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青琅手串
“蒸骨!蒸谁的骨?”秦君明这么一问,被楚思遥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说谁的骨……这还问!”随后招呼两个衙役,在后院里支起了个烧火台,架上了一口大铁锅,又从厨房里举出来个大蒸笼。却被如婶追出来抱怨着:“楚作,你这验个尸怎么还用蒸笼啊,你以后还吃不吃馍馍了!这蒸笼以后还怎么用啊!”楚思遥把她推回厨房哄着:“放心放心,大人跟着咱一块儿吃饭呢!他肯定给买新的,不然他吃什么啊,是不是?”如婶也是一脸的无奈,依着门框,看众人摆弄着她那陪伴多年的蒸笼,不停地唉声叹气。
待一切准备妥当,楚思遥叫来了萧牧云和师爷薛惟庸,秦君明则被派出去,到饶文元家宅中请来了饶家二老,夫人陈贞娥也踮着小碎步紧随其后。只见楚思遥吩咐众人先往铁锅里上水,然后盖上蒸笼,在蒸笼里铺了一层厚厚的棉布,随后就将张埠驿站井中的那副白骨,小心翼翼地洗净铺上。最上面用盖子加盖严实之后,说了一声点火!两个衙役就点燃了下面摆放好的木柴。待到火焰烧烈,楚思遥和秦君明围着烧火台向里面泼了一些烧酒和白醋,火里瞬间噼啪作响,一大团白烟伴着滋滋声将上方的尸骨包裹。
两刻钟之后,楚思遥带着手衣,迅速地将蒸笼里的一截腿骨取出,放置木托盘之上,走向饶文元之父饶秉安说道:“饶伯,劳烦您滴血至这腿骨之上,若能入骨,这尸体便是与您有血亲了!”饶秉安听后膝盖一软,有些没站住,众人赶紧搀扶,只见他接过递来的小割刀,颤巍巍的在中指上划出一个小口,用拇指使劲儿挤压着。饶母则转过身去,默默流着眼泪,像是不敢回头去看。众人只见几滴鲜红的血液滴入,瞬间融入白骨,只剩下表面几丝鲜红,围观的人群看后,诧异的小声议论着。饶秉安却眼突然向上翻了一下,人跟着就昏过去了!
众人赶紧上去掐人中,按压胸口,半晌总算是让饶秉安醒了过来,他一醒就死死拽着楚思遥的手,喉头发出微弱的声音:“我儿,怎么死的?”思遥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是……是窒息而死……没受罪……”那饶家来人听后,之前的期待在此刻全部破灭了,撕心裂肺地抱头痛哭,身后的差人们,也偷偷抹着眼泪。
薛师爷安排人,将白骨和饶家来人一并送回家宅,又把躺在棺木中的那副焦尸拉了回来,楚思遥安顿好尸体,心中暗想,那这顶替饶文元的人是谁?又是谁放火烧了他?他的金条是到底是哪来的?想来想去,只觉得头昏目胀,就默默走出门,坐在柳树底下愣愣的出神,仿佛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了。
此后,楚思遥和秦君明连续几日,奔波于周边各县,查访十六年前的失踪人口,却始终一无所获。
一日午后,思遥和秦君明刚从外面回来,走到街口眼见前面一男一女拉拉扯扯,那女人撕扯着男人的衣衫,口里喊着男人是杀人犯,要带他去见官。那男的想跑,二人就在街上扭打起来了,思遥和秦君明连忙上前询问原因,只听那女的哭哭啼啼的,说自己丈夫一个多月没有归家了,如今竟在街上看见这男人带了自家的宝贝,说那男人定是将自己丈夫杀害,谋了财!楚思遥和秦君明对视一眼,向他们报明了身份,便将二人带入了府衙。
师爷薛惟庸正在院中陪着萧牧云喝茶呐,见楚思遥带回来了两个人,没好气的说:“呦,楚作还真是不闲着啊!这又是给大人带的什么案子啊?”楚思遥听着他的阴阳怪气,本来这几天案子都没有头绪,心中的烦闷正无处发泄,抬脸就对着薛师爷怼了几句:“是啊,师爷,我还真是忙的水都没喝呢,若是你这泡茶的功夫能破了案,不如我也学学?”一句话说的薛惟庸臊眉搭眼地不做声,萧牧云笑着站起身,整了整衣衫说:“走,内衙审案!”
