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冰山地狱
白瑛是真的可爱，若是胡时活生生的欺负她，她敢提刀杀了胡时，如今人死了，反而把她吓得够呛。秦君明上前扶起白瑛，众人都围过来往里看，水缸里的冰满的都突出来了，缸底下胡时的尸体面朝上蜷缩着，昨日那张猥琐的脸，此刻煞白的永远留在了缸里。楚思遥说了一句把缸敲碎。众人便去寻找趁手的工具了，只见萧牧云的护卫裴奕，取下宝剑，手拿剑鞘对着水缸挄了一下，缸体顿时四分五裂，就剩底下留了一点残片。楚思遥回头招呼众人，把冰块翻过来，让缸底下的尸体朝上，她要验尸。远处看着被翻上来的胡时，蜷缩在小小的冰顶，下面逐渐变宽的冰块仿佛是一座冰山。要将胡时侵吞进去。
“尸体蜷缩，无挣扎痕迹，是死后放入缸内的，之后又打满了水，夜里的寒霜就把水冻成了冰块，尸体无外伤，死因判断要等回衙解剖二验，死亡时间也不能确定。”萧牧云过来撇撇嘴问：“你不是仵作了，怎么连死亡时间都看不出来。”“因为尸体被冻过，很难确定死亡时间。”萧牧云还是抻着个脸问：“那为什么被冻，就确认不了了。”秦君明走出来说：“被冻过的尸体会延缓尸斑的形成，眼睛看到的死亡时间其实是延后的，是吧师父。”“是，学得不错。”楚思遥刚夸了君明一句，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亢奋的对楚君明说：“君明，货郎两三天都没有看到尹川，如果尹川那时就遇害，只是被冰封住了，那我们看到的尸斑就是延后的。”秦君明也兴奋了：“是啊，师父，那白薇的不在场证明就是没用的。可尸体被冰封到哪里了？货郎说那几天屋里可是就白薇一个人呀。”楚思遥笑了笑说：“也许尸体就在地上。”白瑛凑过来问：“放地上怎么冰封？”楚思遥若有所思的说：“冰砖。”萧牧云听着她们说的，脸上漏出了不易察觉的笑。
萧牧云找人回县衙抬了顶轿子，把胡时的尸体运回了衙门，怎奈没有停尸房，只能暂时放在门房里。临走的时候，楚思遥找了个胡时的邻居，问白薇最近是否回来过。“前几天回来过一回，还在这住了一夜，天不亮就走了。”邻居也是战战兢兢的，百姓怕见官，昨日不知道几人的身份，还能聊聊，今日知道是衙门的人了，这还死了人。大家都躲着还来不及。楚思遥直接拉住那人的衣角问：“白薇回来做什么？”那大娘看是躲不过去了，就说：“回来给胡时他爹娘上坟，说来也奇怪，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思遥听完，心里差不多也就明白了。她接着问：“昨夜可见过白薇。”那人听了直摇头。“那昨夜你可曾听到夜里狗吠？”这话倒是让那人若有所思起来，“前半夜狗是叫了几声，可在我们这也正常，路上过个野猫野兔子啥的，狗也叫，不是啥稀罕事……”
回到衙门楚思遥解剖了胡时的尸体，即无外伤，内脏也无破裂，死因再次成谜。解剖完她就来到内衙向萧牧云告辞：“萧县令，胡时死因暂时不明，还请您先看管好尸体，我们今日要赶回泰和重新查验尹川，两案或可并案勘查。”客套了一番，萧牧云就把三人送出了衙门，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萧牧云嘴角上扬……
撇下萧牧云不说，单说楚思遥三人赶回泰和已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把白瑛送回家，楚思遥和秦君明二人顾不得用膳，就直奔县衙停尸房，秦君明点了四个烛台，手里还举着一个。虽然天色已晚，停尸房也算得上是灯火通明。
