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屏幕上的倒计时按部就班地刷新着，一点点向零进发。
“快点划！”
有人大喊道，登时，船上所有人都开始帮忙浮水。
许愿下意识握紧橡皮艇边沿的绳索，她有些茫然。
在她有限的生命体验里，她没遭遇过地震，即便是上辈子，威胁生命的也只有丧尸，这个词汇她只在影视作品中见过。
她该以怎样的姿势来应对呢？
他们这些人在室外，应该不会太危险吧？
她学着前方人的动作，用手掌拨水，眉头皱起。
当第一支橡皮艇触及校门口的警卫室时，当屏幕上的倒计时变为零后，伴随着手机发出的螺旋笛声，地震开始了。
地下像是藏着打开马达的发动机，水面荡开震起的有规律波浪，眼前的世界摇晃起来。
绕是他们在室外，也被逐渐攀升的波浪掀得颠簸摇摆。
直到不知从何处传来巨响。
月光下遥远的黑色山体似乎开始崩塌。
就在人们转移注意力到后山时，忽然脚下响起剧烈又明显的碎裂声，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所有的水开始往一个方向涌去，就像是倾盆翻覆。
在这样剧烈的天灾中，许愿脑海里的弦也跟着断开。
除去第一支固定住的橡皮艇，剩余的皆随着飞流的水向校门外涌去。
这速度太快，仿佛激流勇进，来不及做一点防备。
许愿的视野中只看到身后的皮划艇上弹起一道身影，紧接着便是落在警卫处房顶上。
王灿变出骨刺进行自救了。
许愿这个念头只停留出了短暂的一秒，就被随着水流冲到了校门外，那只空掉的皮划艇竟然直直从眼前消失。
是地陷！
会死！
忽然，许愿感受到一股力量绷直，她所在的皮划艇被绳索扯住了。
原来第一支皮划艇已经将绳索拴在了门卫处的铁窗上，靠这根绳索牵扯住了后面三辆船。
许愿顾不上别人，疯狂地爬出皮划艇落入水中，来不及抹掉溅在脸上的污水，握住自己第三条船跟第二条船之间的绳索，用手的力气往那边攀附移动。
身后有人跟着跳下来，拉住了她的书包肩带。
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十几秒，承受不住拉力的绳索断开了，所有的皮划艇跟人一起随着水流涌向地陷带来的缝隙中。
许愿感受到腰部撞上什么东西，接着便是失重感和窒息感。
她被水包围，她要死了。
这种地震产生的裂谷，这种能让所有积水顷刻间泄掉的深度，这种巨大的冲撞，她不可能活下来。
就在许愿作好准备接受撞击时，跌落向下的身体被书包肩带拽住，无数水擦过她的身体向下落去。
许愿一愣。
她被卡住了吗？
不，是刚才那个拉住她的人。
意识到能有一丝求生的机会，许愿伸出手。
抬起一分，就被水流冲下一分，身在瀑布之中，她抗拒不了这股力量。
所以，觉醒出这样的精神有什么用，没有力量在这种天灾时刻，她什么都做不了。
天地间，她好像一粒渺小的微尘，被无声地湮没，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口中存留的空气被使用完，许愿呛起一口水，她想要空气，但在水流中什么都没有。
身体生理反应痉挛几次，口中不知灌入多少水。
意识朦胧中，她感觉到自己被缓慢抬高，一寸，又一寸，直到她终于脱离水瀑布的范围。
重新获得空气的许愿大口呼吸着，极速地深呼吸，不断呛出吸入的水。
她好像一只小鸡，被人拎起。
眼前就是积水向裂谷坠入的水瀑布，天地间尽是水流带来的轰隆声，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清。
那人意识到许愿脱离危险后，没有再爬，就这样固定住身姿，将许愿靠向墙壁。
许愿感受到落脚点，好像是岩石，他们应该处在土地裂开后，层次不齐的缝隙中，岩石凹进去的位置。
这人竟有如此臂力，能在坠落时攀附住岩石凸起的部分，然后一点点向上爬到这处庇护地点。
他是谁，许愿心底有了答案。
当时跟她在一条橡皮艇上的，除去医护人员，就是杨旭。
许愿右脚踩着落脚点，扶住岩石墙壁，转过身体，像青蛙一样紧紧扒住石块。
随后她缓慢地向上爬，直到跟对方齐平，那只强有力的手从书包缓慢转移到她的腰上，像揽着她一般，将她压向石壁，提供支撑。
要坚持多久呢？
许愿将脸贴在岩石壁上，她听着瀑布水声，闭上了眼睛，开始数自己的心跳。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十二分钟。
若不是这根拥紧的手臂，她这种无力的手脚，一定早早坠落了吧。
水声变得稀稀拉拉，从瀑布转为水帘洞，再转向雨停后屋檐上落下的水滴。
世界都安静了，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存活。
许愿不敢看脚下，恐怕下面已经成为了一条汹涌的地下河。
“你爬上去。”
耳边的男声对她讲。
许愿尝试了几下，不行，他们在凹陷处，她上方，岩石壁逐渐倾斜，而且溅上水变得潮湿，她找不到着力点。
“我办不到。”
“踩着我。”
许愿一停，耳边还在滴水，借着月光她能看到男人像她一样扒在山体上，全身的肌肉紧绷着。
“为什么？”许愿问。
为什么救她？
“你是成功体，联邦和人民需要你。”杨旭说得平静，根本看不出命悬一线，咬牙支撑。
他仿佛在告诉她，救她，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而不是出于他的意愿。
他不是因为她才救她，而是因为更高集体的存在。
许愿跟这种顽固像臭石头的男人没什么可讲的，她脚开始踩在杨旭的大腿上，接着便是胳膊，再然后是肩膀。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许愿记起来，她在五楼扒着窗户下来时，也是这样踩着男人的肩膀。
越来越难了，许愿收回刹那间跑远的心思，抬头看向头顶的那条边沿，还有半层楼高的距离。
忽然，头顶蹿出一个脑袋。
一张熟悉的脸悬在上面。
紧接着，那人如履平地一样，用骨刺作肢体，支撑躯干爬行着来到许愿身边。
他新生出一只骨刺，穿过许愿书包上的提手，然后扯得她在空中摇晃，开始往上爬去。
直到许愿被放在地面上，狼狈地侧倒在地，她才缓过来，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天边的月亮高挂空中，因地震而形成的地裂缝隙蜿蜒曲折，绵延看不到尽头，校门外不远处，一座长长的浮船倾斜着，一端高高挑起在空中，一端卡在缝隙的岩石中。
它在随着水流向下冲时，因为太长卡在了那里。
杨旭！
许愿扫完周围，按捺下飞速跳动的心，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手忙脚乱颤抖地爬向边沿，扶着它向下望去。
月光撒在地缝石壁上。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