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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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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秋走后,陆行风还在原地定定杵着。

    红馆酒热,香气隔着树梢投下的月色一直飘到了鼻腔,他猛然回过神,才想起来还有半泡尿。

    “二少!”一道惊喜的声音奔来,是御小龙。

    “干嘛。”陆行风戾气未消,他胡乱甩着袍子一回头,顿时尿意全无。

    他的黑脸老子怎么也来了?

    表情还他妈很严肃。

    陆行风下意识皱了眉。

    陆家在乌京的府邸不算富丽,却胜在雄伟。闼门披绣,飞檐雕甍,穿过长长的游廊和桥畔,便是彩彻区明的内院深处。

    陆行风进屋时意外发现陆夫人也在,就是他古代亲妈,忍不住剑眉直跳。

    亲妈很热情,拉着他僵硬生冷的手,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将他揽在身侧坐下。

    陆行风本能将屁股往旁边挪了半寸,他独行久了,还不习惯被人这样被人捧在手心疼。

    陆夫人立刻紧捂心口,那和他有八分相似的美目已莹莹染泪,转头向陆渊嗔道:“都怪你!风儿莒城一行,回来都跟我不亲了。”

    陆渊不置可否,叹了一声:“夫人,说正事吧。”

    陆行风一脸茫然。

    几个月下来,他已摸清自己当代弱鸡咸鱼鼻祖的人设。谷水之战的困局已解,系统迟迟不来,就代表生死关已过,他暂无性命无忧。

    他很满意现状,只想躺平,没有奋斗的欲望。

    正常来讲,陆家的正事一向和他这个炮灰没有关系。今儿是什么邪风入境。

    堂内火盆的炭火声噼啪,陆夫人果然敛了笑意:“风儿,有人御前告了圣状,朝前奏议时参了你父亲一本。”

    谷水县令康行辅?

    陆行风猜出来了,但还是摆出副脑袋空空的架势,一拍桌子:“谁啊?我弄死他。”

    陆渊睨他一眼,鲜见没有骂。

    康行辅不止参了陆渊,还参了宋明楷。

    参陆渊公然忤逆圣旨,消极对战江北,包庇外敌细作,有通敌叛国之嫌。

    参宋明楷结党营私,纵子通敌,与老东家江北里应外合,事败后其子潜逃,至今不知所踪。

    至于叶鄢砚,不用他参。

    他助宋家婉拒惜宁公主的婚事,巴巴的将自己女儿嫁入宋府,已令虞后十分不快。

    如今宋家势落,叶家自是逃不了干系。送往三司案头的折子里,跑不了一个人。

    而他康行辅就牛逼了。

    非但不是弃城奔逃,反而碧血丹心排除万难来到乌京,以死相谏。

    堪称忠心可鉴,感天动地。

    “然后呢?”陆行风听在兴头上。

    陆渊沉声不语。

    “你呀!”陆夫人温柔的望他一眼,卖了个关子:“回乌京这些时日了,和那姚家、简家、傅家的几个成日混在一起,就什么消息也没听到心里?”

    那群垃圾,三句话里面两句离不开泡妞,他能听出个屁的消息。

    陆行风垂下眼睫,一想到今夜红馆听酸诗的酷刑,就浑身躁郁。

    陆夫人叹了口气:“风儿,你如今也快十六了。你父亲这个时候都娶了两房了。”

    “咳。”一旁的陆渊表情有些拧巴,“夫人,就你一个,哪儿来的两房。那女子是先皇赏的,我哪敢不接?早就打发出去了,怎又提上了。”

    “啧,重霖那孩子不是你的?”陆夫人忽略一旁哀怨的眼神,温声道:“风儿,你可有娶妻的打算?”

    我日。

    陆行风敏感的意识到话题走向不对,脸上逐渐露出惊恐。

    古人婚恋观这么卷了吗?我他妈才十五,就开始催婚。

    未来得及推拒,陆夫人又抛出王炸:“虞后要赐婚,你和惜宁公主。”

    晴天霹雳。

    今夜的正事,居然是赐婚。

    “这不太合适吧?”陆行风笑意渐消,将拒绝唰一声刻在脸上,“没兴趣,不想娶。”

    古人是要死绝了吗?轮到他来人道主义繁衍子嗣?

    难怪姚万里今天一个劲的撺掇他去楼里浪,这是知道他即将失去自由身,要带他婚前狂欢?

    陆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改先前的谨慎严肃,拍案而起喝到:

    “不愧是我陆家儿郎!你可知,一旦做了惜宁公主的驸马,你就回不了南陆,注定一辈子窝在乌京做这池鱼笼鸟。

    不仅仕途无望,出不了兵打不了仗。还等于任他吴歇捏着我陆渊的脖子,唤人来砍。简直欺人太甚!”

