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忆·完成塞缪尔的精神治疗10
01
等待第三次治疗的过程对塞缪尔来说有点难熬,因为“黑巫师”初次“精神共鸣”的治疗效果实在太好了。
长期精神躁郁带来的持续性头疼大幅减弱,就像长久压在身上的重石忽然被搬走,意料之外的轻松带来的空茫感几乎让他害怕。
他在夜晚伫立在窗户前看月色,吹拂进来的凉风都让他着迷。
塞缪尔在简陋的神龛前跪了一夜,享受着精神的轻松。
他回想并确认了跟“黑巫师”短短两次见面的所有细节,并通过细节对“黑巫师”进行解构:
初次见面就因为丹妮特丝的异常而怀疑自己,甚至直接当面说出并无实据的推论,自信到自大的地步。
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治疗,不允许有反对意见,非常强势,极富控制欲,并且有观赏别人被激怒却无可奈何的模样的恶趣味,某种程度上甚至会为此置身险境。
不会被外表所迷惑……又或者说是对脆弱的形象不感兴趣,虽然第二次治疗最后可能是有自己暴露了一些阴暗的缘故,但综合他在丹妮特丝面前暴露的变态和两次见面时的表现可以看出,“黑巫师”性格扭曲,会对同样的扭曲阴暗感兴趣……准确来说是高高在上的看同类挣扎的兴趣,真是变态啊。
不过……
银白色的月光从窗格中透进来,像是倾泻了一地的水银,冰冷的月光中,塞缪尔唇角的弧度显得有些诡异。
他把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笑得像一只阴郁病态的恶魔,冰蓝色的眼眸翻涌着晦涩的恶意:
该说是同类相吸吗……
“精神共鸣”的效果很好,塞缪尔很轻易的就压制了阴暗的一面,他微阖着眼享受夜晚的微风,心平气和的想着:
只需要更改一些细节,就暂时提供给他愉悦的y□□吧,“精神共鸣”影响的可是两个人……
然而,“精神共鸣”的作用只持续了三天。
如同反弹一般,第四天精神躁郁的痛苦在体感上几乎是成倍的袭来。
塞缪尔的冷汗几乎要将白麻衣袍浸湿,身体紧绷到抑制不住的颤抖,脑海里回想起“精神共鸣”时的感受,那种精神如同漂浮在温水般的轻松舒适感与此刻精神撕裂般的痛苦对比惨烈,而他几乎是自虐般一遍又一遍的回想。
越是难受就越是向往,越是痛苦就越是难耐。
“黑巫师”将下一次治疗推到了六天后,他是故意的。
塞缪尔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笑声,此刻他心里满是积郁的暴虐,那天“黑巫师”附身看他时近在咫尺的脖颈和上面几乎充满暗示性的伤痕,让他身侧的手痉挛着蜷曲,几乎能想象到掐断时的手感。
那一刻,那张冷漠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沉浸在想象中不能自拔,精神状况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塞缪尔,‘黑巫师’给你预约了下午的检查——”丹妮特丝从外面开门进来,声音戛然而止。
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塞缪尔,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狂暴的破坏欲和威胁性,丹妮特丝心神俱震,像是瞬间陷入了梦魇之中,肢体都有些不受控制。
塞缪尔被丹妮特丝惊扰醒来,他抓住自己绑在大腿上的“苦修带”,用力抽紧!
皮带上的短钉猛然扎进肉里,身体上的痛苦短时间压过了精神上的躁郁,疼痛却造成了新一波的暴躁,半晌,大量分泌的多巴胺开始生效,塞缪尔缓缓平静了下来。
他站起身,那边瘫软在墙上动弹不得惊恐抽气的丹妮特丝随着他的动作瑟缩了一下。
塞缪尔走到她面前,逆着光,那张天使般的面孔说不出的阴郁。
丹妮特丝连呼吸都吓忘了,此时的恐惧更甚“黑巫师”初来的那天,平静的生活猝不及防的露出狰狞的一面,身边的人撕开了伪善的皮囊。
“不是要去做检查?”丹妮特丝听见塞缪尔微笑着,嗓音柔和地说道。
02
……没有人会信我的,他一直以来的形象都太好了,就算信了,也没人可以帮忙,他们一直嫉妒我有一个省心的雇主,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助理不能主动换雇主,我也没有别的哨兵向导的门路,除非我辞职……可是辞职了,贷款怎么办……
丹妮特丝兀自在宿舍里裹着被子哆嗦,脑内思绪纷杂:
如果留下来呢?我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吗?
