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容复活
那么说饶文元收到楚思遥的信了吗?收到了,但是收晚了!
自张月容跳河自尽之后,张巴山其实最先来的就是衙门口,他原想着击鼓鸣冤,可还没走到鼓边那儿,就被看鼓的衙役给按下了。只因这个县长饶文元定下了一条规矩,非他杀命案不得击鼓鸣冤!否则当时是谁看的鼓,谁就先去领二十大板。这看鼓的衙役一听他说月容是自己跳河死的,不属于他杀命案。可不管你是不是被逼的,哪还敢让你去击鼓,二十大板能直接把腿打残喽!于是那看鼓的衙役,转身就叫了两个门房出来,三人拿着棍子,就把张巴山给打了出去!张巴山是无处伸冤,这才提刀杀到了尹川家中。这次张巴山却被带到了公堂之上,本来血性男儿气性就大,一听又是因为怀疑自己杀了尹川,顿时怒从心头起!赫然立于大堂之上,对着饶县令横眉怒目的呵斥:“好你个狗官!尹川逼死我妹子你不曾管过,尹川死了你倒是查的痛快!莫非这尹川,是你小舅子不成?”此话一出衙役们都愣了,敢这么跟饶文元说话,怕你才是大人的小舅子吧!
饶文元的脸这会已经是挂不住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变颜变色的,“好你个不知死活的狂徒!今日就让你看看本官是如何审案的,你夜杀尹川,招是不招!”“你爷爷我从不用阴招,若想杀他,直接就一刀抹了他的脖子!”饶文元听后,一脸阴冷的笑:“哼!那你就是不招,拖下去,先打八十杀威棒!”真狠呐,这话一出,饶文元这是要把人活着抬下去,可没打算让你活着再进来!他心里是想着,此案若是找着真凶也就罢了,若是没有,这张巴山的尸体就是凶手了!
楚思遥的信送到的时候,张巴山这杀威棒已经打得差不多了,衙役们的手都震麻了,其实够不够八十,他们也懒得去计较。八十杀威棒啊,大人明显是想要他死呐,但这人可不能死自己手里边。打得差不多了,让人吊着一口气就停手了,饶文元挥挥手,就让衙役们把奄奄一息的张巴山给扔牢里去了。
转过头来说张村的二人,楚思遥对着秦君明说了一声抓鬼,这秦君明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兴奋起来。眼睁睁的就等着天黑呢,可这会儿还没有入酉时,也就现在的下午三点来钟,离天黑还早。“走,我们去永泰河!”永泰河就是张月容当时自尽的那条河,算是在婆家和娘家的中间位置,从这里骑马过去也就两刻来钟。思遥一路上都在查看沿河的废弃房屋和破庙,不知道在找什么人,秦君明追着思遥不停的问:“师父,那张月容自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是寒冬,河面都冻的梆梆硬,为何还要去查看呢?怕是不会再有线索了吧!”楚思遥回头看了他一眼:“君明,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张巴山为了妹妹不惜提刀杀人,尹川虽然逃走了,但张巴山为何突然之间就不再提这个事儿了?你再想想张巴山炭盆里的丝绸残灰,家里却没有丝绸的衣服!还有那些尿布分明是刚刚洗过晾干的,却说是陈年旧布,还有!你去厨房拿筷子的时候可曾闻到一股药味?”“是啊师父,你这么说起来的话,还真的是有药的味道。可我家虽是药铺,我却是个学艺不精的,不知道是哪一味药。”思遥呵呵一乐,嘲笑道:“你啊!你哪里是学医不精,你是根本就不学!其实我也闻不出来那些都是什么药,但我看张家人都是面色红润身体强健的人,这药应该给别人喝的吧。”说话间就来到了河边的一片小树林,秦君明将二人的马拴在树上:“师父,你是不是怀疑什么了?”思遥轻柔地摸了摸马背,说:“你知道我刚才为何一直进破庙找人吗?其实我……我怀疑张月容根本就没死!三个月前怀胎六月,如今怕是已经生产,这样所有的事情就都说得通了。丝绸用来做孩童肚兜儿,裁剪晾晒好的尿布,还有炖的药应该也是给产后女子服用的。他们邻居说夫妻二人夜夜外出,估计是去探望自己的妹妹了!”“是呀,是呀师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样张巴山就不可能杀尹川,可他刚才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呢?”楚思遥叹了一口气:“当初月容跳河,就是宁死也不肯回去!她是怕连累娘家受辱啊,如果说出真相,被人知道她还活着,弃妇产子,岂不是逼着她再死一次吗?”
