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外祖父
“小姐,今日午时那醉仙楼的掌柜便遣人送了个歌妓过来,说是小姐买下来的。”青烟递上茶盏,轻声说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她现在在哪?”林小白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吴管家收了卖身契,付了银钱,便把她送到阁里来了,现在正在侧房歇息呢!”青黛好奇道:“小姐怎么买了个歌妓进来,我瞧她面容稚嫩,虽未长开,可也就有几分清丽秀气罢了。这府中的歌姬哪个不是顶好的相貌?”
“我见她有几分眼熟,便买了回来。反正也不缺这点银子,她小小年纪的,也不容易,就平白养着也无碍。”林小白拿起绣花针开始刺绣。
青烟犹疑道:“小姐,可是要把她遣至方玉轩,同府内其他歌姬一道研习乐谱?”
林小白想到方玉轩内的情形,摇摇头,“让她待在夙月阁吧!”
“可是我们阁里并不缺人呀!更何况她还是个歌妓,总不会使唤她去干些粗活吧?”青黛显然不大乐意阁里增新人。
“她才艺早学成了,就让她待在阁里,弹弹琴唱唱小曲儿,这多好。你家小姐我又不会这些,小青黛你就别不高兴了。”林小白放下绣花针,弹一下青黛洁白如玉的前额。
青黛嘟囔道:“可小姐你会弹琴的呀,赵员外还夸您琴技了得呢!”
“赵员外?”林小白疑惑道,“青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简直就是京城百晓通啊!”
“那当然,这阁里,就只有奴婢是自小便跟着小姐的,小姐的事情就属我知道的多了。”青黛清楚林小白素来不大记事,便也不觉异常。
林小白看了眼青烟。
青烟了然,解释道:“奴婢是小姐五年前买的。那时小姐说正好还缺个贴身丫鬟,便花了几两银子买下了。”
几两银子?!
林小白不欲多说这些,怕青烟心里难受,便接上青黛之前的话茬,“那青烟你倒是说说,那赵员外还夸了我什么?难道只有这一句吗?”
“当然不是,这赵员外,小姐真是,又开玩笑,以前您便老这样叫他。赵员外每次听到这个称呼,胡子翘得老高,气的要打您,可您总先一步飞到了树上。”说着青黛指了指院里的那棵老树。
这么亲近?又姓赵,难道是赵冰月的娘家人?
青黛嬉笑着继续说道:“不过每次他老人家都会给小姐您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都是些匠人做的,别的世家小姐大概是瞧不上的,可小姐喜欢得不得了,就‘外祖父,外祖父’地唤着赵员外。”
待她说完,青烟也一同笑出了声。
林小白想象着那个场景,嘴角不自觉勾起。
青黛见林小白面容舒展,心情愉悦,便继续说道:“赵员外说是员外,其实跟京城其他商人大不一样。那时我朝与邻国形势还不似如今这般,因着货源的缘故,他奔走各国。而小姐也喜欢跟着赵员外四处奔走,鲜少留在府中。
“奴婢听说夫人少时也是跟着赵员外四处游历的,不过夫人生了小姐不到五年,便病了。说来奴婢从未见夫人出过弱水阁,有时听人说起夫人少时的趣事,倒还觉着异样、稀奇。听说夫人少时常女扮男装去学堂,还有一次拍到了贪欢阁的花魁……”说道这里青黛忙止住话头。
林小白知道青黛的忌讳,便没有多问,只是想起先前朱佞说的,又问:“有一次外祖父来看望我娘,我不在是不是?青黛,这你一定知道吧?”
“这……”青黛犹豫道,双眼飘忽地看向青烟。
“没什么不能说的,告诉我吧!”既然知道林知落与她外祖父关系亲近,林小白自然也能猜到她们的用心良苦。
“夫人说,小姐自小便与赵员外亲近,赵员外病重,说是来府中看望夫人,可夫人卧床多年……夫人说生死本是寻常,可小姐到底年轻,看不透这些,难免伤心自责。便命我们不要告诉小姐赵员外来过,只说是回国途中,路途跋涉,染了疟疾。”青黛低垂着眼睛,烛光映着睫毛,落下重重阴影。
林小白点点头,放下缎面,站起身。“好啦,夜深了,你们也该休息了。”
待她们走后,林小白叫出拟新,“你去往杀阁查查香荷。”
“是。”
林知落,这个活在朱佞回忆中的白月光,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也许,梦境会告诉我答案。林小白心想。
落满枫树叶的街道上,女孩背着双肩包慢慢地走着,突然,一个笑容灿烂的男孩子跑过来拍了一下她的右肩。
“林小白!你又在想些什么呢?!”男孩提了提女孩的书包,“哇塞!你这是背了多少书?这么重!”
