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今天是沈棠来了未婚夫裴铭家的老宅，一是为了和裴铭母亲一起为即将举办的婚礼做准备，二是为了见见裴铭的姐姐裴烨。
沈棠和裴铭交往有三年了，订婚也订了半年了，跟双方的亲友基本上都会过面了，唯独没有见过裴铭的亲姐姐。
因为裴铭的姐姐是军人，常年住在军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要不是因为我们要结婚，妈特意叫她回来，我也见不到她。”裴铭说，然后牵着沈棠的手拐了个弯，他们俩正在后院散步。
虽然早就知道裴铭家境很好，但每次来这座宅子，这里的豪华程度还是让沈棠感到惊讶。对于即将到来的“豪门”生活，沈棠有一些惶恐。她就是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人，从来没想过能成为裴家这种家庭的一份子，裴铭第一次向她坦白自己是裴家这个商业帝国的继承人时，沈棠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毕竟裴铭是个性格好又务实的人，一点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少爷。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客厅，裴烨已经到了，安静地坐在裴母身边喝茶。
裴烨起身对沈棠伸手:“你好，我是裴烨。”
裴烨的态度亲切有礼，气质温良，沈棠向她问好时想，她可能是军队里的文职人员，直到握上她的手，沈棠的想法就改变了。这不是文职人员或者世家小姐该有的一双手，这双手粗糙、布满老茧，没人会把这样的一双手和长相精致的裴烨联系起来。
裴母一手拉着裴烨一手拉着沈棠，三个人并排坐下，裴铭坐在离沈棠更近的一边的单人座沙发上。
裴母拍着裴烨的手，笑着和沈棠聊婚礼的事，裴铭在一旁偶尔附和一两句，裴烨继续安安静静地喝茶。
裴父回家后，全家人一起吃了晚饭。
吃过晚饭，又聊了一会，沈棠起身告辞，裴铭送她回家。
刚出门，沈棠小声问:“你和你姐姐关系不好吗？”在裴烨刚来的时候，沈棠就感觉到裴铭和裴烨并不亲近，和裴铭家之前给沈棠留下的印象十分不同。
沈棠对裴铭的家庭氛围印象很好，家长开明又和蔼，和孩子相处起来像朋友一样。本来沈棠自己和她的母父都对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有所顾虑，沈棠妈妈说话很直接:“人家跟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要是你被欺负了，我们都没有办法。”
在和裴铭的母父碰面之后，才稍微放下心来。裴铭的母亲也是普通家庭出身，和另一个阶级的裴铭父亲结了婚，这么多年一直很恩爱。
第一次见面之后沈棠爸爸说了句很不恰当的话:“亲家母这个样子还能感情这么好，看来这家男人人品不错。”因为裴母看起来比裴父大上一些，虽然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位美人，但现在跟裴父站在一起真是一点也不般配。沈棠当场驳斥了爸爸，说这样讲话太不尊重人了。
总之，沈棠能下决心和裴铭结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家庭氛围让人很放心。
裴铭的姐姐回家，按理来说和很久不回家的家人见面，不说应该有多激动，可一定不该是沈棠今天看到的这样。裴铭作为跟姐姐年纪相差有点大的弟弟，有点不亲近还能理解，但裴铭母父也和女儿很疏离的样子，这和裴铭以前描述过的完全不一样。
沈棠在见到裴烨之后就想问，只是纠结措辞纠结到现在，结果问得还是不委婉:“而且感觉你爸爸妈妈和你姐姐也不是亲近啊？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个，”裴铭露出难言的表情，“确实有一些原因。”
“方便讲吗？要是你不想讲……”
“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裴铭牵着沈棠的手，把她拉近一些，“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姐姐的事，主要是她不会和我们一起生活，我觉得不是很重要，既然你想知道，其实也不复杂。我跟她关系一般，因为我跟她差了七岁，我开始记事的时候，她已经离开家了，之后也没怎么回来过，她和家里的关系……她在军部这么多年没有升上去，有点怨家里不帮她，但家里是帮过她的，只是工作上的事不能完全靠别人……”
“我知道了。”沈棠点点头，没再问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不相信那个今天只有一面之缘的军人是需要家族帮助的人，裴烨给她的第一感觉让她想到了裴父，他们身上有一种共同的气质，那是属于上位者的气质，这类人的骄傲隐藏在沉稳和亲切的外表下。沈棠看看裴铭，裴铭是很好啦，她想，可如果那个姐姐想要家业，裴铭真的会有胜算吗？
裴烨和母亲父亲一起坐着吃完了餐后甜点，三人相对无言，裴烨盯着表，掐着点准备离开。
裴烨正要开口，父亲裴正说话了:“我们父女俩聊聊吧。”又是语气平和的命令，典型的裴正风格。
母亲对着裴烨露出讨好的笑，裴烨在心里叹了口气，答应道:“好。”
裴正的书房也是他父亲的书房，装修风格以现在的眼光看有些保守陈旧了，裴烨站的地方，背后摆放着一把长剑，这把剑是家传的。
如果是裴正带人来参观，他会给赋予这把剑一段冗长的历史，旨在凸显家族悠久的传承和高雅的节操。
但裴烨知道那些所谓的历史都是裴正编出来糊弄人的，她一直喜欢读书，家里的藏书几乎都看过，裴烨还很小的时候在一本崭新的大部头里发现了裴家第一代的当家——裴长亭——的手记，这才搞清楚了这把剑的来历。
这把剑是裴长亭当年通过一些不道德也不合法的方式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时，从战乱中某个破败的世家府邸里捞出来的，她的原计划是把剑卖了充做原始资本的一部分，奈何“盛世收藏，乱世黄金”，时局太乱，愣是没找到买主，只好留了下来。后来裴长亭发达了，找人鉴定了下，发现这剑确实是个古董，彼时裴长亭还是个没什么根基的暴发户，于是就把这剑和一批古董摆出来撑撑场面。
裴烨还在回忆手记的内容，裴正开口说话了:“我听说湛银的后续调查是第一军负责的，你参与吗？”
裴烨清楚自己应该拿出平静又不卑不亢的态度，可咽下了一句“您消息挺灵通啊”之后，还是没忍住讽刺了一句:“怎么，是有您的生意在里头吗？”
裴正果然大怒:“我的生意不是这个家的生意？!你是我的女儿，你这些年给家里出过力吗？!还敢说这种话!”
