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知落之死
炽热似是自肺腑散发出来,热气无所不在,像是置身于岩浆中,林小白晃地睁眼——是火!无处不在的火!
这是哪里?怎么着火了?难道是夙月阁着火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却不见半个人影,更显阴森可怖,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青烟!青黛!青烟!青黛!你们在哪儿?!青烟!灵芝!灵芝……”林小白不住的地叫喊,却没有丝毫回应,那交杂的惨叫也并未停顿。
听到咔擦地断裂声,林小白抬头看向房顶,只见那粗圆的房梁早被烈火包裹,从中凹陷下来。滋啦滋啦的焚木声不断响起,四周都是掉落在地的木头,上面全是火焰,偌大的房间,竟没有其他落脚之地!
怎么办怎么办?!要掉下来了,该往哪里躲?!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断裂的房梁直直地砸了下来,林小白闭着眼睛手肘交叉护住头部,不自禁发出恐惧地尖叫。
一秒、两秒、三秒,预想中的烧灼感并未到来,林小白睁开紧闭的双眼,抬眼看向房顶,那房梁不见了!
林小白嘴巴微张,垂眼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那房梁穿体而过——她是半透明的!
林小白抓握着细瘦的手指,这触感是如此真实,可……却能透过手掌隐隐看到地面铺满的烈火!
是啊,周围一片火海,视线被浓烟所阻,却没有呛鼻感,难道这是梦?
林小白探出手想要摸一摸那火苗,没有半丝感觉,如若无物。
意识到烈火伤不到自己,林小白呼了一口气,便站了起来,踏着烈火朝门口走去。
“根据前几次的梦境,这次肯定也是林知落的记忆了。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经历还挺多的嘛!”此时林小白才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大火把屋子烧的面目全非,林小白也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夙月阁。
侧耳听着漫天的惨叫声,循着惨叫,却见不到一个人影,林小白不知何时走至卧房门口。
卧房安静的出奇,没有丝毫人气,透过燃烧塌裂的木门,林小白看见一个身穿杏红色薄裙的女子。
她侧身坐在贵妃塌上,双手随意地拨着琴弦,琴音靡靡,缠绵悱恻,一曲未完,琴弦便尽数被火焰吞噬。
女子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拨弄着,终于,琴弦断了!女子扭头看向门口,微微一笑,便就着侧坐的姿势倒向窜满火苗的贵妃塌。
是林知落!她这是干嘛!
“林知落!你干什么!林知落!你找死吗!”林小白边喊边朝着林知落跑去。
跨过门槛,经过一地残骸,林小白伸长手试图捞起倒下的林知落。
徒劳!全是徒劳!双手直接穿体而过!
于烈火中,林小白直视着林知落的那双温柔的杏眼,却只觉浑身冰凉。
透过这双眼睛,林小白仿佛看到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林小白脑海中不知怎的,出现了很久远的记忆。那是书中的原话,可此刻林小白竟一字不落地全想起来了。
寂静的卧房,咳嗽声突兀地响起。
“王爷!”南星朝门口喊到,“晨风!快去叫太医!”
朱佞摆摆手,低声说道:“许是昨晚吹了风,受了凉。缓缓就好了,你叫晚晚照着上次的……咳咳上次的方子煎碗药就好了咳咳……”
“……是!”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先太子验证了后一点,而如今本王却要验证……咳咳……前一点了么?自古皇家薄情,本王遵循此理,可为何还是……不长久?”许是做了什么梦,却无处言说。朱佞艳丽无边的面容此刻惨白,多情的桃花眼即使涣散无神也自有一番风韵。
他沉默着下了床。一旁的南星为他披上狐裘。
“南星,本王近些天常想起知落,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嘴里尽是伤人之语,眼里却像是盛满了湖水般温柔,风吹过,恍然能看见波纹……”
火苗像病毒一样窜到林知落的裙子上、头发上……
林知落的双眼倒映着火海,火焰渐渐吞噬她。
她的眼神,像是献祭般——虔诚。
“不……不不不!林知落!”林小白惊叫。
在这鲜艳的红色面前,杏红色毫不起眼,转眼就失去了本色。
慢慢地,林知落秀气的眉头微拧,面色狰狞,嘴唇张开,露出小巧的牙齿,却未发出一丝惨叫声。
“天哪……天哪!醒过来,快醒过来!我不要待在这里!不要!”林小白双手胡乱挥舞着,想要拉住她,却什么也摸不着,最后只能蹲在地上,交叠着手掌捂住双眼。
如果只是知道林知落被烧死的事实,林小白可能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可若要她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生长于和平年代的她自然受不住。
良久,林小白透过眼缝看向前方,是火!还是火!还在梦里!