说话间便来到了永泰河上,这里虽寒风刺骨,天气却是晴爽的。河面上厚厚的冰层晶莹透亮,一眼望去万里雪白,只有远处的一点夕阳红。此时目光所及之处,却是比过年的集市都要热闹三分。玩冰球、冰嬉、射击、蹴踘的,就像是把河面分成了块儿,一堆一堆的人们嬉闹着,还有木马,就是用一块木板制作的,类似于滑雪板在冰面滑行着。穷人家的孩子大多玩的都是冰檋,用两块长条木板平放,上方再搭上一块横向木板,固定之后绑在鞋上,就可以再冰面上滑行了,相当于现在的双排轮滑鞋。成熟一点的有乌拉划子,这是找专门的木匠,刻出来的木质滑行鞋,轻盈单薄,滑行速度非常快,还可以掌握方向和速度,类似于现在的单排轮滑鞋,但是售价极高。“思遥,思遥,我在这!”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一年轻女子身着红色披风,衬的云鬓婀娜,雪白的狐毛领上下起伏,仿若荡起碧波涟漪。她左手持弓,如捻花枝,俊目流光,樱唇含笑,仿佛举手即可毙敌,却浑若无事,数不尽的心头喜。
她脚踩木马,飘逸滑来,看到楚思遥身旁的秦君明,神情却突然变得如黑夜里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眉目之间散发着傲视。她就是白瑛!只见她死死盯着秦君明问:“思遥,他是谁!你怎么跟个男人一起来这种地方?”思遥一听就慌了,赶紧给白瑛使眼色:“这是秦君明,我的徒弟。咳咳,咳咳!两个男人,来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吧!”白瑛听了也微微愣了一下,收回了瞳孔中的凛冽,脱了脚下的木马。楚思遥相互介绍了二人,就一起来到了岸上。思遥和秦君明也把案件的一来二去,怎么来怎么去的,给白瑛讲了一遍。
这个白瑛,其实是都州牧白仁寿的长女。十六年前,白仁寿还只是这泰和县的县令,据说当时一个神秘的组织出现在北都城,此后城内就开始命案四起,据说都是该组织所为。他们白天不见影踪,每每深夜现身富商豪族家宅,身着黑色披风,面带恶魔面具,杀人劫财。且手段极其凶残,尸身挂铁树,四肢下油锅,更有不见人身只留一摊肉泥的!死状皆如古书记载的地狱酷刑,民间称之为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慢慢就传成了人间罗刹。当时各都县都有派人围攻,却都不曾见过其踪迹,直到有一夜,任宁县王家满门七十二口被屠杀,惨叫连连,院里更是火光冲天。那时恰逢泰和县令白仁寿,在任宁述职,传说他带着衙役们就冲入了王家火海,将人间罗刹组织全部绞杀。自此人间罗刹也就变成了陈年往事,渐渐被人们淡忘。白仁寿也因此立功,被破格提升为都州牧,统管整个北都城。但长女白瑛,却并不骄纵蛮横,反而生出一副侠肝义胆,热血衷肠。她比楚思遥小了两岁,可算是思遥领着长大的,也是这个世上,唯一知晓思遥女子身份的朋友。
三人将事情说清楚之后,白瑛决定同他们一起去抓鬼,她说毕竟夜深露重,身边总要有个会武功的。说话间天就黑下来了,三人也来到了张巴山家的对面。
这里白天是个茶摊儿,简单地支了两根木桩,搭起来个小帐篷,旁边用泥堆砌着一个灶台,摊儿上平时烧点水,煮个花生米什么的。村里人都睡的早,这会儿摊上也已经没人了。这灶台烧的是黑碳,店主收摊的时候一般都不去熄火,第二天点起来麻烦。都是直接把口封死,里面没了氧气,这碳也不会在烧的那么厉害了,第二天用的时候盖子一打开,慢慢的火苗自己就重新着起来了。三人就贴在这灶台周围等着,炭火的余温还是可以让他们暖和暖和了。等了半天,听到打更的打了亥时,秦君明有点冻的受不住了,小声囔叽:“师父,这都从戌时等到亥时了,我看这是张巴山被抓了,他媳妇自己肯定是不去了!咱明日在来把,我这脚趾头冻的都木了,一会就是她出来了,我这脚怕是也残废动不了了!”“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矫情,我们两个女……履不厚的,还什么也没说呢!”白瑛嘴上嘟囔着,却用身着的披风裹住了秦君明的腿,“什么履……不厚?”“履就是鞋,你是不是没上过私塾!”白瑛说罢,就和楚思遥互看了一眼,俩人缩着腰在那偷乐,秦思明不知道他俩在那乐什么,不过白瑛的披风真的是让他暖暖的,还有一丝淡淡的清香。
等来等去,谯楼上已是鼓打三更,楚思遥觉得,可能真的是抓人打草惊了蛇,这巴山媳妇怕是不会再出来了。心里正想着,就听吱扭一声,见院里有人伸出一只手,将院门捏着往上提。思遥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晚上成了!
三人分成两侧,溜边猫腰的跟着巴山媳妇,只见她左胳膊肘挎着个小包袱,右手提着一个食盒,一走一回头,却并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三个人。也不是三人脚步有多轻快,主要是今天晚上巧了,刮的顺路风,风还挺大,巴山媳妇回头的时候,这风正好冲着刮她眼睛里,其实她啥也没看清,也就是回回头图个心安。楚思遥他们三个看她可是看的门清儿,抹角拐弯的,跟着就来到了一大片坟地。只有坟冢密集排列,少说也得有百八十个,中间像是有一个看坟屋,占地儿也不大就一间房,却是个上下两层的。“这不是王家坟吗?”白瑛说着扭头看向楚思遥:“思遥,这地儿我认识,这是十六年前被灭门的王家,七十二口全葬在这!当年还是我爹给葬的,早些年请的有个看坟的,后来就不看了,你看中间那房子……就是之前看坟的住的!”思遥猫腰上前与二人贴近:“先不要惊动他们,我们先靠近,听听屋里都说了些什么!”“好!”三人蹲下,抬着裤脚悄悄向房子靠近,贴过去就听到屋内一个女人的声音:“嫂子,都这么晚了怎么我哥让你一个人出来啊,路上万一有个好歹的!”又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巴山媳妇:“你哥……他喝了点酒,睡的沉叫不醒,没事,这又离得不远!妹子饿坏了吧,你看我用通草给你炖了两个猪脚,下奶可好了,孩子吃饱了就不哭了!”还真是巴山媳妇。“嫂子,家里没什么事吧,我看你像是有事啊……”“没事,没事,家里……”墙外的三人正贴窗户边听着呢,寂静的坟地里,只听身背后一个粗犷的声音怒喝:“谁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