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第一军军官食堂。
“哈哈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方致持续兴奋中，“那群傻子笑话我们被分到第一军，可他们哪能想到我们遇到了师姐，还上了战场!回头那谁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许澈无视自己癫狂的室友，放下餐盘，默默地嚼着土豆丝。
裴烨去湛银当天，开出发前的准备会时，无意中得知了有一批宜都的学生被分到第一军实习。
作为宜都的毕业生，裴烨很清楚宜都学生的质量和高性价比，一个宜都的一年级生，能顶两个东川的毕业生。［注: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只是裴烨作为宜都学子对于母校和校友有奇怪的滤镜］出于这个原因和前辈师姐想要提携后辈的心理，裴烨就把这群宜都实习生给顺手带上了。
正如裴烨先前所说，湛银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战场，可对于一直只能在训练场里打靶的学生来说，这无疑是能让她们回忆上几个月的奇遇。
许澈的室友方致就处于这种回忆的兴奋状态中，即使她们已经结束了在湛银星的善后工作，回到了首都乐宁所在的青辽星，她也还是沉浸在这个状态中，久久不能自拔。
许澈懒得理她，午间新闻刚刚开始，开头还是湛银虫灾相关的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在第一军郑茂军团长和梁平玉总参谋长的指挥下，湛银星的救灾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虫族的清扫已基本完成，接下来……”
方致皱眉:“他们怎么一句也不提师姐呀？”
“……接下来是对梁总参谋长的采访……”
裴烨伸手关掉新闻广播，解开安全带下车。
今天是裴烨的休息日，她有自己的规划。
先是很难得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完自己做的早餐兼午餐，然后开车到国立图书馆，在这里消磨时间的下午，刚好下午国立图书馆顶层有一个文学讲座，听完去附近的商圈吃晚饭。
裴烨整理了今天的安排，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裴烨在漫无边际的书架里走来走去，她没有什么大的目标，准备看缘分选一本没有读过的书。
她看到一本小说，拿起翻看了两页觉得很新鲜，就决定读这本了。裴烨拿着书又穿过一片书架，来到了落地窗边的自由阅读区，这边没有像中央阅读区那样摆放规整的桌椅，而是零零散散地放着单人沙发和懒人椅。
现在是午饭时间，馆里没什么人，所以裴烨一眼就看见了窝在单人沙发里睡觉的周和。
周和今天戴着眼镜，打扮得像个普通学者，和平时很不一样，但那张好看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裴烨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想起那天坐在她的床边，房间里漆黑一片，她睡得很沉，像一块温润的玉。把她叫醒的时候她吓了一跳，那一瞬间，眼角眉梢，活色生香。
裴烨还在回想，周和纤长的睫毛动了动，似乎是要醒了。
周和今天也休息，因为是休息日不想遇到认识的人，特地换了一下穿搭的风格，甚至连车都没开，骑着共享单车在大街上晃悠。乐宁是个气候很温和的城市，即使现在是夏天，温度也还是很宜人，太阳在天上懒洋洋地挂着，路边的行人悠闲地散步，确实是很适合骑着车四处闲逛的日子。
把工作上的破事抛到脑后，周和骑着车，迎着微风四处游荡，游荡到国立图书馆门口，想到有很久都没有进过图书馆了，就干脆进去看看。
周和挑了本海月的诗集，找了个舒服的座，坐下来读书，可能是最近会开得太多，可能是早上吃得有点多，也可能是太阳投下的温度正正好好让人感到舒适，总之周和饱暖思睡欲，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睡着了。
等到周和睁开眼睛的时候，某个军事精英正背手俯身盯着她看，睡了一觉醒来，面前突然出现一大活人，吓得周和下意识往后退，但摸到身后的沙发靠背反应过来退是退不了的，干脆盯回去。
这人在图书馆这种非工作场合也还是一脸精英样，穿着摘掉了所有配饰的长袖夏季军装，即使没有打领带，还解开了衬衫的头两颗扣子，也没有显得多休闲，仍然是一幅刚开完会或者马上要去开会的样子。
精英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额……”周和觉得自己在干嘛还挺明显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于是试探着回答，“……打瞌睡？”
裴烨直起身来，周和看到她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睡迷糊了，误解了她的意思，条件反射性地想回一句“这好像不在裴参管辖范围内吧？”，一看到裴烨的脸，回想起几天前的事，又把话咽了回去:“放心，我就算干什么危害公共治安的事情也不会来图书馆干。”