    江山是司马家的,虞后忌惮他,时刻不忘敲打他的君臣之心,他能忍。

    将他一家老幼囚于乌京,已是在他脖子上勒紧了缰绳。如今他不过提出想将儿子养在身边,便得了这么一个闷棍。

    放在平时,陆渊拒了这桩婚事不过惹虞后不快几日。

    可眼下偏撞上康行辅那鳖孙告了这一状。

    当时为免蹚浑水,又念着战事吃紧,假玄巾军一事被他生生压下来。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眼下若放在朝堂上议论,虽不至于降罪于他,但总归是掣肘。

    几事累叠,他还想将陆行风带回南陆,若再拒婚事,难免显得他拥兵自重,其心可诛。

    “今日就谈到这里。”他看向陆行风,无形中一股威压破面而来:“我儿既无心留在乌京,我做父亲的,就决不能任人鱼肉。”

    陆行风一愣。

    他老子显然将他方才的拒绝升华到更深层次的解读,此时他再说只想当条乌京咸鱼,又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忽然就想到叶知秋,她说的“若有祸事,尽力相帮”,是指赐婚?

    她想怎么帮?

    陆行风摩挲着修长的指节,眼神一深。

    明典堂前,针落可闻的寂静。康行辅跪在阶下,背已湿了一片。

    他出自富贾之家,年轻时不好学业,到了老父亲病危各房要争家产的时候,才开始奋发图强。

    因才学有限,年纪很大才勉强中了举人,此后便再考不出功名。

    他不是不想当个好官。他当初还是九品芝麻小监候,矜矜业业以民为本,却没少被人刁难常常磕一鼻子灰。

    官评九等,他年年拿的中下。还是经人提点,康行辅才开始勤快走动考功司和巡察使一众京官。

    那送去的田契地宅银票,都是真金白银,是他祖上摸爬滚打挣来的辛苦钱。

    谷水县富乡攘道,他被调往此地时已年仅半百,彼时还感慨过自己周旋有道,银子没白花。

    岂料不到两年,便赶上了陇西饥荒和匪乱,朝廷拨下来的赈银赈粮到他手上已所剩无几。

    那时,他就已生了逃心。

    却没料到,魏书良这穷酸苦命的,又是卖房卖田,又是四处游说富商济贫。凭这软硬兼施的路子,生生将这关挺了下来。

    康行辅自知论才论谋都不及魏书良,心里因妒生焦,以往事事都想压他一头。

    但谷水一战,他想通了。这个县令他不要了,他高举双手送给那魏书良。

    逃的时候,一屋家小哭成一团,他不忍丢下,便都带上了。意料之中,被陆渊捉了回去,伤了腿,还死了几个妾。

    好在刑部员外郎贾山河与他有些交情,辗转将他弄到了乌京。

    他参宋家,实属道尽途殚无奈之举。但是参陆家

    康行辅用余光朝上头望去。

    堂内正前方坐的是吴歇,手搭在椅把手上,面无表情。

    这人个子不高,体型肥厚,此时一身膘肉套在厚重的官服内,已有些汗涔涔。

    他半阖了眼,冷冷道,“审吧。”

    堂上一阵拍案响,有人厉喝:“莒城之危,你疏于巡防导致流匪乱入。谷水一战,你不仅未操练守军迎战,反而携家眷私逃。此罪,你认不认!”

    康行辅忍不住颤抖,像蛇被拿捏了三寸:“冤枉,我冤枉啊。”

    “谷水巡防和守卫戒严一事,早在年前我便着手部署,此后交于县丞操办。臣,臣确有御下不力之罪。但,弃城之罪,实属栽赃!”

    另一人问:“可有证据?”

    “有,有,有。”康行辅喉间溢出声音,哆哆嗦嗦的将信件、通关文牒等证物悉数交上。

    “莒城失火那日,正是宋离与那叶鄢砚之女的大喜之日。”审问的人查了证物,顺势道:“所以,宋明楷结党营私的党羽中,也包含叶鄢砚?”

    “放肆。”吴歇幽幽开了口,地道的京腔:“叶公学冠古今又乃前朝元勋遗老,天下文人学子无不尊一声先生,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

    “卑职僭越。”提审之人不痛不痒回应道。

    康行辅两股战战,一时被这话弄的头晕发胀。

    吴歇见他吓得话也不敢说,知是装过了,话中声量自动调低了许多:“叶公结党一事,你详细说来听听。如有不实,我要你的狗命。”

    “是是是。”康行辅从混沌中回过神来,连连磕头:“微臣交代,全都交代。”

    午时不到,日头已有些烧人。叶知秋立在灶前,被药熏得一头汗。

    “姑娘,来客了。”于妈妈唤了一声。

    叶知秋迎着日光,惊喜道:“杜伯伯。”

    是杜君集。

    叶鄢砚官居宰相时,他曾是相府众多门客之一,出身寒苦,空有一身抱负,满腹才华无处可施。

    是叶鄢砚不忌家贫,提他为府上家臣,此后许他功名多次提拔。

    此时他一身素衣略显沧桑,见了叶知秋,也往前急踱了几步,“你这丫头,叶公来了乌京,也不早早通传,叫我好找。”

