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杨旭——”
许愿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面裂谷里。
没有回应。
她为寻找那道身影，甚至无意中进入了精神境界。
暗红的世界里，一丝人类神识跳动的光芒都没有。
再向下，便是黑色的深渊，见不到底。
杨旭……在支撑到王灿将她救起后，脱力彻底坠落了。
得到这个认知后，许愿撑在地上的双掌缓缓倒退，远离危险的崖边。
她坐在地上感觉有些迷茫，为什么那么久都坚持得住，偏偏最后这一分钟，就松开了手呢？还是说他其实早已在抵抗坠落的污水时就已力竭，只是用意志坚持到现在。
许愿闻到一丝血腥的气息，她看向自己的腿，发现蹭上了两条血痕。
她伸手抹掉，肌肤上没有留下痕迹，不是她的。
回忆刚才兵荒马乱的悬空，她在攀上杨旭身体时，腿似乎蹭过他的手才踩上肩膀。
杨旭那双牢牢扒住石块支撑她踩自己的手，可能早已指尖崩裂。
两次末世，竟有人会奋不顾身牺牲自己去救她，许愿第一次被如此对待，一时有些恍惚，感觉不真实。
不管她，杨旭也许能支撑到被救起，他从边疆回来，身强体壮，经验丰富，又是队伍里的头领。
‘你是成功体，联邦和人民需要你。’
悬在空中的男人平静地讲着自己的信念。
怎么会？凭什么？为什么？
许愿垂着头，她其实，好像有些遗憾。
她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她很久这种忧伤低落的感情了。
前方不远处，斜卡住的的浮桥上陆续有人攀附悬崖上来，他们迅速集合队伍，开着强光灯扫向这边。
许愿缓缓抬起头，看着这些跳动的精神，有强有弱。
黑夜中，她赤瞳分外夺目，而她身后，王灿正淡定地抬起变成骨刺的四肢，想甩掉上面的水珠。
他对眼前的人，并不在意，也没有敌意。
许愿看着他们严阵以待地一点点靠近，缓缓从地上站起。
她绝不会能抓回去做实验。
纵使杨旭牺牲自己救下她，她也不会念及这点而献身，她又不是这个联盟的人，万万没有感动之下就搭上自己的圣母行为。
她看了眼身旁的王灿。
王灿刚才救了她，她其实也不想对方被抓回去。
但……
许愿看着靠近的人，后退了一步，来到王灿身后，让他挡住自己。
许是她的行为很不友好，表达出警惕，对面的人们暂停了脚步，派出领队的一人。
是个女人，穿着白色医生服。
许愿伸出手想拉住王灿，但他四肢都是骨刺，因为支撑在地上的原因，又比她高出一大截，她也压根无法搭上肩膀。
她只好收回手，仰头同王灿缓慢讲道。
“我知道你失忆前心想的是什么。”
跟杨旭一样，是家国是同胞。
他本也是靠这件事才能支撑到现在，如果他没失去记忆，那他一定积极主动地参加研究。
所以，自己不能带他走。
王灿听见她的话，斜侧着头，似乎在思考她在说什么。
“王灿。”
“王……灿……”对方跟着重复了一遍，学习速度很快。
“谢谢你。”许愿对着他点了下头，
那个从军队中走出来的女军医，站在了离他们有段距离但能听清讲话的地方。
“是王灿警官和许愿同志吗？”她远远的声音随着风传来。
王灿听到有人叫他，转过头去侧头打量这个陌生人，仿佛在奇怪这个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许愿再次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画面。
黑夜中，王灿和那群带着强灯的人才是一个集体。
这复杂的人类情怀，她无法理解。
如果是她上一辈的末世多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多么简单的生存法则。
可偏偏，她遇到的一个两个人，都是如此的……
许愿再次后退一步。
王灿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看她。
“我走了。”许愿看着他的眼睛，“保重。”
刹那间眼前所有跳跃的光芒都起了变化，发生了扭曲，像是精神陷入痛苦。
那些举枪的士兵，抱住头身体东倒西歪，女军医直接倒在地上，王灿离得最近，受到的影响更重，甚至许愿怕他变异精神力太强，所以格外关照他。
就见王灿四肢变回了脆弱的人体，蜷缩在地上颤抖。
直到最终晕了过去。
许愿紧了紧肩上的背包，转身就跑。
“许愿——”有人喊她，许愿听出是一个女声，在她身后。
是丁琬，许愿不需要回身，直接用精神看到身后的画面。
丁琬轮椅的车轮好像挂在学校铁栏杆上，整个人手臂抓紧车身，勉强维持倾斜的身体。不让自己掉落在身下满是荆棘的花坛里。
但紧接着她也被波及，立刻偃旗息鼓。
许愿背对着这些人往远处而去。
第一艘橡皮艇上的人们逐渐缓过来，它率先抵达门卫处，有人攀附着铁窗，也有人扒住船上的绳索，保住了性命。
“许愿！”身后又传来一个男声。
程诺松手跌落在积水滩里，挣扎着站起身，朝她赶来。
他这一走就进入了许愿精神攻击的范围，身姿开始摇摆。
“许愿……你去哪儿？”他嘴唇碰撞，身体抖得像秋天里的落叶，坚持着向她靠近，“山里，很危险……”
那也比被做实验强！他不懂，他不会懂那种躺在操作台上无助的感觉，要完全把自己交给别人！性命，尊严，什么都不存在，就好像根本不是人，只是头牲畜！
他们永远不会懂的！
许愿精神无法控制地强烈起来，身后的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忽然她感觉到什么流了下来。
许愿抬起手，滑过下巴，拿到眼前。
触目惊心。
一手鲜血。
许愿立刻捂住鼻孔希望堵住它，血却越来越多，从指缝里往外渗，她只能换成双手。
她猛然从精神世界跌落原来世界，眼前恢复夜色原来的模样，黑压压的。
是……能力使用过多？还是她精神出现的波动，让病毒有了可趁之机？
好像也是，王灿抑制病毒并不像她这么快，一两个小时就成功。
许愿腿一软，双膝跪在地面上。
身后的人趁机艰难地爬起来了，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她赶来。
终于来到她的面前。
许愿抬头看他，背对着月光，看不清晰他的神情。
只能看到他似乎在讲着什么，她却再也听不到。
她放下双手，感觉血多到无法呼吸，只能半张开口。
原来那些电影里演的是真的，人会被血呛到。
身前人跟着跪了下来。
许愿最后一丝意识，她向前倒下的时候，两侧臂弯被别人穿过，他们在月色下相拥。
没有预想到的疼痛，只有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