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弃尸卧龙坡
齐三斋说罢,许臼惊讶地脱口一句:“曾衍?”楚思遥扭脸问他:“许班头,你可是认识这曾衍?”许臼忙点点头说:“楚作,您不常在前衙走动,许是不知。这曾衍,平日里偷鸡摸狗,挖坟掘墓,吃碗豆花都要顺走人家一个碗,咱衙门的老熟人了!三天两头的都得来住上一回,不过都是鸡毛零碎的小案子,他可不像是敢杀人的主儿啊!”萧牧云冷冷地冲许臼使了一个眼色,许臼赶紧闭嘴,带着几个人便出去抓捕曾衍了。
只见萧牧云转身入座上位,对坐在下面的齐三斋说:“齐公,你带了这商人离去吧,不必再与曾衍相见。只是这青琅手串作为证物,暂时要留下,你且将银钱先退还商人。几个闲钱而已,你也莫要为难他,你老斋堂无功无过,此事不再与你们有关,也自不会有人在提!”齐三斋明白,萧牧云这已经是在体谅他了,听罢之后恭敬的行礼说道:“谢大人!”说罢,便和富商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此时,地上就剩跪着的刘春苗一人,萧牧云柔声问道:“张夫人,你丈夫临行前,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刘春苗拧着眉,仔细想了想说:“好像头一天夜里,有个人找我夫君,可我当时在屋里,也看不清楚来人,依稀听那人说是要做什么器具。天一亮我男人就去了作坊,自己不知在里面忙活什么,偷偷干了一整天!就是那天他干完活儿,夜里就说要出去干件大事,自此就没在回来过了……”说罢,又低头抽泣着。
他们这边正说着呢,许臼就把曾衍提遛进来扔地上了,只见那人二十七八年纪,纤小瘦弱,尖酸的脸上却滴溜溜的转着两只大眼珠子,看上去还有些孩童之气。萧牧云一摔惊堂木,怒声呵斥道:“曾衍!你杀了人的尸体呢?”
曾衍一听这话,马上就伏倒在地,咚咚的磕着响头,大声喊着:“大人,冤枉啊!大人,我何时杀人了呀!就我这体格怕是女人都能压我一头呀!我能杀谁去呀……”堂上顿时一片差人们的嬉戏之声,萧牧云喊了一句:“肃静!”衙内瞬间又变得鸦雀无声,只见他把手串提起来给曾衍看,淡淡地说:“那你来看看,这手串的主人,如今尸体何在啊?”“这……这……我真不知道啊大人……”萧牧云看他慌乱的眼神,冷笑一下:“拖下去,打,不论多少板子,打到他说了为止!”
衙役们还没将曾衍拖出门口,他就如杀猪般的嘶鸣着:“我招!我招!大人不能这么打啊……”衙役们刚放开他,他就连滚带爬的进来,哭着说手串自己是在卧龙坡的尸体上拿的,人不是他杀的……
卧龙坡大家都很熟悉,其实它不算是坡,更像是一个小岛,矗在永泰河的河心。每逢旱季水位低,就能与对面的山林相通,不用涉水,可以直接通行人。雨季此路会被河水淹没。岛上多被一些不富裕的家做野葬,如果家里死人了,就买口最便宜的棺材,有的甚至直接用草席一卷,裸露放置在卧龙坡上,也不掩埋,只是在上面简单盖上稻草,条件好的会用泥砖搭起一个盖顶。多为一些穷苦人家,偶尔也会有大户人家的仆人。那里年代久远,也始终无人照看,常常棺木朽散,尸骨暴露在外,无人过问。再加上那里常有野狗蛇鼠,岛上多得是零散的白骨,男女不辨,老少难分!即便是抬尸过去的人也是放下就走,没人敢在那里多停留一刻。也就只有曾衍这种手艺不活的盗墓小贼,抢不到好的墓穴,偶尔会来这卧龙坡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拣点糊口的陪葬品。
跪在一旁的刘春苗听罢,哭着就扑上去,撕扯着曾衍的头发:“你胡扯!我夫君好端端的,怎会死在那卧龙坡,定是你看上我家的青琅手串,将他杀害,抛尸卧龙!”众人赶紧上前将二人拉开,楚思遥突然想到什么,过去拉着刘春苗询问:“你可记得你夫君哪日走的?”刘春苗琢磨了一会儿道:“初六那晚?对,那天送的穷神,正是正月初六!就是那晚走的……”
楚思遥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对萧牧云说:“大人,您可还记得那冒名顶替的饶文元?”萧牧云点点头,楚思遥接着说道:“他也是初六夜间出行,行至永泰河河心,被火烧篷船,留下一具焦尸。巧的是据此不远,便是卧龙坡,且他身带财宝不少,许是此二人杀人劫财,分赃不均,使得曾衍痛下杀手?”楚思遥说是这么说,其实心里清楚,张富贵定不是曾衍所杀,刘春苗都能将他击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么说只是想再逼曾衍一把。
曾衍竖着耳朵,一直偷听着呢。一听二人说这话,也愣住了,因为那天他确实看到火烧篷船了,可人真不是他杀的,是谁他也不敢说。如今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急的他一个劲儿的哭喊着:“我真没杀人啊,我也没拿财宝啊,真的不是我啊……我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楚思遥站他身前,怒目瞪着他:“你胡说!篷船燃尽时已是四更,莫非你这盗墓贼还是天亮了才出行不成?”