林小白不回答,只低头继续向前走去。
见林小白不说话,男孩一直跟在她身后,“小白?小白!小白……林小白!你别不理我嘛!”
男孩说着就动手想要松下林小白的书包,林小白紧紧抓住,细声说道:“班上人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他们说的什么?说我在追你?这不是事实嘛!”见林小白仍紧紧抓住书包肩带,男孩便松了手。
“你不该搭理我的。”林小白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秋风吹过,露出如剪水般的双眸。“你应该听说过我是什么样的。”
“你是什么样的?”男孩跨到林小白身前,退着步子,“可爱?温柔?漂亮?细腻?迷人?聪明?这也太多了吧!我这说一天也说不完。”
林小白抬头看向他,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闻言,男孩停下脚步,正视着林小白,收起笑容,“林小白,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很认真地说,那些都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你就是你!”
枫树消失,迷雾再次笼罩。
林小白抱着布偶猫,走到窗边,气声道:“刚刚那个是谁?”
“一个小学妹,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知道咱俩住这里。”男人语气纳罕,俯身摸了摸猫头,又放到林小白头上。
林小白偏头躲开,嫌弃道:“滚开啦你,摸了妮妮又摸我!”
男子嬉笑着挨着林小白坐下,双手撑在椅背上,“小白,你不生气啦?”
“我生气做什么?……子虚乌有的事。”
“小白,我喜欢你,永远。”男人嘴唇贴在林小白的额头上,一触即分。
林小白愣了一下,似乎是惊讶他突如其来的情话,反应过来,微微一笑,低声道:“我也是。目前是。”
“啊?为什么是目前?那你是不是过几天就不喜欢我了?!”男人故意用夸张地语气说道:“我可是永远。”说着又觑了眼林小白。
“一辈子太长了。你真的不会变心吗?”
“不会!”男人斩金截铁地说道。
见林小白不说话,又补充道:“这样吧,如果我变心了,我会提前跟你说的。我会说嗯……‘我的小白,你是最好的,但是很抱歉’。”
烛光照映下,林小白倏地睁开眼睛,发间滚烫,尽是汗水。
“怎么会?这些是什么?……我怎么会梦到这些?我想要的是林知落的记忆……”林小白低喃,起身吹灭蜡烛,复又躺下。
雕满花纹的木床上,隐隐显出细瘦的人形。
轻微地咳嗽声响起,方白急忙推门进来,“公子!林二小姐来了!”
男子眼窝深陷,脸色青白,闻言,用力撑开眼缝,更是止不住地咳嗽。
“……应词,你……”林知落踏进房门,见元应词这副音容,痛惜道:“我是听闻你病重,可没想到这么严重……”
元应词侧过脸,林知落只能看到他的后脑。
“林小姐,我如今咳咳……这副样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你咳咳咳咳咳咳……且远些,别过了病气……咳咳咳咳咳!”
“林小姐林小姐!话都说不全,过个屁的病气!你且躺着!”说完林知落便掏出一个药瓶,“这里面有三颗护心丸,先靠这个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再来看你。听着!若是那时元府挂了白幡,我便不过来了!”
说完林知落便大步踏出了房门,继而飞出了院子。
周边景物不断变换,忽然成了一片荒漠。
一行商队骑着骆驼走在沙漠中,黄沙蔽日,只骆驼的脚印存留。
“十几里处会有一处客栈,到时我们可歇息一晚,明日再上路。了了,你且再撑会儿。”中年男人绸布包头,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不碍事,我撑得住。”林知落声音干涩,只觉喉咙滚烫刺痛,就连吞口水都格外的艰难。
“往年去其他国家也便罢了,这边塞地界,气候恶劣如斯,了了怎么想着要跟过来?”中年男人语气和蔼,声音低沉。
“我想寻一味药材,只沙漠里有。”
“是为你娘吗?”
林知落摇摇头,“外祖父,娘……她种的是毒,当今,无药可解。”
赵佑吞咽了下口水,没有说话,只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娘的毒,她尚且解不了,更不用说我了。可我这次要寻的药材,却能救一人,保他这几年性命无虞。”层层绸布包裹下,林知落露在外面的眼睛格外的清亮。
“又不是世子,旁的什么人,了了何必如此费心费力呢?”
“他……自小便泡在药罐子里,吃的药比饭还多。我……理解他,想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