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混入小法寺
三人连忙上前搀扶余秋瑞，将苏淮安他们夫妇让到炕边坐下，楚思遥上前耐心地说道：“苏保长，你女儿若真的是枉死，身为父母的，怎会无脸面做人，不该是那凶手羞愧才对吗？你夫妇二人若因顾及脸面，不去追查真相，若真有加害者，岂不是让他继续快活自在！你们将孩童含辛茹苦地养大成人，如今怎连伸冤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们听后，坐在炕边上上伏身痛哭，这才娓娓道来他们家的变故。
这苏淮安和余秋瑞仅育一女，名为苏荷儿。苏荷儿生的乖巧伶俐，知书达理，长大后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风姿卓华，绝的是她还画得一手的好画，是定阳县出了名的才女！上门提亲的自然是络绎不绝，而对于那些人，夫妇二人也几番思虑，想为女儿选定下一个家中周全的郎婿。也就在四年前，他们就把女儿嫁给了定阳县城中富户，赵员外家的独子赵山！夫妻二人都是温婉谦恭之人，琴瑟和鸣日子也算过的甜蜜。
怎料时过一年，苏荷儿迟迟都没有有身孕，那赵山的父亲赵员外，恐家丑外扬，也不肯为她请名医看诊。而赵山又性格怯懦，不敢违抗父命，只得带苏荷儿先借口回娘家小住，又偷偷请了几个江湖郎中为她医治，可始终也是不见成效。前面提到过，这余秋瑞虔诚佛法，每逢初一十五定要去寺庙烧香祈福，她就听闻同去祭拜的人说，在定阳城北的小法寺中，常有送子仙人显灵，许多求子的妇人都在那里得偿所愿，于是余秋瑞便带着女儿前去求子，那小法寺的方丈，法号修善，在定阳县德高望重，他声称送子仙人只在每每夜间，才会显灵，就将苏荷儿请入一间禅房内，小住一夜之后，才送回了婆家。
此后，苏荷儿与娘家竟断了音信，苏淮安几次上门探望女儿，都被赵家以各种理由推诿，将他请出门外。直至一年多以后，苏淮安和余秋瑞得知赵山竟然早已另娶新妇，这才跑到赵家门前大闹。可赵山他爹赵员外，却口口声声地说是苏荷儿不忠女杰，与寺庙里的修善方丈苟且，被赵家人识破，自觉颜面无存，郁郁而终！苏淮安和余秋瑞怎会信这无稽之谈，一张诉纸就将赵家人告上了正阳县县衙，那衙内的县令凌西风，起初是百般推卸，直到夫妇二人威胁，要将此案上诉都州，这才命仵作去开棺验尸，而苏荷儿此时已是一具白骨……可那仵作验来验去，都是查的尸骨无伤，苏荷儿之死并非人为。苏淮安觉得颜面无存，不想再追究了，可在余秋瑞的以死相逼之下，又赶赴都州上诉，可验尸的结果都是一样，尸身并无外伤。
余秋瑞绝望地擦了擦眼泪，抽泣着说：“我女苏荷儿，冰清玉洁，怎会与那和尚苟且！何况她心孝醇厚，断然不会抛弃我们而去，她深知若她去了，我也定是活不下去的……呜呜……即便真如赵家所言，我女儿是郁郁而终，那临终之前，又怎会不留只字片语于我，她……她必是为人所杀啊……呜呜……”说罢，又伏在炕上哭了起来，已经悲痛的无法喘息了……
楚思遥看着她肿胀的眼眶，不忍心再询问，转头问苏淮安：“保长，如今你女儿苏荷儿的尸骨何在？”苏淮安轻轻叹了口气，道：“唉！案子了结之后，县令凌西风就判尸体归还婆家，如今正安葬在赵家的坟地里！”
萧牧云此刻眼神凛冽，看了一眼楚思遥说：“从凌西风挖断山路这事儿来看，他手底下出现些冤假错案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思遥我们走吧，去定阳县衙，会一会这高高在上的凌西风！”三人收拾好之后，转身出门，骑上快马沿着当初来时的那条滑坡路，钻出山林，没多远就到了定阳县衙。
