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宿张埠村
秦君明和许臼搭手,把麻绳捆在楚思遥的腰间,两人死死拉着绳子,一点点的把思遥往井里放,楚思遥两手抓住麻绳,双脚踩着井壁,就进去了。前面开始的时候还行,越到下面井壁越是湿滑,只有靠着上面人的臂力,将她腾空放下,井不算深,也就几丈高,楚思遥用脚够触到井底,踩了踩,虽然淤泥有些柔软,但还算实着。吹亮随身带的火折子,往脚底下一看,淤泥里隐约出现了一副凌乱的白骨,甩了甩上面的麻绳,呼喊着井口的人把竹筐顺下来,自己蹲下身继续查看,还好,虽然凌乱,整体看上去没有大的缺失。
楚思遥一点点的扒开淤泥寻找,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拉上去两筐之后,思遥在头骨的下面发现一块儿小小的碎骨,放在火折子下看了看,心里有些明白了。从井底上去时已近入夜,城门已关,衙门是回不去了,只得先在这驿站后院验尸,楚思遥打发众人先离去,留下秦君明和许臼举着火把照明。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将白骨清洗干净,摊在一块儿红布上,按着人体结构很快就拼出了一副完整的骸骨,查看了一翻,吩咐秦君明拿出尸格填写,只听得楚思遥口中说:“盆骨自上而下变窄,骨骼坚硬,是青壮年男性,已无衣物毛发,死亡时间应是十年以上。”只见她拿镊子夹起一小块碎骨,递给秦君明查看,说道:“君明,你看!这是舌骨大角,已经骨折,颅骨底的颞骨岩部加深,这种情况,通常是窒息死亡。而他断然不会自己跑到井下去上吊,一定是被别人勒死后扔进去了!先把白骨收好吧,明日一早,我们去村里打听打听。”“好!”三人整顿好之后,张光耀来请众人去前厅用晚膳,楚思遥问他对井中的白骨可知晓一二,张光耀摇摇头说:“从未听闻。”思遥心想,也对,十多年前他张光耀怕还是个襁褓婴儿。
张光耀热情地准备了一桌子的珍美野味,在前面的一楼雅间招呼众人落座。一番客气的推让,让人好不自在。许臼刚夹起了一块肉,就见张光耀连忙围上来,谄媚的说:“许头,好眼力!这是本店最有名的招牌,龙凤菜。”许臼将肉放入口中嘟囔着问:“何为龙凤菜?”张光耀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哈哈的笑着站起来说:“我们村背后的山叫高陵山,山中特产便是这味极鲜美的青龙,要抓它可不容易。猎户先找到龙洞,在洞口倒上蜂蜜,便可将其引出,提前准备削尖了的竹竿,扎着就挑到了竹筐之中。再由后厨接手之后,将其灌醉,斩去头颅,控血扒皮,精选上等凤鸡,大火与之煸炒,再加入烧酒炖上,食之椒香酥麻,鲜嫩可口啊!”