眼前一个火团,依稀能辨认出是个人形,虽闻不到气味,可林小白脑海里还是预想出该有的气味来,就好似真的闻到了些许烤肉味。
“呕!呕……”林小白起身跑向屋外,外间已是一片废墟。
林小白瘫坐在地,呆呆地望着前方。
天方既白,火势渐消,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
林小白扭头看去,是一个身穿黑色锦服的年轻男子,看不清五官,但见其皮肤白皙,身材纤薄。
只见男子飞身下马,因着太过急切而摔倒在地。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朝着林小白走来。
黑色身影由远及近,气息凌乱,头发散了大半,发冠欲掉未掉。
男子越来越近,直至林小白面前,五官轮廓逐渐明晰,“这是……这是……”男子放缓脚步,神色怔忡,拖着步子直接穿过林小白。“……后花园的那个艳丽男子!……这情景……是《佞王传》里的那场大火,这是男主——朱佞!”
拟新说林知落轻功卓绝,那为何她不逃?堂堂往杀阁少主,怎么会无人保护?拟新又在哪里?
只有一个可能,林知落是——自焚。
可为何自焚?
朱佞徒手抠挖着残留的木块,沾满黑炭的双手不断地滴血,指甲尽数破裂。可却什么也没翻出来……
偌大的慎王府,只余朱佞与林小白二人,隔着废墟,一静一动,一坐一立。
“下雪啦!下雪啦!小姐!小姐!快起来!哈哈哈哈哈……下雪啦!”青黛清脆的欢笑声突兀地响起,似是从泛白的天际传来。
林小白倏地睁开眼睛。
“哈哈哈哈……青烟姐姐,看招!……哈哈哈哈,给你个凉快!”
“哈哈哈哈,灵芝你笑死我了,哈哈哈……略略略,有本事来追我呀!”
林小白擦着额角的汗,起身下床,看向房间角落摆满的炭火盆,暗道:难怪会梦到这个。
“砰!”的一声,雪球砸到房门,林小白还未彻底从梦境中缓过神来,便唤道:“青烟!进来!”
“小姐。”青烟推开门,轻步走了进来。
房门开合间,寒风趁机钻进来,吹起林小白未束的长发,穿透她单薄的寝衣,去掉了她的浑身燥热。
“嘶~好冷,真的下雪了?”林小白说着就把软榻上的天鹅绒毯子披在身上。
青烟拿掉毯子,给林小白褪掉寝衣,“是啊小姐,青黛一大早就把阁里的丫鬟小厮给吵醒了,现在正在打雪仗呢!”
“看出来了,你们被打得很惨吧?”看着青烟衣领上的水渍,林小白玩笑道。
顺着林小白的视线,青烟低头看了下,噗笑道,“她可是引起众怒了,现在不知道被他们怎么收拾呢!”
几句话的功夫,青烟便给林小白换好了衣服,“小姐今日就梳个飞天髻吧!现在京城时兴这个,听说就连宫里的娘娘都梳这个呢!”
“太麻烦了,梳个不那么繁琐的吧!正好出去跟你们一起打雪仗、堆雪人。”林小白对着铜镜说道。
“那便梳个垂鬟分肖髻吧。”青烟用木梳从头顶梳至发尾,“小姐这段时间,睡得好了,心情也愉快,这头发也就更加乌黑顺滑了。”
林小白哼笑,“心情愉快个屁!一天天的要被你们给气死了!我昨晚看的话本呢?快拿出来,正看到高潮部分呢!”
“我的好小姐,梳洗完奴婢就给你,到时可别看坏了眼睛又找奴婢说眼睛痛。”说着青烟便把骨簪插在一侧。“好了,再抹点脂粉。”
“这个簪子是什么?”林小白好奇地看着铜镜中灰白色的簪子。
“小姐说哪个?”青烟依次看了看林小白头上的几个簪子。
“就是这个!”林小白对着镜子一指。
青烟了然一笑,“哦,这个啊,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小姐前些年去过一次边疆,在那儿待了好几个月,回来就有了这个簪子。之后小姐便日日带着,从不离身,摸这材质,应该是骨簪。奴婢听说边疆地区民风淳朴,行事粗犷,大概这是当地的特产吧!”
闻言,林小白取下骨簪,左右摩擦着端详。
骨簪上刻着不知名的图案,像是什么远古的文字,看久了还有点头晕目眩。
骨簪尾部的尖锐处还有点暗红,丝丝缕缕,像是偶然渗入其中的鲜血。
“这骨簪瞧着不大舒服,还是不戴了吧!”林小白捏着簪子小心地放进了梳妆盒。
“……可是小姐,之前这骨簪您可是从不离身的啊!想来定有它的特别之处……”青烟犹豫着说道。
“先收着吧!有什么不妥的话,到时候再说。”这骨簪看着着实诡异,林小白并不想多看它一眼,便把木盒随手塞到了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