萧牧云打着哈欠站起身:“这天都黑了,你还是不招!来人……直接带他去卧龙坡寻找尸体,不必再审,凶手就是他了,直接报上去秋后处斩!”“是!”“是,大人!”说罢,许臼拎着曾衍就向外走,只听得那曾衍撕心裂肺地嚎叫着:“大人不可,真不是我呀!是你们的人,分明是你们的人!”
他这一句喊叫,众人都呆住了,许臼也傻了,都眼睁睁的看他挣扎着往屋里爬,扑到萧牧云的桌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大人,是你们的人,是你们的人杀的人啊!你不能退到我身上啊……”“那你说是谁!”“是师爷……是你们的师爷!我看的真真的……”此时,众人四下寻找,才发现师爷薛惟庸不知何时已经默默退了出去,不见踪影了。萧牧云吩咐一声,几人转身就出去捉拿薛惟庸了,曾衍这才婉婉道来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日夜里,他的确是去卧龙坡了,本想着捞点铜钱出来,这边刚走上去,影影绰绰的看见远处有俩人下水。起初心里也没在意,可后来竟见那二人将河面上的篷船给烧毁了,船上还活生生的点燃了一个人,曾衍心里就害怕了,见那二人要游回上岸,若是被发现他亲眼看到行凶的过程,怎会不灭口?于是他就找了个坑洼处藏起身,四处搓了些白骨铺在自己身上,火光中清晰的看见正是师爷薛惟庸和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张富贵。这曾衍三天住衙门两天,对于薛惟庸断然不会认错,只是那时曾衍还不认得张富贵,他们二人上岸之后,就在离曾衍不远的地方,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喘,眼看着二人两手都攥着一根明晃晃的大金条!没走出多远,后面的薛惟庸就举起手中的金条砸向张富贵的后脑,随后张富贵就闷声倒地,在地上抽搐着,薛惟庸又用力砸了几下,地上的张富贵也就不再动弹了。四根金条也全被薛惟庸捡起来包着拿走了,天气寒冷,这曾衍害怕的哆哆嗦嗦,见薛惟庸走远,才敢踉踉跄跄的从那堆白骨下面爬出来,本想去看看张富贵还有没有气息,就见他胸口上隐约渗出一缕青光,掏出来看到的就是这青琅手串。眼见张富贵也没什么可救的了,他又不敢报官,于是拿起这手串就逃回家去了。本想跑远一点卖掉,可自打新县令萧牧云上任之后,城门全部换防,进出都有严格的盘查,他也不敢冒然带出城,只得等过了风头,在鬼市上贱卖。鬼市上的东西多是卖给一些外地客商,他是亲眼看着齐三斋把手串给了这位富商,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商人明明已经出了城,怎么就又折返回城中,还就是那么巧,偏偏正被刘春苗给撞上了!叹了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他说完刘春苗可坐不住了,如今确定丈夫已死,哭的是顿足捶胸。
楚思遥听完后当即向萧牧云请令,要去卧龙坡寻找张富贵的尸体,萧牧云将她按下:“入夜了,你就在衙门里呆着,我把裴奕留给你。其他人!带上曾衍,跟我去卧龙坡!”“是!”众人呼呼啦啦全跟着萧牧云出去了,空荡荡的内衙就只剩下楚思遥,裴奕和刘春苗。
放着他们去卧龙坡不说,单说这楚思遥。自打她知道了那焦尸案凶手有这张富贵,就去证物柜里取出了螺型陶罐,递给刘春苗辨识。刘春苗擦了擦眼泪,探着头仔细观瞧,认得,正是自家的手艺!地砖作坊没有转轮,他们平时做些器罐都是用的这盘筑法。楚思遥手指着,让她看内壁上的猛火油问:“你可认得这黑油?”刘春苗唏嘘了一声,想了想说:“那夜,来人是提了壶东西,不知是不是这油啊,我男人没给我看当时。”“那你还记得来人可是刚刚的师爷?”“我当时在屋内,并不知那人什么模样,听声音年龄彷佛是不小了,不是!不是师爷,声音不像……”楚思遥愣住了,如果不是师爷,那这件事的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忽然想起那红色的纹印,莫非他们都是一个组织?心里想着便从怀中掏出自己誊画下来的纹印图纸,摊开来给刘春苗看。刘春苗诧异的啊了一声,指着这纹印震惊地看着楚思遥,“这……这……”楚思遥平静地说:“你夫君体热时,胸前便会显现这纹印,是不是?”“你怎知……”
思遥懒得同她解释这些,急迫的问她:“你男人可曾与你说过,这纹印有何意义?”“嗯……好像提过一次,他说,这是他们兄弟……”刘春苗话还没有说完,几个衙役呼哧呼哧的就从外面跑进来喊着:“楚作,大人呢?”“大人去卧龙坡了,怎么了?”“师爷……薛惟庸……没抓到,被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