她回想着塞缪尔展露内心阴暗的时刻,试图找出一点勇气:
他没有伤害我,我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假如他真的伤害我了,危险等级肯定要上升,这辈子都别想离开监管处……可他只是危险等级上升,我却有可能直接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黑巫师”都没说什么呢,塞缪尔应该还没有那么危险……可是“黑巫师”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没准塞缪尔变成这样就是他害的……
也许也没那么危险,其他助理不都还干得好好的吗?我以后也小心点,尽量不跟塞缪尔单独相处……但他是在单人区,关押的很宽松,万一他暴起伤人……
我不能自己去说,塞缪尔检查结果还没出来,要是有问题上面肯定会有措施的,我要是告密,被塞缪尔知道了肯定工作不保……总归塞缪尔还是需要一个助理的,只要我装没看见,他应该也不会为难我……
丹妮特丝最终还是选择了当鸵鸟。
出乎意料的,塞缪尔的检查结果居然显示他的“精神图景”“清澈度”提高了。
丹妮特丝本来是看不到检查结果的,是监管处高层因为知道“天使”很有名,可能出于想要树立一个榜样的目的关注了这件事,还特意把丹妮特丝叫过去勉励了一番。
再加上这两天塞缪尔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丹妮特丝更加动摇了。
但人不可能失忆,现在的丹妮特丝再也不敢直接进塞缪尔牢房了。
她和塞缪尔同样期盼着第三次治疗。
03
到了第三次治疗那一天,丹妮特丝依照吩咐提前泡好了茶,在外面小心的敲了敲厚重的铁门然后才送茶进来。
屋子本身是没有地方放茶盘的,唯一的桌子被布置成了神龛,丹妮特丝自然不敢把茶往塞缪尔每日做祷告的地方放,因此多搬来了一张木头小几。
为了减少进出塞缪尔牢房的次数,丹妮特丝一手托茶盘一手搬小几进来,快速放好后就想出去。
她如今都不太敢跟塞缪尔对视,自欺欺人的掩饰着太平,当她刚放好茶盘,还没来得及出去,就看见塞缪尔起身朝自己走来,丹妮特丝一惊,踉跄着便往后退了一步。
她小心的看了一眼塞缪尔的脸色,发现好像并没有突然发狂,于是镇定了一点,但还是不敢动弹,怕刺激到他。
塞缪尔走到热气腾腾的茶壶前,揭开了盖子,然后松开了绑在大腿上的苦修带,血顷刻流了下来。
从静脉里流出的血,暗红的,略有一点粘稠
——丹妮特丝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的血滴入了茶壶里。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牢房里出来的,脑子不受控制的一遍遍回想着塞缪尔往茶壶里滴血时的神情,塞缪尔甚至还带着笑意,说不出的病态。
她魂不守舍的思考着:
这个行为无疑是变态的,但他当着自己的面做是什么意思?他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阴暗变态,因而无所谓了——她倒希望是这样——还是说故意做给自己看的,这是他的考验?
可能隐含的考验意味让丹妮特丝无法再粉饰太平下去了,她要么当机立断的辞职,要么就站在塞缪尔这一边。
她没那么天真,虽然现在塞缪尔还没真的做什么会被惩罚的事,但是也许以后就要为虎作伥,现在不决断的话,真出了事自己绝对脱不了责任。
这个抉择本身就够艰难的,而她现在还面临另一件迫在眉睫的选择:
要不要把茶壶里被塞缪尔滴了血的事情告诉“黑巫师”。
丹妮特丝会纠结这个当然不是为了“黑巫师”着想、防止他成为变态行径的受害人——她现在已经没有闲心考虑善不善良的问题了——而是因为“黑巫师”的存在提供给了丹妮特丝第三条出路:
既不用当塞缪尔的帮凶,也不用辞职。
跟人微言轻的丹妮特丝不同,只要“黑巫师”出面跟上层反应塞缪尔是个无法自控的神经病,大概率他立刻就要被提升危险等级,运气好说不定直接被关进控制室,这样丹妮特丝再说什么就有很大几率被采信。
一个神经病的决定自然是不会被采纳的,丹妮特丝也就不用再担心被塞缪尔辞退了。
但她同时也就察觉到这条路也不是容易走的:
她先是想到自己已经得罪了“黑巫师”,她说话“黑巫师”不一定信——这个问题还不是很严重,茶壶里被滴了血是不争的事实,“黑巫师”总不至于为了报复丹妮特丝宁愿配合塞缪尔的变态行径。
更大的问题在于“黑巫师”其实也没有那么正常,几滴血而已,说起来只是变态,都不太称得上恶心,配上塞缪尔那张漂亮的面孔,如果“黑巫师”真的愿意配合呢?
不,她不能主动去说,甚至她不去说,这件事也会朝着期望的方向发展。
塞缪尔的不正常已经是明面上的了,虽然不知为何没有检查出来,但“黑巫师”是第一向导,他肯定能发现。
那茶壶不大,水也不多,茶又清淡,哪怕不说他应该也能喝出来。
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用做的想法一经产生,内心焦灼恐惧的丹妮特丝就经不住诱惑的靠拢过去。虽然被动等待让丹妮特丝本能的不安,但在第三次治疗前,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