思遥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尸体果然快速腐烂，“写尸格。”思遥一发话，秦君明放下手里的烛台就拿出了笔墨，“师父，你说吧。”“从尸体现在的腐烂程度看，死亡时间并非报案当日，而是报案日的前两天，尸体背部有条状淤痕，应该是曾被铺在冰砖上所致，是冰砖延缓了死亡时间，颈部有手指淤痕，尹川先是中了碳毒，然后被人铺在冰砖上掐死，只因凶手力气较小，所以颈部的淤痕现在才呈现出来。”秦君明停下了手里的笔，疑惑的问：“那为何不直接用碳毒毒死他，却先是让他中了碳毒，而后又掐死。”思遥沉吟了一下说：“大概她也没有想到，中了碳毒的尹川躺在冰上后，却让他的体温下降，又得以喘息，只是刚刚恢复呼吸的尹川，即便是一个女人对他下手，他的虚弱也让他根本没有太大的气力去反抗。不过指缝里还是有人皮，他挣扎过，并且轻微的抓伤了凶手。”“那冰砖哪来的？”思遥看着秦君明笑了笑说：“你可记得货郎说的，白薇曾用油纸叠了很多长壳子，若是把这些油纸壳置于做泥坯的模子里，再倒上水，只需过一夜，就会像你今天看到的水缸一样，冻成了冰坯。”思遥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君明。”“嗯？”“拿着验尸格去找饶县令，请他抓捕白薇。现在！”“好，我这就去。”秦君明说完蹬蹬蹬的就跑出去了。
思遥看着尹川的尸体，心想尹川啊，若真是白薇杀了你，只怕你就是白薇父母一案的真凶吧，如今你倾尽了真心对待的人，却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她亲手扼杀你。是何滋味？冤冤相报何时了。心里想着就用白布重新把尹川的尸体盖上了。
走到衙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秦君明带着几个衙役呼哧呼哧的从远处跑回来，“师父，白薇跑了……家里什么都没带走，就人跑了。”几个衙役也是骂骂咧咧的，其中就有班头许臼。此人虽头脑简单，却是个热心肠，为人也仗义，衙役们都被他管的服服帖帖。楚思遥走过来跟许臼说：“许大哥，劳烦您现在去趟任宁县衙，请萧县令派出人，在任宁也找一下白薇，再帮我给他托句话，就说若是找到了人，思遥求他切莫动粗，不要伤了白薇。”“好，我这就去。”许臼刚准备动身，思遥拦住他说：“许大哥，任宁县夜里无人值守，烦请你多叫叫门。萧县令肯定在内。”“放心吧。”说罢，许臼骑着快马就消失在夜色里。
其他众人也都散去，秦君明打了个哈欠说：“师父，回家吧，几天都没睡好困死了。”思遥抿嘴笑了笑说：“是啊，这几天是辛苦了。不过还要麻烦您老人家去一趟卖货郎家中，看他那儿是否有白薇的去处。”“那你呢？”“我去都州府找白瑛。看明日我们能否再去一趟任宁，将胡时的尸体运回来并案勘查。”秦君明点了点头说了个“好。”二人便各自离去。
一夜无书，次日清晨，集合之后秦君明说货郎看见白薇往任宁县去了，三人便快马赶赴任宁，刚进入任宁地界，就见萧牧云的护卫裴奕，从对面骑着骏马飞驰而来，思遥离老远就喊：“裴奕，你可是来寻我们？”“是”“可是有了白薇的消息？”“是”“在哪？”“请随我来？”裴奕总是让人感觉他是个会说话的，但是好像又不会。
裴奕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在前面带路，三人紧跟其后，不出一刻就来到了永泰河上。这河贯通都州三县，河面开阔，厚厚的冰面上站着面色苍白的白薇，几米开外秦牧云不停的在跟白薇喊着什么，楚思遥等人赶紧跑了过去，思遥挨着秦牧云问怎么回事，秦牧云说找到白薇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河面上砸出了一个三尺多宽的洞，看样子是要跳下去。