萧牧云请门房持官印进内通传，刚进入没多久，一个师爷模样的老头，就小跑着从内迎了出来，将三人请入县衙。跟着师爷进了后院的书房，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在案几后面端坐着，抬头见几人进来，连忙起身相迎，“萧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了！”三人这才看清此人，面相圆润，小眼厚唇，两鬓的络腮胡将原本圆胖的脸拉的更宽，像是切了一半的盘子硬给扣了上去。这人年岁看起来不大，三十出头的模样，而此人便是定阳县令凌西风！屋里几个人相互客套一番，便于两侧分别落座。萧牧云将千口村半夏中毒的事情和盘托出，凌西风听罢之后，恭维地对几位赞扬了一番，便吩咐身旁的师爷即刻带人，前去千口村安抚村民。只是楚思遥心里纳闷，为何萧牧云对苏荷儿一事竟绝口不提。
当天夜晚，凌西风派人将三人送往城中的馆驿休息，楚思遥来到萧牧云房间，满脸愁云地看着他说：“大人，你今日为何不过问苏荷儿一事？”萧牧云自顾自的看着书，头都不抬的说：“你也没说啊，看来你还是信我的！”说罢，淡然地瞥了一眼楚思遥：“你还真信这世上会有送子仙人？”“我定是不信啊……大人，我明白了！你是想偷偷去小法寺一探究竟！”思遥这边话音刚落，跑堂的小厮就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对萧牧云说着：“大人，您要的衣裙备好了！”“放下吧！”“是！”小厮毕恭毕敬地退出去，关上了房门。萧牧云盯着楚思遥疑惑的神情，眼神狡黠地看着她：“去，去试试，给你准备的！”“为何给我穿女装？”“哈哈，自然是为了给你求子！”
楚思遥听后哭笑不得，无奈地抱怨着：“大人，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您想的可是，让我去入虎穴，你得虎子？”萧牧云也被逗得呵呵一笑：“对，正是！”思遥瞬间脸颊通红，气冲冲地拿起衣裙就回了自己房间，留下萧牧云自己在书桌前，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脚下的精钢锏，一脸的凝重。
次日清晨，楚思遥就换上了一身粉色踩底的妇人衣裙，头上也挽着妇人发髻，只是她常年男装，从没梳过女人的发式，看起来有些凌乱。三两步就跑进了萧牧云的房内，“大人，你看很合身呐！”萧牧云回头一看，瞬间也愣在原地，思遥此时风髻露鬓，淡扫蛾眉，双目含春，脸颊柔光若腻，粉嫩的衣衫裙摆绣着小朵牡丹，轻柔拂面，娇艳若滴，而她身后跟着的裴奕，也是看呆了双眼。萧牧云一把将思遥拉进里屋，熟练地为她重新整好发式，还给她带上一顶轻纱遮面的帷帽，神色担忧地说：“思遥，你若不想被人识破女儿身，就莫让他人见你的真面！”
三人收拾利索，走下楼去，店里的掌柜看见了他们，也是瞪大了双眼，心说这是何时进来的女子！萧牧云瞅了他一眼，指着楼上的房间，厉声对掌柜的说：“昨日与我们一起的那位大人，夜里累了，他不出门，你们也莫要叫门，免得惊扰了他！”“是，是是，大人！”掌柜一脸的坏笑，就差把男人都懂写在脸上了。
三人问了两个过路的，辗转就来到了小法寺门前。这寺庙不大，前后两进的小院，院墙稀落，正门对着的大殿却是香火旺盛，形形色色的妇人络绎不绝。院内一棵粗壮的榕树上，系满了求子的红色福带。楚思遥刚想转身招呼身后的二人进去，一回头却发现萧牧云和裴奕，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楚思遥心里暗骂了几句，就径直走入寺庙，跟着身边的人学着叩拜，焚香，见大殿侧前方，端坐着一位年长的和尚，身披袈裟，样貌方正，佛堂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双浓眉甚是耀眼，此时他微微闭着双目，敲击木鱼的手纤细嫩白，显得温文尔雅。
楚思遥随着旁边像是来还愿的妇人，一前一后走出殿外，上前拉着她的衣角询问：“这位姐姐，敢问这寺庙求子可真灵验？”那妇人紧张兮兮地四下看看，赶紧示意她闭嘴，将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妹子，不可亵渎仙人！我跟你说啊，这送子仙人灵验着哩，只需睡上一觉，仙人便会显灵！你看，我如今已经怀胎六月，特来此处还愿的，你可不能乱讲话啊！”楚思遥看着她的微微隆起的肚子，勉强笑着附和了一下，心想，我倒要亲眼看看这位送子仙人！