裴烨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和等着她说她是什么意思，但她没说，于是周和也没再说话。这几天事情很多，周和没空去想裴烨，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今天碰到裴烨，心里的反应没有变化，依旧和几天前一样想到她就泛起涟漪，像是小雨打在池塘。
裴烨拖了把椅子在周和旁边坐下，周和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闭上眼睛，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接着睡，最近天天加班，本来就睡得少，好不容易熬到休息，还管什么涟漪不涟漪的，睡觉才是第一要务。
说不定再睡醒裴烨就走了，我也不用费劲想该对她说什么了，周和想。
有的时候你越想什么事情发生，它就越不会发生，周和看着裴烨挺拔的身影，思维忍不住发散开。
周和又睡了一觉，可裴烨还端坐在这。周和瞟了一眼裴烨看的书，心说你就看本闲书有必要这么正襟危坐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关乎世界安危的重要文件。
裴烨看了下手表，合上了书。
周和大惊，心想怎么我在心里吐槽你你也能听见？
当然裴烨是没听见周和吐槽的，她合上书是因为楼上的讲座要开始了。
裴烨侧过身，礼貌地问:“顶层有一个文学讲座，你想一起去听吗？”
周和第一反应是拒绝，毕竟她好像对裴烨有些非分之想，再相处下去难免尴尬，但另一方面，她俩之前一直打嘴仗，没真正分出过胜负，现在无故拒绝一个中性的邀约，总觉得有点输阵……
周和还是答应下来:“可以呀。”就一个讲座，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是主讲人说话，又不用我说话，她想。
按照一些科学的说法，午睡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分钟，如果超过了二十分钟，不仅起不到补充精力的作用，反而会让人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昏昏沉沉。
这一理论在今天的周和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再次醒来之后她就一直昏昏沉沉的，跟着裴烨上楼的时候也是脚步虚浮，在讲座后排坐下之后没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主讲人讲到“……越是循规蹈矩生活的人，越容易被离经叛道的人吸引，主人公就是因为前半生的生活方式和这个杀手完全不同，才会对她产生向往，最后二人共赴黑暗……”的时候，一直专心听讲座的裴烨才发现周和又睡着了。
周和再次醒来，发现自己靠在裴烨的肩膀上，一时不敢妄动，今天是不适合打瞌睡是吗？她心说，怎么醒过来看到的场面一次比一次刺激。
裴烨察觉到周和醒了，合上手里的书，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周和想，你怎么能这么自然，搞得很不自然的我很怪。为了不显得很怪，周和也拿出很自然的架势答应了一起吃晚饭。
到了饭桌上，周和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裴烨是个现役军人，不仅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不说话，而且吃得很快。周和为了不输阵，而且她确实饿了，也加快了速度。
两个人以急行军的速度吃完了晚饭，本来按裴烨的意思是可以散了，不过周和想把刚刚没说的话说了。于是两人就去了附近的公园。
夏夜清幽迷人，走在公园的小径上，周和越发觉得不妙，一对对散步的小情侣从身边经过，周和反应过来今天的这个行程安排也太像那种老派的约会流程了，参加点什么兴趣活动，然后一起吃饭，最后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散步聊天。
好怪好怪，这感觉好怪，周和心说，赶紧把这种怪事结束掉吧。
周和开口了:“裴参谋对前几天在行云，我们之间的意外接触有什么想法吗？”周和其实是很直接的人，只是迫于工作需要不得不整天不说人话地装神弄鬼，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她自己是很乐意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关于裴烨的各种想法一直困扰着她，与其自己乱想，不如直接和当事人交流清楚，不能老是让这种没必要的情愫占据头脑，万一耽误了工作上的正事可怎么办。
裴烨被问懵了，一时接不上话。
周和继续:“那天我们接吻了，虽然平时我们不怎么亲近吧，额，这个说法可能有点委婉，直白点就是不太合得来，见面就在吵架，有这些前情在，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很奇怪，但都是我的真心话，那天之后我一直忍不住想你，想那天发生的事，你要觉得我现在像神经病我也不反驳，可是……”
“我也在想你。”裴烨轻声说。
“啥？”
月光照在裴烨身上，显得她异常柔软，她直视周和的眼睛，眼底清澈，似有流光回转，她轻声重复了一遍:“我也在想你。”