裴母关慕在书房外听着房间里裴正的吼声越来越大，在原地焦急地踱步。
过了一会，房间里的声音小了，裴烨开门出来，差点撞到门口的关慕，她看到关慕的神色，又回过头去看房间里的裴正。
“看来我是非答应不可了，是吗？”裴烨说。
周和的助理游墨昀正在帮她收拾办公用品，一边干活一边抱怨:“怎么去干活都不给设备啊，还要自己带，第一军这么抠门干脆别干了……”
路过的周和在小游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小游立马捂着脑袋“哎呦哎呦”地叫。
“我们的东西能从第一军的设备上走吗？说话又不过脑子，”周和看了一下收拾的情况，“差不多了，下班吧小同志。”
“早该下班了真是的……”
“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小游大声表忠心，“就是祝愿老板身体健康!然后……我要好好工作!好好表现!”
周和忍俊不禁，笑着说:“今天是拖得太迟了，你辛苦了，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吧。”
“啊……”小游呆了，“老板，组织不要我了吗？我可对组织一片赤诚啊!”
“明天估计干不了什么正经事，我带罗谨这种干不了正经活的去撑撑场面，回头正式开工了再叫你。”
“哇，”小游对着周和星星眼，“老板好英明，我觉得我对组织的忠诚度又上升了。”
“行了，别逗闷子了，早点回家休息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老板，老板再见!”
罗谨从门外进来，说:“我可都听见了，说我干不了正经事是吧？”
“那这次的‘正经事’你要干吗？”
“我不干，我又不是傻子，才不蹚这趟浑水。”
周和:“……”那你说这些七的八的干嘛。
“这个点了，你还不走？”罗谨问。
“湛银案调查组的人选除了我，其他的还没定下来，上头还在开会，我在等通知。”
天色已晚，夜色深沉，兰园里十分安静，此时正是花木茂盛的夏季，窗外的几丛花开得很好。
罗谨盯着花枝问道:“你这趟去第一军有心理准备了吗？”
周和叹了口气，拿出杯子给自己和罗谨一人倒了一杯热巧克力，喝了一口后说:“我知道这趟活不会好干，军部和兰园的历史放在那里，我去第一军调查有先天阻力，第一军一直是我们的情报盲区，不知道要怎么开始，更别提他们还抵触陛下的势力……”
“等等，”罗谨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我没问你这个，我是说这次你去第一军扎营，免不了天天跟那个……裴参谋见面，这换了别人还好说，可你这……你怎么把持得住，回头三下两下被第一军的邪恶势力拿下，这不是丢我们特务组织的脸嘛。”
周和都懒得吐槽罗谨这种不着调的话，心想我能看见美女就把持不住吗？我对着镜子看了自己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事啊，她翻着终端页面敷衍了两句:“第一军的地盘还是很大的，没什么意外应该碰不着她，不会给组织丢脸的。”
“你看什么呢？”
“我说了我在等通知啊。”
“哦，”罗谨恍然大悟，“还是发邮件啊，我以为人工送呢。”
“多新鲜呐，这都什么年代了。”周和像在看傻子，“我的朋友，上班要带脑子来啊。”
罗谨不理她:“那你干嘛非得在单位等，回家等不一样吗？”
“……你仔细想想，我家的终端能收到内部邮件吗？今天就算了，明天要去正式场合，记得带脑子来。”周和一脸沉稳领导样地提出友情建议。
通知到了，周和打开文件，看着看着不说话了，罗谨看了两眼就开始笑，态度十分嚣张:“嘲笑你这种事，就算不带脑子我也能做。”
只见调查组成员那一栏，白底黑字地写着裴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