看此时墙边无人，悄么溜着过道，思遥就走去了大殿的后面，是一个不大的小院落，一个小和尚正在地上扫着寥寥落叶，楚思遥上前询问，却见他口齿含糊，手舞足蹈，不知道在比划什么，像是哑巴一般。再一扭头，正看见刚刚那年长的和尚，站在过道里冷冷地盯着自己，那犀利的眼神激的思遥背后一阵寒凉。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敢问可是修善方丈？”和尚双手合十还礼称：“贫僧正是，敢问施主可是求子？”“正是，我与夫君成亲一年，腹中迟迟不见动静。听家中姐姐说，庙中有仙人送子，为表诚心，便特地从泰和县徒步前来，还请大师成全！”修善方丈听她这么说，态度也稍稍缓和了一些：“即是远徒而来，想你也是苦命的女子，你今夜只需在本寺的禅房内歇息，仙人自会指路！”说罢，就转身拂袖离去。小和尚听后，带着楚思遥进入一间禅房，为她在屋内的木桶中打满热水，用手比划着，示意她沐浴更衣，思遥看明白之后，他便和上门出去了。此时看着这一桶热水，楚思遥无奈，为了查清真相，也只得依从，心里倒是把萧牧云和裴奕，骂到了祖师爷那一辈儿。
沐浴更衣之后，楚思遥不敢服用他们送来的膳食，坐在床边查看着四周的陈设，心想这一夜之久，那些求子的妇人都无所察觉，定是有迷药无疑了！于是就留了个心眼，悄悄走出门在门房下面捡了一块碎瓦，打磨锋利，攥在手心。
入夜时分，楚思遥还在翻看着房中的一切，并无任何异常，门窗也无喷吐迷药的小孔，躺回床上正琢磨着迷药会放哪呢，却顿感四肢无力，头脑昏胀，心说坏了，迷药是这颈下的枕头！难怪刚才躺下时，隐约觉察一股异香，枕头装的内应该是曼陀罗！思遥挣扎着将手放入被褥之内，死死攥紧手中的碎瓦，刺破手心，感受到温热的鲜血流溢出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也让她瞬间清醒不少，忽听得什么东西挪动的声音，思遥将眼强睁开一条缝隙，看清楚这一幕，顿时心中大惊……
这间禅房分为东西两间，外间正对着门竖立起一座一人多高的佛像，薄薄的幔帐隔出一个不大的内间，只有一方小桌和一张大床。透过幔帐，思遥隐约看见外面的佛像居然被挪开了一条小缝儿，眼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那缝里钻了出来，轻捏着脚步朝床边靠近。月光下看那明亮的头颅，什么送子仙人，这不就是那修善方丈吗？楚思遥此刻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将锋利的瓦边攥在指缝，心说若不能杀了他，这碎片也能要自缢，断断不能受他凌辱！萧牧云啊萧牧云，你可要记得替我报仇啊……
那修善方丈刚要掀起床上的被褥，只听头顶哐啷啷一声，一道银光就从房梁上刺了下来，正击在修善的前胸，嗖的一声就将他打飞了出去，屋内瞬间烛光亮起，灯火通明。楚思遥这才看清，刺进来的，正是明晃晃的精钢锏！原来萧牧云和裴奕一直躲在屋内的房梁上……
裴奕翻身下来，将方丈用麻绳困在木椅之上，萧牧云赶忙抱起四肢柔软的楚思遥，看着她手心里流淌出的鲜血，轻轻拿开了碎瓦，心疼的眼眶湿润：“思遥，你为何不肯信我会护你？”思遥此时嘴唇都是木木的，根本就说不出话语，除了头脑清醒，其他的仿佛都不在听自己使唤。也许是看到萧牧云的那一刻，安心的放下了挣扎和抵抗吧。萧牧云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修善，厉声训斥：“哼！好你个淫僧，佛门圣地，你骗人求子，可都是求的你的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