思遥听后缓缓的靠近了白薇一下，说：“白薇，我知你不是杀人，而是复仇，我定会为你周旋，保你性命，你莫要轻举妄动。”白薇听完就呵呵的乐了：“楚作，我早已生不如死，岂会怕死？你可知我这么多年如此苟且，为何不死？”楚思遥压低了身子说：“我知你父白春秋被水贼所杀，定有内情，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就是磕破了头，也要让此案置于光下。”“不必了！”白薇冷冷的说：“何来的水贼？当日我们一家三口分明是被人追杀，母亲去引开了他们，父亲才将我托到树上藏了起来，我父亲下去寻母亲之时，尹川胡时二人已将我母亲绑到船上，你看，就是这里。”白薇指了指脚边的冰洞，接着说：“他们就在船上说着笑着，看着我父亲在水里拼了命的向他们游去，将我母亲捆于船桅之上，泼了桐油点燃，我父亲听着我母亲不绝于耳的惨叫，奋力上船，也被二人扔入了火中，我就在树上爬着，眼睁睁的看着双亲尸骨无存……”白薇越说情绪越激动，“我忍辱偷生只为寻找二人，天不负我，让我遇到了胡时，跟着胡时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那畜生尹川。”思遥又微微靠近了一些说：“我知你来此处是因大仇得报，想去阴间寻找双亲，可你爹娘当日舍命救你，若泉下有知该有多心痛啊！”手却在背后冲秦君明勾了勾，示意他从后面绕过去，秦君明看到后，就慢慢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白薇哼哼冷笑了一声：“我父母孽缘已解，当是转世投胎去了，可那胡时尹川二人，却是恶灵转世，我定要追到阴曹地府，让他二人魂飞魄散。”思遥看了一眼，冰洞已经渐渐缩小，准备拖延时间至冰洞被重新覆盖。接了一句：“白薇，恶灵之事都是无稽之谈，胡时二人既未图财，必有其他原因，你且活着等我，我愿还你一个真相。”白薇仰头叹了一口气：“真相？何为真相？他二人杀我父母这便是真相，那胸前的恶魔灵印是我亲眼所见，哼，我已将死，你不信也罢。”思遥顿了一下：“白薇，二人尸体我都勘察过，并未有任何印记，你可是被他人蛊惑？可与静云庵有关？”“休要牵扯他人！”白薇听到静云庵瞬间愤怒被点燃：“楚仵作，你自然是看不到，只有男女行房事之时，恶魔灵符才会显现，你可知我与他俩每一次的肌肤之亲，都要睁眼看着那个灵符，多看一次就多一分杀心，我要让他俩死在我的冰山地狱之下，永世不得超生。”突然白薇一扫，看到身后的秦君明，怒斥：“别过来！”众人赶紧后退。
思遥也赶紧向后退了两步，白瑛在旁边接了一句：“那你当时为何不报官？现在我也可以让我父亲帮你。”白薇轻哼了一声，却看着楚思遥的脸说：“今日我命休矣，望你替我看着这世间的报应，我在地狱里等着。”说完就纵身一跃，跳入那冰洞中。“白薇！”楚思遥大叫一声，跟着就要跳下去，却被萧牧云抓住推了回去，萧牧云自己却纵身一跃，跟着白薇跳入了冰冷的河水。
楚思遥连滚带爬的来到洞口，跟众人说，“快去找木棍，洞口要冰封了。”自己用胳膊不停的搅拌着洞口，防止冰封，看裴奕的一脸凝重，楚思遥问了一句：“你们县令水性如何？”“不会。”思遥搅动的胳膊突然就定格住了。“不会？”不会吧？思遥一个转身也跳入了河里，看见不远处的萧牧云正在往下沉，四肢都不会动了，一把就从后面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往上送。拖上去被众人接住之后，思遥探出头喘了一大口气，接着就又下水去找白薇，思遥好像天生的人鱼，游了很久却始终看不到白薇踪影，慢慢的她就觉得自己开始四肢发麻，直到眼皮都无法动弹的时候，她就眼睁睁的看着洞口往里呼喊的人，身体慢慢的下沉，头脑却是出奇的清醒，她想到了爹爹，白瑛，还有秦君明。心里涌起一股再也见不到的悲伤。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条黑色的大鱼包裹住，不停的将自己向上托，在向上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