    叶知秋眼里垂泪,话却不多:“伯伯里面请。爹爹今日见了您,肯定高兴。”

    康行辅状告宋家勾结外敌,证据确凿,不久前已被禁军奉命羁押提审。

    叶家本也牵连其中,虞后念他父亲病体堪危,且尚无实据,私下既免了他三司会审,也不曾提过羁押一事。

    但叶知秋清楚,这绝非圣心仁慈。

    内室一股浓烈的药物熏蒸味。叶鄢砚躺在榻上,似是吊着一口气。

    “先生。”杜君集才踏进门,就忍红了眼眶,“这是,怎竟弄成这幅样子——”

    叶鄢砚抬头,笑的勉强:“无妨。病久了,多半如此。”

    杜君集心知此时见他,必有要事。强压了千言万语,问:“先生拖着病体来乌京,可有要事交代?但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义不容辞。”

    叶鄢砚将叶知秋拉到跟前,枯瘦的指微微颤抖:“事关吾女性命安危,望杜兄万万上心。”

    叶知秋眼神一黯。

    他咳喘了一阵,又道,“我此前秘见圣上,求了三事。一求不得对宋家斩尽杀绝,留忠臣一线生机。二求不得将南衙府兵十六卫之权交给吴歇。三求他任用吾女,辅他独掌朝政——”

    “望杜兄和此前一众同僚——”他猛呕出一口血,浑身如烈火挠肺,再不能言。

    “爹爹。”叶知秋抚着他胸背,乱的没有章法,忍不住落了泪。

    “慢些,慢些。”杜君集扶着他萎瘦的身体,抹着袖子,几度哽咽。

    “杜伯伯,我来说吧。”叶知秋抹了泪,面色悲怆却条理分明:“这第一求,宋家不能斩尽。一旦凉了前朝老臣的心,少帝只会孤立无援。”

    “另,三司会审,康行辅多半无罪。可他不过一颗畏死的小棋,别人用心良苦递过来的毒枝也敢当救命草接着,日后必有杀身之祸。但他不能死,他一死宋家再难翻案。”

    杜君集点点头,叹道:“那康行辅一条狗命,我自有办法保下来。可宋家灭门之罪,我若直谏,太后必不会听啊。”

    “是。”叶知秋神色平静,“杜伯伯非但不能直谏,还要三缄其口,藏锋敛锷。宋家世代忠良,大肆屠戮本非明举。

    稚子无辜,翰林院的学子读圣贤书,有济世慈心,最恨党争。正所谓文谏武战,他们是未来平陆的国之重器,朝廷罚不及众,由他们来群谏求情,总会有余地。”

    杜君集之子伯元,所属正是翰林院。

    “其二,”叶知秋未停下来:“南衙府兵之权,得杜伯伯才能胜任。”

    杜君集旧时逢家难,曾协州府练军制敌,又做过军中幕僚,能力自不必说。

    更重要的是,他非乌京世家出身,多年来不涉党争,自成一派清流。

    世家不屑攀附,虞后亦不忌惮,是上上人选。

    “其三,”叶知秋话音慢下来,似有考虑:“我如今乃逆臣家眷,想入宫是难上加难。即便侥幸能进,见皇上的机会也少之又少。杜伯伯可有法子,让我能先入内廷?”

    内官计二十四司。若能进司仪局,当个典籍,掌天子御书之责,就最好不过。

    实在不行,去后宫深院也是一条路。

    少帝尚无子嗣,嫔妃又多闲居冷宫。

    先帝的几房子女多已成年,住在宫外分封的府邸。如今合适的,只有惜宁公主。

    但惜宁公主厌恶她,必不肯收她,除非虞后开口。可虞后没有理由开这个口。

    叶鄢砚沙哑道:“鸢娘不必担心,我与你杜伯伯已有良策。”

    杜君集诧异的盯了他一眼。

    叶知秋点头:“南陆以往有世家牵制,如今宋家势落,乌京五大家的其余几支已是金玉其外,不堪掣肘。陆渊权已登顶,若不能由皇上亲自勒着缰绳,此后会成大患。”

    杜君集被这一通话惊得无言以对,呐呐发问:“那,如何牵制?”

    叶知秋垂了眼:“听闻太后有意将惜宁公主许给陆家二公子,陆家必不肯,太后届时若为难,我们可帮一帮。”

    “帮?帮谁?”

    “帮陆家。”叶知秋蜷着指尖,声音很轻。

    几人话别,银盘中蜡泪已堆成雪山。

    良久,杜君集才握住叶鄢砚的手,喟叹似的摇头,“先生有女如此,真是教吾辈汗颜。”

    叶鄢砚并不言语,半阖的眼一扫缠绵之态,看向叶知秋时,却又有短暂的失神。

    鸢娘,爹爹许你这条帝师路,也不知对,还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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