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假饶文元
饶文元并非真的饶文元!这话一出,堂上的人都懵了,都觉着这饶老伯是不是让丧子之痛,迷了心智了。楚思遥上前蹲在饶秉安的身旁问:“饶伯,您说的是尸体并非饶文元?”“非也呀!”饶秉安叹了口气说:“尸体是不是我不知道,可那县令饶文元,乃冒名顶替,实非我儿啊!”堂上顿时躁动了,所有人都在议论,众人也都曾与饶文元共处多年,怎会是假?这老者莫不是让悲伤把脑子搞坏了吧。
饶秉安将手中的那些纸张呈上,颤抖着嘴唇说道:“大人,今日我儿媳做了一桌饭菜,祭奠我儿,全是飞禽走兽!我儿从出生便食素,吃肉便会腹痛不已,如肚肠绞痛,我本以为是多年未见,他腹疾已经痊愈。直到进入我儿书房,看到他遗留的字迹,这……这绝非我儿啊!我儿字体娟秀,婉通工整,这遗留的却是怀素狂草,笔笔中锋!”饶老伯话还没说完,薛师爷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饶老汉!你与你儿十几年未见,字体变化也不奇怪,况且我跟随饶大人多年,是亲眼见他一切如常,何曾有过异象之举!你们都说说,是不是啊?”师爷目光扫过众人,衙役们都纷纷点头,私下小声议论着。饶秉安摆摆手:“我一生钻研书法,肉神抑或是能变,可那字骨,是与生俱来的,断然不会更改!这人,绝非我儿啊……大人,你一定要明察啊!”
楚思遥抬头看看上面坐着的萧牧云,可他的神情却并未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切都早已知晓,可他旁边站着的师爷,此时却是变颜变色,眼神慌张。
只听萧牧云说:“此案关系重大,在饶文元身份明朗之前,切勿外传。饶老伯,这件事本官自会调查清楚,你们先回家去,若有需要,随时传唤,在此之前,你们莫要离开泰和。”饶家一行人嗯嗯的点头应着,哭哭啼啼的退了出去。萧牧云转身问向薛惟庸:“薛师爷,此案……你怎么看?”薛惟庸沉思了一会说道:“官员调任,皆有上任文书,随性凭证,若是说顶替十多年并未被发觉,小人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定是那饶老伯难以承受丧子心痛,神智不清了。”
楚思遥看薛师爷这样,想到他与饶文元朝夕相处,若说饶文元是假冒的,他也定是脱不了干系!上前行礼说:“大人!饶老伯乃陵州书法大家,若是别人认错,许是有可能的。可他一生钻研字体,断然不会认错,更何况是亲生的孩儿!小人认为此案有疑,且官员顶替乃是大事,绝非一人之力所能为,此案背后必是有所牵涉。饶文元虽死,可同行之人应还在人世,断断不可放过!”说罢,抬眼挑衅的看着薛师爷,薛惟庸瞪了她一眼,想在说些什么,萧牧云摆摆手说:“我本就愚钝,这弯弯绕绕的,搞得头疼!楚作,既然是你认为该查,那就交由你去查吧!”说罢,拂袖而去。师爷瞥了一眼楚思遥,也跟了出去。思遥心说:若这饶文元真是冒名顶替,你这师爷,怕也是折了。
可转过头又开始发愁了,十多年的事情,此时怕是连目击者都没有了,上哪去查呢,想来想去,突然记起了陈贞娥,现在想想,也许有些事,就是她刻意的引导。莫非她一早就得知,这饶文元是假的?心里想着,就快步赶去了饶文元的家宅。
陈贞娥和二老也是刚到家不久,三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板凳上说着什么,见来人是楚思遥,赶紧站起身行礼。思遥惶恐上前:“饶伯,岂敢啊!我……我想与夫人说几句话,可否行个方便?”饶家二老听后,客气一番,便向身后的房中走去。陈贞娥也支退了身边的墨竹,此时院子里只剩楚思遥她们二人。思遥也不想费时绕弯子,盯着陈贞娥忧郁的眼神问道:“夫人,将二老迎来,实非处理家产,而是请他们报案的,我猜的可是真?”陈贞娥阴沉着脸说:“是!”见她爽快,楚思遥接着问:“你聪慧过人,早已看穿饶文元并非你订婚的郎君,于是故意设计饭菜祭奠,实则是提醒饶伯。你又将他们二老引入书房,假装无意翻看饶文元之前的字迹,便成功的引饶老伯去敲了那登闻鼓,这一切都是你的筹谋。可真?”
陈贞娥淡淡的坐了下去,示意楚思遥也坐下,略显无奈的说着:“楚作,你还记得之前我同你说过,我们饶陈两家乃是世交,我与文元也是指腹未婚,虽未曾见过,可听闻他满腹学识,温文尔雅,只是身体有些羸弱。”楚思遥轻轻点点头,这些话,她的确记忆深刻。“自从被退婚后,我便心有疑虑,我知他重情重义,若无重大变故,断然不会悔婚!所以我就只身前来泰和,与他相见,却见那人筋骨强筋,为人粗鄙,哼!更是见我有几分姿色,直接收了那张悔婚书,与我喜结连理,十几年都不肯我与家中二老联系,我也只能偷偷派人送回些银钱,免得二老担心。我之所以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只为寻找真正郎君的线索,怎料刚有些眉目,那恶徒就被活活烧死了!”
