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关于见家长这件事
白嫣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就像是走向了自己的月亮。
冬日里的寒风刺骨，她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沈清煜的视线从她布满泪痕的脸上转移到了手臂上早就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处，一双原本还柔情似水的眼睛瞬间就冷了下来。
白嫣的脚步一顿，如今从情绪之中回过神来的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臂放在身后遮挡，沈清煜往前两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躲什么？现在知道躲了？”
伤口上传来隐约的撕裂感，让白嫣的眉头轻皱。
察觉到她的疼痛，沈清煜浅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打开了边上的车门，从副驾驶座位前的格子里拿出了包扎伤口的纱布和碘酒。
白嫣愣了愣，一双还藏着些泪花的眼睛在月色底下透出些如同琉璃般的色彩，她抬起头，看向沈清煜的眼神竟有些隐约的崇拜，“你怎么连这个都有？”
“替你备着的。”
沈清煜第一次用这样咬牙切齿的语气对着白嫣说话，他伸手胡乱揉了一通白嫣的发，不是以往轻柔又温和的姿态，像是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上面一样。
“回去吧，外面冷。”
原本还略带些笑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白嫣低着头颇有些不愿。
她本可以自己好好的处理这些事情的，但耐不住沈清煜来了，他在的地方，白嫣都只想做一个依赖他的小孩。
“不愿意？阿姨都在那里站了很久了。”
沈清煜单手拎着医疗箱，另一只手牵住了白嫣已经被风吹得没什么温度的手，将她的身体转了回去。
不远处的地方，白嫣看见自己那个已经明显有着岁月痕迹的母亲正站在那儿，她甚至没来得及穿外套，消瘦的身体在冷风之中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鼻尖一酸，她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她垂着眼，不敢去看越来越近的母亲的表情，原本被沈清煜握着的手也紧紧回握住了他，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外套下，像是受到了惊吓会立刻离开的小兽。
沈清煜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指，对着白嫣的母亲露出了柔和的笑脸，“阿姨，外面冷，先上去吧。”
或许是今夜受到的打击太多了，母亲没有说什么，只是顺从又麻木地点了点头，视线一直停留在白嫣的身上。
带着瞧不清楚的情绪。
电梯里，白嫣缩在角落，让沈清煜阻挡了自己的身体，她那不掺一丝杂质的依赖让沈清煜的心底涌上一股几乎无法抑制的占有欲。
可他也清楚，白嫣并不是会在爱人的羽翼之下的女孩。
大门并没有关上，白嫣的父亲虽然没有出来，却在门口止不住的张望着，在看见沈清煜的时候脸色一沉。
“你是谁？”
“您好，叔叔，我是白嫣的男朋友，沈清煜，抱歉以这种方式和您见面。”
但沈清煜却仿佛看不见他脸上的不满一般，依旧带着如面春风的笑容，语气柔和。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紧紧跟在沈清煜的身后不愿意松手的白嫣，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选择先让沈清煜进了家门。
白嫣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也没有抬头看任何人，她只是紧握着沈清煜的手，像是抓着和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络。
“你的手臂怎么了？”
可藏得很好的染了血的手臂到底还是被父亲发现，男人的声音带着责问的语气响起，白嫣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随后便更加贴近沈清煜的身体，几乎是要将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你”
父亲还想要多说什么，却被人拉了拉衣服阻止了。
沈清煜带着白嫣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蹲在她的面前，轻轻抬起了白嫣的左手臂。
手臂内侧的血液如今都干涸的差不多了，但皮肉翻滚的伤口配上干涸的血迹看上去恐怖非常，她下刀的时候没有掌握什么力道，也没有掌握方向，所以很多的伤口横七竖八杂乱的分布着，不像是自残，更像是被人虐打了。
沈清煜的眼神停留在伤口上的时间很长，长到白嫣都想要将手臂收回来。
可她想要抽回手臂的力气刚刚做出一些，沈清煜握着手腕的力道却更大了。
“抱歉，没有照顾好你。”
沈清煜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如同是幻觉，但就是这样一句话，让白嫣想要躲避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打开了医疗箱，拿出了里面的湿巾，替白嫣擦拭起了伤口。
酒精与尚未愈合的伤口触碰所传来的疼痛并不小，但白嫣除了眉头微微皱起之外却没有了其他的反应。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母亲观察到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心脏如同被蚂蚁啃食一般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女儿从小就怕疼，无论是打针还是抽血，都会痛的嗷嗷大叫。
那些反应，是她故意的吗。
可显然此刻并不是一个询问的很好实际，沈清煜手上的湿巾很快就沾了血迹，他的头都没有抬，语气淡然，“痛不要忍着，不要咬嘴唇。”
“嗯。”
白嫣终于发出了第一个声音，沉闷又短促。
沈清煜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消毒结束之后，细细涂上了碘酒，然后裹上了纱布，动作娴熟。
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一般的手臂，白嫣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好丑。”
“你还知道丑呢？”
沈清煜几乎被她气笑了，带着嘲讽的声音让白嫣有些心虚的皱了皱鼻尖。
眼见着这边已经处理到了结尾，忍了许久的父亲终于还是出生咳嗽了两声。
“咳咳、沈沈先生是吧？”
“叔叔可以叫我小沈。”
闻言他站起身来，面对着二人的审视没有任何回躲。
“嫣嫣，你先回房间吧，我和阿姨叔叔说。”
他知道二人的心里一定有诸多的疑惑，对于自己，对于白嫣今夜突然的崩溃，对于很多东西，但白嫣的心理状况却并不适合再一次聊起这个话题，她更适合的是回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白嫣抓着他的衣角并不松手，无奈之下，沈清煜只好蹲下身来轻轻抚摸了她的发顶，“我保证，你明天还能见到我，好吗？”
“嗯。”
她点了点头，一眼都没有看向身前的父母，而是低头回到了房间。
因为她知道，只要看一眼，那些心里尚且没有完全褪去的愧疚和悲痛会再一次将她压倒。
直到白嫣将房门关上，沈清煜才收回来了一直注视着她背影的眼神，看向了自己面前的二老。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我可以解答。”
白嫣并不知道那日他们究竟都聊了些什么，她只知道，家里不是很好的隔音并不能够阻挡母亲压低了的哭声。
她将自己蜷缩在床上，如同尚未出生的时候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手臂上的伤口传来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屋外的枝桠沙沙，她像是睡在小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