,先回房睡吧!”说着便挥了挥手。

    一旁的青黛也走上去,脆声道:“快去休息,放心吧,小姐没怪你。”说完便将她往门外推。

    “谢王妃。”寤生被青黛推到门口,还不忘扭头向林知落道谢。

    厚重的齐刘海因着这个动作略显凌乱,反倒增添了几分平日难得一见的娇俏。

    从前林知落总觉得寤生样貌虽略胜青黛几分,可到底木讷,不及青黛娇俏可人,两人若站在一块,定是不及青黛的。

    可如今看来,倒是平分秋色。

    “你们也去休息吧,我小憩一会儿。”不知何故,这几日她总感困倦。

    待二人出去后,林知落没有立即入睡,而是想起昨日元应词给的礼盒。

    遂起身走至梳妆台,薄毯滑落在地。

    回想着过往记忆,林知落叹息一声,还是解开木盒上的红绸,犹豫着打开了木盒。

    ——是一个笛子。

    笛身雪白光滑,并未过多矫饰,尾部系着鲜红流苏。

    林知落伸手拿起,触感却不似看着那般光滑,反倒有几分粗糙。

    这质感,非玉非竹,到底是什么呢?

    见盒底摊着信封,林知落就着握着笛子的手势,捏起淡黄色信封。

    ——林小姐亲启。

    出嫁前,世人多唤她为“林二小姐”,林知落回想了一瞬,发觉只元应词一人时不时地会叫她“林小姐”。

    这个称呼虽没错,但总归是不太符合礼法的。

    信封背部开口处封着蜡,透着淡淡的红色。林知落放下笛子,轻轻揭开开口,精美的花瓣一分为二,令人心生可惜。

    拱起信封,手指开合间,捏住里面的纯白信纸,抽出来抖了抖。

    林知落实在好奇地不行,遂顺着折痕摊开信纸,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骨笛?”林知落疑惑道。

    掏出脖子上的骨哨,林知落呢喃出声,“难道……”

    困意来袭,林知落将信纸压在盒底,捡起薄毯躺在了软塌上。

    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外间园中时不时地响起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大开的窗户迎来徐徐清风,半压着的信纸被微风吹得哗啦作响,上面的墨迹是与提笔之人迥异的放荡不羁。

    ——应词多年前曾识得一医者,名曰无心,言可全吾愿,应词无所欲求,遂婉言拒绝,其不知何故赠此骨笛于我。释曰此间流转之维系尔,应词心下思量,于卿大有裨益,故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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