楚思遥一听,心中大惊,震惊夫人的隐忍和筹谋,急忙追问着:“夫人!可是发现什么了?”陈贞娥微微抬头,看着楚思遥说:“你可还记得年下那日,我与恶徒在县衙门口,偶见墙壁上的金光大佛?”思遥点点头,那日几人的确在县衙门口相遇。陈贞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楚思遥说:“那诗中有一句,白骨啮胸鬼来收!偏巧我与恶徒成亲之后,每每行周公之礼,他的胸口便会显现这红色纹印,过一会便又消失不见。这不正是啮胸吗?之前我曾遍寻古书野史,终于被我找到,那是热鸽血混制烧酒所致!平时皮肤看似一般无二,体热时便会显现,这就是那诗句中啮胸的鬼啊!只可惜我一直不明这纹印有何深意。直至那日,看到墙壁上金光闪闪的大佛,方才恍然大悟。或许这并非图案,而是佛家梵文,只可惜我才疏学浅,并不认得。只能借口去静云庵中祈福,在一位师太那里得知,这梵文,便是地狱二字!”
楚思遥打开递过来的纸张一看,这图案,竟与那胡时胸前的一般无二,尹川尸当时虽已轻腐,可也能依稀看出,这些印记都是相同的。低着头沉思着,口中喃喃道:“地狱?莫非他也与那白春秋被杀案有关?”陈贞娥听后却扑通跪倒在地,抱着思遥的腿哭着说:“楚作,我知你本领通天,可我不论与什么春秋案有关,只请您查明!我真正的夫君饶文元,如今,是死是活啊!求你一定要找到他!求求你了……”说罢咚咚的磕着响头。楚思遥受宠若惊,连忙将她搀扶着坐下说:“夫人放心!我定为你寻夫,若是平安在世,必让你们夫妻团圆!”思遥顿了一下,接着说:“夫人,你方才说的师太,可是静云庵中的南尼师太?”陈贞娥点点头:“正是,南尼师太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宽解过很多像我一样抑郁求死的女子!我本以为,此生无望寻得真夫,原想携了那恶徒共赴黄泉!可师太与我说,撒手西归,全无是类,自身当之,无有代者。我定是要活着的,去看清这世间的罪恶报应,去找回我失去的夫君……”“夫人慧根,我定竭尽全力!”
二人告辞之后,楚思遥心里思索,当初白薇也是常去这静云庵,最近的桩桩件件都与十六年前有关,还都牵扯这佛门圣地,可那静云庵自己是去过的,除了几个小姑子,并无其他啊……
回衙门时,天色已晚,早就已经散衙了。思遥独自坐在院中的大柳树之下,清风徐来。忽见那垂摆的柳枝已生出鲜嫩枝芽,仿若新生婴儿般,生机盎然,娇羞可人,不肯去沾染这凡尘的世俗。楚思遥看着,心想,树木尚且坚拔挺阔,为何人却多肮脏蹉跎。清明盛世,呵!还真是数不尽的粉饰太平!已入深夜的寒风激得她捂嘴憋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吸了吸鼻涕,说着:“这老天爷还真是眯眼享着太平,说两句还给我一个喷嚏,世道不好还不让人怨了。”
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就回了房间,关上门借着微弱的月光,伸手去摸索着烛台,这屋子不大,正中放着一个榆木条案,背后贴墙依靠一个书阁。东侧是一个屏风,隔出来一方寸地摆放一个小柜子,用作平时换衣洗漱,西侧就只有一张床了。楚思遥伸手正在这条安桌上摸索着,刚拿起火折子,身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人,瞬间一只大手用力的就捂在她的嘴上,惊得她刚想挣扎,四肢却被来人紧紧拥入怀里,只听那人在她耳边请语:“莫出声!”楚思遥听出来了,这正是萧牧云的声音,冷静下来之后,才感受到压在自己脸上的那只大手,虎口处厚厚的硬茧,还有那熟悉的味道,不是萧牧云又会是谁呢。
刚想回过头问,却被萧牧云示意不要发出声,拉着她就躲到了屏风的后面,二人蹲藏起来,楚思遥有些不明所以的碰了碰萧牧云,只听他附在思遥耳边说:“别急,鬼都是夜里才出来!”这后面地方本就不大,一方寸地而已,俩人此时脊背相依,楚思遥刚刚又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如今寒风袭来,蜷缩成一团,抑制不住的微微抖动。萧牧云转过身,轻轻从后面抱住她轻声安慰:“别怕,我在!”一股温热的体温袭来,思遥虽不知道蹲在这里等什么,情绪却慢慢的舒缓过来。
二人就这么依偎的抱着,只听得谯楼上鼓打二更,突然,依稀听到头顶上竟有细碎的脚步声。俩人互看一眼,楚思遥有些慌张,可看着萧牧云坚定自若的神情,此时也并无恐惧了。模糊的瞥见窗外的月光下,飘落进来一个人影,轻捏着脚尖落地,轻盈无声。接着就见来人从外面用拨片,一点点的将门闩上的锁板轻轻往旁边顶,手法娴熟,几下便顶开了。推门进来之后,思遥只看一眼,却心中大惊。只见那来人清瘦,身着黑衣,手中赫然提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