众人一并进了内衙,整齐列队以后,从外面走进来了刚才争执的男女。萧牧云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谁是报案人?”那女人跪着往前挪了挪说:“禀大人,是奴家,我要告这男人杀我夫夺财!”“嗯,有何冤情,慢慢讲来。”那女人抽泣着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女人名叫刘春苗,与丈夫张富贵就生活在这县城里,她丈夫营生着一个地砖作坊,顺带还给一些大户人家修葺外墙,翻新屋顶,家境还算殷实。可有一日,张富贵跟妻子说要出门干件大事,怎料竟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没有归家。刘春苗把能找的亲戚朋友家都找遍了,依旧没有张富贵的消息,这才打算来县衙报案,不想正遇到这男人打路对过儿走来,一眼就认出他手腕上佩戴的青琅手串。这青琅手串乃云海海底所得,初见时,呈红色,久而久之变色青黑,上面有孔如虫蛀,敲击还会有金石之声。单单一颗便可值千金,且张富贵的这个青琅,暗夜就会隐隐发出青光,乃上成极品!张富贵将这青琅手串视若珍宝,虽是手串儿,却从不戴于手腕示人,向来都是紧贴于怀中,若不是出了意外,断然不会从身上取下,这才让刘春苗怀疑这男人是杀了自己的丈夫,谋财害命。
听她说完,那男人也冤枉的哭了起来:“大人,我就是一个外地客商,到贵县倒腾些古董,拿回去卖。何况这手串也是别人卖给我的呀!你说我好好的生意人,虽不算富贵,可也是吃喝不愁,何须为了这身外之物,杀人劫财?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萧牧云接过递上来的手串,看了看,又敲击了几下,说:“好东西,果然有金石之声!刘春苗你描述的如此清晰,看来此物确归你家所有啊。”那男人听了这话,咚咚的磕着响头喊道:“大人,冤枉啊!我真没杀人,这手串……这是……这是我在那老斋堂买的!”
众人一听这老斋堂,心里也都明白了七八分。这老斋堂掌柜的齐三斋,是出了名的鬼王,他明面上经营一些古董玉器,暗地里却专收一些靠着偷窃或盗墓而来的赃物。逢每个月的十五,他都会去筹备一条鬼市,专做一些黑心的买卖,前面提到葛三镶嵌的鬼牙,也就是死人牙,就是他那鬼市上做的生意!之前官府也曾屡次清剿过,可每每就像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了一般,鬼市还在,可做的都是正经的营生,也就不了了之了,如此想来,这青琅手串也定是齐三斋收得的赃物!
萧牧云玩弄着手里的青琅手串,思索片刻,对身边的班头许臼说到:“许臼,你带两个人,去把那掌柜的齐三斋请来!”“是,大人!”说罢,许臼带了两个衙役转身便跑了出去。
老斋堂离县衙不远,就在过东边的两条街,拐弯就是。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见许臼带上来一位清风道骨的老者,他虽年过半百,却是精神矍铄,两个瞳仁深邃明亮,头发整齐的梳过头顶,一个晶莹通透的白玉冠挽了一个发髻,没有一丝杂乱。一身整洁的素色青衫,却发出一种威慑之气,步履沉稳,云水禅心,他就是齐三斋!
只见齐三斋双手一恭,叫了声:“大人!”萧牧云也摆摆手说:“赐座!”衙役们搬上来一把木椅,放在齐三斋的旁边,他也不客气,一撩衣帘,直接坐下,气势狂野有力。萧牧云让师爷把青琅手串递给齐三斋看,客气地说道:“齐公请看,这赃物可是你老斋堂所售?”齐三斋打量了一下说道:“大人,这手串确实是我老斋堂所出,如何就成了赃物……许是,许是我齐三斋打了眼了,竟不知此物为赃物!不过这古玩买卖规矩,本就不问出处。这手串既然是赃物,那我就退出银钱,还给人家原主人便是了!”
萧牧云顿了一下,伏身上前问道:“齐公,请你来不是为着钱的事儿。是想问你,可还记得是谁将这手串,售予你店中?”齐三斋哈哈一笑,说道:“大人,查案怕不是你们衙门的事儿了吧!我今日若是将那小贼供出,只怕我老斋堂日后在这泰和,是混不下去喽……你就全当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小心给忘了。你们自己呢,能否将那人查得出,全凭个人本事吧。”
萧牧云听后邪魅一笑,冷哼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齐三斋的跟前说着:“齐公,我知你在泰禾手眼通天,觉得官府拿不了你的实证!可这世上,也不止官家一条路可以走。若是江湖人来走些黑活儿,只怕你那鬼市也不太平了吧!”齐三斋抬眼诧异地盯着萧牧云,萧牧云也不搭理他,继续说道:“我不拿你,不是拿不了,是不想拿!你收些偷窃的,盗墓的,本也无伤大雅,我知你齐三斋的规矩,绝不拿怨歼枉死之物,才对你轻轻放过!可今日这青琅手串儿,你真是打了眼了,这怕是杀了活人取下来的!不知是哪个胆大妄为的狂徒,居然触了你老斋堂的名声,如今这杀人的血都泼你头上了,你却还要护着他!你不说我们自然也能查的出来,翻来覆去的无非还是那么几个人,可查来查去,这事儿可就传开了,到那时,你的生意还做得下去吗?一边儿是包庇一个罪犯,一边儿是鬼市跟着你吃饭的几十张嘴。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在回话吧!”
齐三斋听后眉头一皱,低头沉思着,半晌抬起脸问萧牧云:“大人,若是杀人的罪犯,我老斋堂怎会包庇呢,这么大的罪过我可担待不起!方才是我年迈糊涂了,恍惚又像是想起来那个人了!”“是谁?”齐三斋站起身,眼神坚定的说:“西街巷口的曾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