许臼听他说着,也是吃的津津有味,楚思遥看着他腰间的赤链蛇皮纹腰带,只觉身后背刮起阵阵寒风。抬脸问:“张掌柜,敢问你口中的青龙,可是那小青蛇?”“正是,半年以下的……”张光耀话还没说完,就见许臼涨红了脸扭一边呃呃的呕吐着,楚思遥和秦君明相视一笑,接下来的进食中,三人不约而同的只夹素菜。许臼的脸上,也是一阵白一阵绿。样子让那二人忍俊不禁。在一楼用完晚膳,长工们就将楚思遥三人引到二楼客房。
楚思遥的房间在楼廊的最西头,来到后面打开窗,正看见楼下的灵堂里,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影,此刻在灵柩前烧着香纸冥钱。口中哭诉着:“我可怜的儿啊,是娘害死了你啊……”思遥一听这话,心说这里有事儿,打开门噔噔噔的就跑下楼,直奔后院灵堂。
棺材前伏地而泣的,正是白日里见到的那对老夫妇。二老抬头看见来人是楚思遥,虽不认得,白日里却是见过,知道她是官府的人,赶紧起身行礼,思遥见状上前搀扶说着:“二老不必多礼!我并无官职,只是在衙门里打杂跑腿,与百姓无异。方才无心听闻二位哭诉,家儿惨死,可愿与我说一二,许能帮些什么……”三人席地而坐,那老翁低头无语,继续默默往祭盆里放着冥钱,老妇人看看身边的老头,叹了口气说:“打扰官人休息了,心中愧疚,实则悲痛欲绝,悔不当初!”楚思遥摇摇头:“人命关天,何来打扰!”,继续听那老妇说着。
原来这二老,正是棺内之人葛若兰的亲生父母。半年前,这驿站掌柜张光耀,爹死娘病,为了给家中冲喜,张光耀的娘就托媒人以二十金的聘礼招亲,可都知道张家都是寡廉鲜耻,败坏家风之人,无人肯将女儿嫁给他,不想那葛若兰的哥哥葛大,嗜赌成性,欠下赌债,为了还钱不顾妹妹死活,愣是接下那二十金,找了一顶小软红轿,连夜就将葛若兰抬到这驿站后面的阁楼里。
楚思遥听的疑惑,发问道:“那您可知,他家中之人如何寡廉鲜耻?可方便说与我?”若兰娘冲着对面的二层小楼努努嘴,压低了声音说:“里面住那小妇人,就是张光耀的亲姐姐,张招娣!生就的淫荡无耻,小小年纪就与村里的好多男人厮混,伤风败俗!她爹娘将她锁在那小楼上,每日也只是她弟弟张光耀给她送个饭,不想她竟不顾骨肉血脉,与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在这楼上苟且。活生生的将她爹气死,她娘也是气的卧病在床,随便找了个男人就把她打发出去了,又托了媒人,娶了我女儿。本以为张招娣嫁人,我女儿嫁过来也算清净,不想年下张家老夫人去世,这张招娣又回来了……”说罢,若兰娘捂着嘴呜呜的哭泣,哽咽道:“定是姐弟二人厮混,被我女儿发现,不堪其辱,跳井自尽……我可怜的儿啊……如今丧了命,这张家竟无一人为她守灵穿孝……”若兰娘哭的顿足捶胸,老汉在旁边蹲着不作声,默默的擦着眼泪。
楚思遥听罢,起身走向棺材,此时还未封棺,里面躺着的葛若兰已被换上了红色福团寿衣,看上去的确是身材匀称,面像极为老实之人。思遥抬眼就看见她前额剐蹭的伤痕,凑近一看,心中大惊!伸手进去伤口处按压了一下,并无血色显现,腹部也是异常隆起,按压了一下,里面就像有水一样左右翻动,抬起葛若兰的小臂查看,手指弯曲僵硬,依稀可见不少的旧伤淤痕,而尸斑按压却已不见消失,赶忙起身问若兰娘:“大娘,你女儿何时死的?”只见若兰娘也立起身子颤抖的说:“昨夜报的丧。我儿可是……”楚思遥上前一步,握住若兰娘的手说:“你女儿若兰,身上多见旧伤,看来她平日也是惨遭毒打。而她那额前的摔伤,乃死后所致,若兰丧命也并非昨夜,而是已过三日,你可愿随我上得公堂,查明你女儿的死因?”
若兰娘听罢,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着:“造孽啊,造孽啊……”若兰爹走过来,把手搭在老妇人肩头,说着:“老婆子,我们未能劝阻女儿出嫁,才酿下此等祸事,不可一错再错了!”抬起头,浑浊的眼里依稀渗着眼泪,跟楚思遥说:“大人,我们去。”“好!”
思遥转身回到房中,叫出了秦君明和许臼,让他们二人赶紧去找保长,将客栈掌柜张光耀和他姐姐张招娣,一并抓捕,明日随尸体一起运回县衙。保长很快就带人封了前面驿站,锁上了张光耀,但是等来到后面的阁楼,四下寻找,不料竟不见张招娣的人影,张招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